沈迭心喝了口水,用沙啞的聲音和譚臣說“謝謝”。簡單兩個字,譚臣聽到後,卻反應了一會。他用鑷子舉起的蝴蝶,無聲調整著手腕,尋找一個欣賞翅膀的最佳角度。可視線盡頭,卻對準了沈迭心的臉。閃耀的晶蝶,落在沈迭心眼尾的樣子,美得有些失神。隻是這樣的皮囊,配了個不堪的靈魂。譚臣放下手裏的東西,冷聲說:“喝完水,去簡單洗洗,我送你回家。”“我自己回去。”“你自己回去?”譚臣被他說笑了,“你全身上下連內褲都穿我的,你拿什麽回去?走回去嗎?”說完,譚臣忽然明白了,“想要路費?”被他奚落的眼神看著,沈迭心說:“不要錢。”“不要錢就閉嘴,我讓你做什麽就做。”譚臣沒了耐心,“新的牙刷藥膏自己去衛生間的櫃子找,完事把你用過的東西全都丟進垃圾桶。我把這些東西收拾完,要看到你已經準備好可以走了,知道嗎?”沈迭心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和譚臣爭吵,他沒有任何勝算,不如就順遂地做。看著沈迭心赤腳回房間的背影,譚臣心裏不多見的良心忽然蘇醒了一些。他幹嘛和一個出來賣的動氣。不過是價格沒談成而已。沈迭心正在洗臉,一抬頭,發現譚臣默默站在身後。“嚇到你了?”沈迭心搖了搖頭。這裏本來就是譚臣的家,譚臣在哪裏都不意外。其實譚臣長得並不差。或者說,比沈迭心見過的很多人都要出眾。他絕對稱得上英俊二字,隻是總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表情,讓人看了生畏。就像現在,譚臣向他伸出手,沈迭心的第一反應就是躲。但無處可躲。譚臣的手落在他的臉邊。幾滴水珠順著流到譚臣的手臂,在黑色大蛇上留下道道水跡。即便眼圈青黑,即便沒有妝飾,沈迭心的長相依舊完美地不真實。譚臣的手順著輪廓破摸索,沒有任何後天整容過的痕跡。上天果然公平。給了他這樣的外貌,也奪走了他高尚的人格。譚臣挑眉,“你這樣,家裏人知道嗎?”沈迭心皺眉。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總是說些他覺得沒必要的問題。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這些對他這個外人來說,很重要嗎?沈迭心抿唇,“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麽。”“我是想說,如果他們知道你每晚都扮成女人樣子,彎腰漏胸地讓男人在你衣服裏塞錢,應該少不了讓你從家裏滾出去吧。”譚臣說話很少顧忌別人,對沈迭心更是沒必要考慮他的想法,更何況他有個想法要求證。他等待著沈迭心的答案。沈迭心卻攥緊了拳頭,整個人都像過分緊繃的琴弦,眼神屈辱地盯著他。“這是我的事情,和你無關。”譚臣挑眉,“不說就算了。”因為他知道,答應不過就是這樣。隻不過戳到沈迭心痛處了。雖沒有直接得到沈迭心的回答,但他也變相索得了想要的答案。“動作快點,我送你回去。”想到沈迭心剛才的反應,譚臣轉身,補上一句:“別說什麽你自己回家的廢話,我不想聽也懶得聽。”-對於譚臣來說,筒子樓就像上個世紀的產物,早就該在時代的洪流裏炸掉或者自己倒了。即便沈迭心家門外被打掃得一塵不染,譚臣還是忍不住皺眉。“你一個月也不少掙,錢都去哪了?”“……用了。”譚臣挑眉,“要用在什麽地方,才能讓你連幾千塊房租錢都沒有?”這樣好看的臉,不說住在豪宅裏,最起碼得找個像樣的住所。“傻站著幹嘛?”譚臣看著麵前這扇都已經生鏽的綠色鐵門,火速判斷出撬開的時間。一分鍾,多一分鍾都是對這種破鎖的不尊重。但沈迭心卻抿唇,有些冷淡地讓他走。“我家很小……”“再小也能站得下兩個人吧?”譚臣有些不悅。“站不下。”“你!”譚臣氣得一時語塞,“這種把戲玩個一次兩次就夠了,再玩多了就沒意思了。”但沈迭心鐵了心不讓他進,大有譚臣不走,他就在門口一直站著的架勢。譚臣冷笑,這麽不配合的人,恐怕以後也難操控,還是就此作罷,找個更懂事或者更聽話的。在他剛剛邁開腿時,那扇年代久遠的鐵門被“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張粉嫩的小臉從門後小心翼翼地探出來。“怎麽不進來啊?”她踩在小凳子上,才勉強夠得到門把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圓溜溜地在譚臣和沈迭心身上打轉,小模小樣很是機靈。譚臣愣了愣,定睛一看,發現這個小女孩和沈迭心有幾分相像。“你妹妹?”沈迭心抿唇,沒回答他的問題,直接繞過譚臣進了門,彎腰把小女孩抱了起來。順著門的縫隙,譚臣不請自來。家外麵一片狼藉,家裏麵也不算小康。幾件簡單的家具就占滿了客廳,臥室也小的可憐,一張稍大的床上隻有簡單的床單被褥,另一個小床上倒是放滿了各種玩偶娃娃,兩張床中間被一根鐵絲懸掛的碎花床單分開,就成了兩個單獨的空間。房間小的兩眼就看完了。譚臣收回目光,更加懷疑沈迭心到底把錢用在什麽地方上了。沈迭心緊緊抱著沈圖南,警惕的目光時刻跟著譚臣。“你家裏有什麽值得我偷的嗎?”譚臣反問。沈迭心當然知道譚臣看不上這裏,但他還是擔心……南南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趴在沈迭心耳邊小聲問:“爸爸,他是誰呀?”譚臣:“爸爸?”沈迭心第一次在譚臣眼中讀出驚愕。沈圖南被譚臣嚇了一跳,像個小兔子把臉埋進沈迭心懷裏。沈迭心更是連連後退,想在有限的空間裏遠離譚臣。“這是你女兒?”譚臣又確認一次。沈迭心說:“是。”譚臣看他的眼神變得複雜。他以為沈迭心不過二十出頭,長相還有些青澀。可現在卻抱著一個能說會道的小姑娘,說這是他的女兒。譚臣仔細看了看沈迭心懷裏的女孩,發現了端倪。沈迭心卻像擔心譚臣搶孩子一樣,緊張地護住沈圖南。“她……?”譚臣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她耳朵後麵掛著一個很小的助聽器,看得出來,是個價值不菲的高級貨。沈圖南無疑是個活潑開朗的孩子。但出生開始,她的聽力就在慢慢倒退,醫生說如果不及時治療,她的聽力堅持不到成年。而且她一直沒有上學。一般的幼兒園不收她這類特殊孩子,沈迭心在家裏也能教給她基礎的知識。可是小學不一樣。沈迭心必須給沈圖南找到願意接收她的特殊教育學校。可他既沒有錢,也沒有足夠的時間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