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這些幹什麽?”棲南壓著聲音問他。朝岸寧把手機往棲南手裏一塞,指給他看:“提前做一下準備,別等我們結婚的時候什麽都不知道。”唐吉沒經驗,之前準備訂婚禮的時候很多東西都不懂,還有幾個地方出了錯,好在有三叔在旁邊幫著,問題都不大。但是朝岸寧可不想輪到他的時候兩眼一抹黑,現在有了唐吉這個現成的經驗積累,他得好好記錄一下。棲南仔細看完他記錄的流程,把手機還給朝岸寧,正好有人跟他說話,他隨口說了一句:“我們現在不著急。”這話朝岸寧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心裏還是有點兒失落。上一次棲銳進單獨跟他倆聊以後的打算,又問他們是不是想結婚,朝岸寧當然是想的,但是棲南說不著急。其實他知道棲南是怎麽想的,他倆才確定關係沒多久,結婚的事確實不著急。不是說他們倆現在的相處方式不好,朝岸寧就是想更進一步,再進一步。朝岸寧不覺得快,有唐吉跟阿珊這個現成的例子擺在這裏,他倆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長。而且按照訂婚結婚的繁瑣流程,後麵也得等很長時間,不是今天他想了,明天就能結的。唐吉最後還是喝多了,朝岸寧早就讓人在樓上給他準備了房間。唐吉提前安排了車,一一送走宴會上來的親朋好友,阿珊也跟著自己爸媽回了家,唐吉卻拽著朝岸寧跟棲南,說什麽不讓他們走,把他倆留在了最後。包廂裏已經空了,服務生正在裏麵打掃。唐吉眼眶紅紅的,拽著朝岸寧胳膊吸吸鼻子,他憋了一晚上,突然哇了一嗓子。“朝哥,我打小就沒有爸媽,今天如果沒有三叔景叔,如果沒有你,我就是一個人……”朝岸寧知道唐吉這個毛病,酒一喝多就愛哭,還愛拉著人說話,跟他平時吊兒郎當不一樣,變得特別感性。唐吉一把鼻涕一把淚,棲南在旁邊給他倆倒了兩杯水,一人喝了一口,然後繼續一把鼻涕一把淚。唐吉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一會兒說說這些年朝岸寧對他的照顧,一會兒又追憶往昔,說說他倆這些年走過的路,偶爾夾兩句朝岸寧剛被三叔帶回家的那段日子。有時候唐吉嘴裏會蹦出幾句棲南聽不懂的本地話,但光看唐吉的表情就能猜出來他說的是什麽。朝岸寧被唐吉拉著說了大半個小時,明明是喜宴,看唐吉哭成這樣都有些無奈了,服務員都在旁邊偷瞄他們。唐吉越說越多,朝岸寧看看時間,已經半夜了,趕緊讓他打住:“這點兒出息,喝點酒就這樣,今天才是訂婚,後麵長著呢,還有結婚。”“對對,後麵還長著呢,還有結婚。”唐吉用袖子蹭蹭眼睛,踉蹌著站起來,但他站不穩,又跌回椅子上。朝岸寧扶起唐吉一邊胳膊,又叫棲南:“南哥,你扶他另外一個胳膊,咱倆把他扶到樓上睡覺去,如果不管他讓他繼續說下去,他能說一宿都不帶停的。”倆人把唐吉送回房間,唐吉一進去就趴在馬桶上吐了一回。朝岸寧怕他半夜還會吐嗆到自己,下樓準備讓經理叫個服務生上來,讓服務生晚上看著點兒唐吉。朝岸寧出了房間,棲南還留在房間裏,唐吉又拉著棲南又哭又說,這回他不僅哭自己,還哭朝岸寧。“南哥,你跟朝哥在一起,我真高興,替朝哥高興。”唐吉擦擦眼睛,嗓子都啞了。棲南看他說的嘴唇都幹了,給他倒了杯水。“不喝,”唐吉搖搖頭,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跟回憶裏,“南哥,我有話要跟你說。”棲南順著他的話問:“有啥話,你說,我聽著。”“朝哥不容易,我朝哥那些年真不容易,”唐吉又蹭了把眼淚,說話聲音鼻音很重,“當年警方搗毀那個非法地下拳場,朝哥剛打完一場比賽,他被人帶出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棲南原本就想著應付一個醉鬼,聽完唐吉的話,因為太困打哈欠打出來的眼淚掛在眼尾,睡意瞬間沒了,心髒就像被人狠狠攥住又狠狠擰了一圈兒,要把他捏碎了一樣,他直愣愣地看著唐吉。唐吉哭得更厲害了,醉醺醺抬起胳膊,先是摸摸自己頭頂,最後挪到腦後:“朝哥這裏,被人鑿進去一個釘子,正好插在腦子裏,三叔找了最權威的腦科專家給他做的手術,朝哥那年差一點兒就沒了。”“因為傷到了大腦,做完手術之後朝哥在病床上昏迷了好幾個月,醒了之後又躺了一個多月。”“他清醒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南哥。”“他怕你看到他那個樣兒會難過,硬是等到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才回去,當年是我跟他一起回去的,我倆剛到大院兒門口,就看見院子裏你跟李淩赫在一起。”“他問了鄰居才知道,你跟李淩赫結婚了。”喝醉的唐吉還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了,趕緊補充了一句:“南哥,我不是說你以前不該,不好,我現在隻是替朝哥高興。”“朝哥還說,要不是那些年太想見你,有這個念頭支撐著他,他活不下去,當時醫生都下了多少次病危通知……”--朝岸寧是跟阿珊一起進來的,阿珊知道唐吉晚上喝多了,把自己爸媽送回家之後又打車回來了。唐吉還在房間裏哭呢,阿珊到了之後,唐吉立馬換了目標,抱著阿珊把眼淚蹭她身上,摟著她不鬆手。阿珊也無奈了,但還是拍著唐吉後背哄了哄,又讓棲南跟朝岸寧回去休息,說她照顧唐吉就行。已經十二點多了,棲南跟朝岸寧倆人也沒回家,直接上樓去了朝岸寧的專屬房間。棲南一直都在想唐吉剛剛說的那些,他是被朝岸寧拉回房間的。朝岸寧身上酒味很重,自己先去浴室洗了個澡,浴室門開著,他邊洗邊跟棲南說話。他說什麽,棲南都認真應一聲。朝岸寧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棲南還是原來的姿勢坐在床沿邊,身體一動沒動過,眼睛一直盯著朝岸寧看,好像怕他會消失一樣。棲南眼睛裏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難過,心疼,愧疚,後悔。讓人看得揪心,朝岸寧擦了擦頭發坐過去,緊張地問:“哥,你怎麽了?”棲南深吸幾口氣,手心捧起朝岸寧的臉摸了摸,又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不帶情欲,隻是想離他近一點,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氣息跟溫度。“唐吉都要結婚了,小寧,你想結婚嗎?”“想啊,我想結婚,”朝岸寧一點兒都沒停頓也沒含糊,眼睛頓時亮了好幾個度,“哥,你是怎麽想的?”棲南想起唐吉摸著自己後腦勺說的那些話,慢慢抬起手,手心貼著朝岸寧腦後,在唐吉摸的位置揉了揉,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朝岸寧。“小寧,等這次我從南極回來,我們也考慮下結婚的事吧。”第51章 我要你下半輩子棲南洗澡的時候,朝岸寧又鑽進了浴室,他剛洗完的頭發還沒幹透,就又被水淋了個透。朝岸寧身上的衣服都還沒脫,站在水流下,從棲南身後摟著他,手指順著冒白氣的熱水往下,一路從棲南肩膀滑到腰側,把他緊緊箍住。剛剛棲南說想結婚,朝岸寧到現在還有點兒不敢相信。“哥,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想結婚嗎?”朝岸寧咬了下棲南濕滑的肩膀,牙尖輕輕刮著,水流正好澆在他頭頂,腦後熱熱的。朝岸寧這樣抱著他,棲南沒辦法好好洗澡,但他又不想讓朝岸寧出去,仰頭避開水流說:“當然是真的。”朝岸寧抱夠了才願意鬆手,把自己身上的濕衣服脫掉踩在腳底,往手心裏擠了點洗發露,直接抹在棲南頭發上。“哥,我幫你洗吧。”朝岸寧心裏就想著結婚的事兒了,樂得像個傻子,手上的動作都是下意識的。他忘了水還開著,棲南正好站在水流下麵,頭頂的泡沫一下子被衝進了眼睛裏。棲南往後退了兩步,用手背搓了搓眼。朝岸寧直接把花灑頭拿下來,從上往下對著棲南衝,把棲南頭發上跟臉上的泡沫衝幹淨,拖著他下巴要看他眼睛。棲南一直在眨眼睛,說了句沒事兒。浴室裏燈光不好,朝岸寧抽了條浴巾裹在棲南身上,又給他擦幹頭發,拉著棲南出了浴室,要看他眼睛。朝岸寧手指撐開棲南眼皮,給他吹了吹:“疼嗎?”“真沒事兒,這個洗發水不怎麽殺眼睛。”話雖然這麽說,但棲南眼睛還是很紅。朝岸寧又給棲南拿了件浴袍,棲南穿上,隨便係了下帶子,又進浴室刷牙。這次朝岸寧沒搗亂,就站在旁邊看著他。“哥,”朝岸寧看著鏡子裏的棲南,笑出一口大白牙,“是不是因為看見唐吉訂婚了,所以你才想到結婚的?”棲南嘴裏都是泡沫,嘟嘟囔囔幾聲,朝岸寧沒聽明白,棲南徹底漱完口才說。“跟唐吉沒關係,你想結,我也想,那就結。”兩個人難得上床之後什麽都沒做,他倆此刻都沒有那個心情,就想好好躺著,好好說說話。他們之前沒有麵對麵聊過太多以前的事,哪怕說起來,說的也都是他們小時候在大院兒裏的事。朝岸寧失蹤後的那幾年,他們誰都沒提過。朝岸寧是想避開黑暗的那些年,關於那些年的所有,他一個字都不想提,不想回憶,更不想跟棲南說。棲南也知道,朝岸寧不想說的,哪怕他問也沒有用,要不是上次無意間看到了關於賴健的新聞,要不是唐吉說的那些話,他什麽都不知道。朝岸寧側躺著,整張臉拱著棲南胸口,下巴低低的,鼻子不停聞著。朝岸寧很喜歡棲南身上的味道,打小他就喜歡,總愛往棲南身邊鑽。棲南的胳膊從朝岸寧頭頂圈過去,手指插在他頭發裏,在他腦後慢慢摸著。他摸到了一個小小的圓形傷疤,以前他竟然沒發現。“小寧,你跟我說說,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對我有想法的?”棲南第一次這麽直接地問這個問題,朝岸寧不動了,鼻尖還貼著棲南鎖骨,他想了想,抬起因為憋氣脹紅的臉,呼吸很熱。朝岸寧想了很長時間才說:“其實……我也說不清楚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可能一開始,我就把你當成是我的了,我一個人的。”朝岸寧說的很認真,眼神變得有些遠,努力回憶自己到底是從哪一刻開始對棲南有不一樣的心思的,但他也確實找不到具體的某個節點。小時候他確實隻把棲南當成哥,當親哥,但同時他也知道,他對棲南的占有欲不一樣。哪怕方言是棲南親弟弟,他也不想方言離棲南太近,總是會橫插一腳進去,隔在兩個人中間。他那時候就想,棲南是他一個人的,隻能是他一個人的。等到他長大一點之後,他也發現了自己不正常的占有欲。朝岸寧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關注棲南的點慢慢就變了。以前他會關注棲南晚上是不是給他留窗戶了,有了好玩兒的好吃的是不是想著他了,周末回來是不是先找他而不是先找方言了,他跟人打架受傷了棲南會不會發現……後來他的關注點變了,他開始關注棲南的五官,棲南的身體,也不再把他當成哥。他會長時間盯著棲南的睫毛看,長密的睫毛掃在下眼瞼,他會直接伸手去摸,但總是會被棲南拍開手。陽光透過窗格打在棲南臉上的形狀,棲南喝水時唇瓣上沾了水珠,還有棲南當著他麵換衣服時側腰彎進去又往上勾起來的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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