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岸寧沒看他,正準備吃粥,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是薑慶給他發了消息。薑慶是一個狗仔,平時專門拍明星的,朝岸寧曾經給他出過大價錢,讓他盯著李淩赫,也算是大材小用過。頭兩年李淩赫身上什麽都拍不到,很老實,所以薑慶也不上心,錢也不跟朝岸寧要。說來也巧,薑慶的一個狗仔朋友,在跟一個剛拿了獎的男明星,他們聽到消息說,男明星私下養了個秘密小情兒。隻是薑慶朋友跟了很長時間什麽都沒拍到,最近也隻拍到幾張那個男星跟朋友私下聚會喝酒的照片。薑慶無意間看到了那幾張聚會照片,在裏麵發現了熟麵孔,其中一個是在鏡頭上露過臉的男模特,挽著另外一個男人的胳膊。薑慶熟悉的不是那個小模特,而是小模特親昵挽著的另外一個男人。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淩赫。雖然照片並沒有真拍到床上去,但是兩個人那麽親昵,後來跟男星揮手告別,手牽手上了同一輛車,這裏麵到底藏著什麽事兒,不用人再想。薑慶給朝岸寧發:“哥,發你個好東西,看完什麽都別說,給我發個大紅包就行。”朝岸寧發:“別囉嗦,拍到什麽了?”薑慶立刻發過來幾張照片,他把照片裏非重點內容都截掉了,隻留下對朝岸寧來說是重點的那兩個人。朝岸寧點開照片,一張是年輕男人挽著李淩赫的胳膊,一張是男人勾著李淩赫脖子跟他索吻,還有一張,兩人手牽手上了出租車。“什麽時候開始的?”朝岸寧忍著火氣打字問薑慶。“具體哪個節點,我真不知道,這個朝哥你自己查吧。”朝岸寧給薑慶發了個大紅包,握著手機的手都要把屏幕捏碎了,他甚至聽到了自己血管裏的血在突突直跳,腦子裏有什麽東西在叫囂在扭曲在狂歡。“李淩赫,你怎麽敢的,你怎麽敢欺負棲南,怎麽敢背叛他?”朝岸寧啪一巴掌拍在餐桌上,眼睛裏的火能噴兩米遠。唐吉看不見朝岸寧的短信,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被他那一掌拍得筷子都震掉了。“怎麽了朝哥,出什麽事了?”朝岸寧先找出給他發“生日快樂”的手機號,把薑慶發給他的照片,都發給了棲南。發完朝岸寧立刻就後悔了,他想撤回已經來不及,這個時間南哥應該剛起床,大清早就看到這種信息,他得多惡心多難過,萬一早飯都吃不下了怎麽辦?想到南哥吃不下早飯,朝岸寧也吃不下早飯,騰地一下站起來:“唐吉,別吃了,把機票退掉,跟我走。”“去哪兒啊朝哥?”朝岸寧長腿幾步就邁出了餐廳,聲音聽起來在顫:“去找南哥。”第05章 南哥,我想你(小修)因為要參加攝影展,棲南一大清早就起了床,換好正裝,開車去了攝影展會場。早上出門前,李淩赫拽著棲南說他想了一個晚上,會考慮他的建議,但是真跟張全拆夥沒那麽容易,需要時間,還說他這兩天要去外地出差幾天,回來之後再具體跟張全談。棲南點點頭說讓他自己考慮,李淩赫想送棲南去攝影展會場,棲南說不用,早飯直接在樓下買了兩個包子,坐在車裏吃完就自己開車走了。這次的攝影展是影協跟市企業家攝影協會聯合舉辦的,會場設立在文化園大樓,整個展區分為八大板塊,根據主題類別分設。棲南的展出作品數量算是最多的,在一樓展廳正中心最顯眼的位置,作品展區旁邊還有攝影師的人物介紹,上麵附帶著攝影師本人的照片。前兩天工作人員還在微信上跟棲南開玩笑,說您的照片往那一擺,得有多少人圍著攝影師簡介看,說棲南的臉實在太招人了。這不是工作人員誇張,確實有很多人都是專門衝著棲南來的,有衝著他作品來的,也有衝著他這個人來的。工作人員問棲南吃早飯沒,餐廳都已經準備了早餐,棲南說吃過早飯了,工作人員就直接領著棲南上樓進了嘉賓攝影師休息廳。有幾個受邀的攝影師已經到了,這個圈子裏的攝影師經常私下聚會,還有很多相約著一起出去拍照,大家都熟悉。其他人看棲南來了,衝他抬抬手,站起來在棲南胳膊上拍拍,嘻嘻哈哈跟他打招呼,說了兩句之後就算很長時間沒見也都熱乎,幾個人圍在一起侃大山。有人迫不及待跟棲南分享自己最新拍到的內容,分享自己的創意,還問棲南後麵的攝影計劃。棲南說:“過兩天我要去趟大西北。”有人插了一嘴進來:“我剛從大西北拍完回來,隔個一兩年都去一趟,每次都有新東西,你這次想拍什麽主題?”“這次想拍一組以時間為主題的。”棲南坐著,感覺到西裝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剛準備掏出來看一眼,一位年輕的攝影師跑過來,給棲南遞了張名片。“棲老師您好,我叫秦盎然,這是我的名片,是曲丹攝影工作室的攝影師。”棲南是業內頂尖的前輩,他成名也早,19歲就在攝影圈掀起過風浪,22歲那年拍的一組攝影作品就拿了大獎,那組主題攝影以胡同人物煙火為主題,又以時代洪流跟宿命做基調,兩相碰撞,在棲南腦子裏撞出了別的新意,那個一係列一拍完他就火了。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一身傲氣,專注在各種比賽,拿了什麽獎,標的什麽價,達到了什麽高度的收藏價值,那些都是證明。十多年過去了,棲南已經成了頂尖前輩,這些年棲南的狀態放鬆了不少,自己跟朋友一起開了個攝影工作室,已經不再熱衷那些比賽,那些獎杯,他更享受拍照的過程,自己喜歡就好,有了靈感跟創意背上攝影包說走就走,想展示了又興衝衝分享出去,得獎了也會發發朋友圈顯擺顯擺,不想拍了就懶在床上,可以十多天都不出門。中間歇了兩年,這兩年靈感變多,又有了一些衝勁兒。棲南坐正身體,雙手接了名片:“我知道你,前幾天我看過你的作品,很有想法,我很喜歡。”“老師,您,您知道我,”年輕後輩也才20出頭,早早就當棲南是偶像大師,現在終於能跟他站在一起,難免激動,“以後還請多多關照,我們可以加個微信嗎?”“當然可以。”棲南直接掏出手機,手機屏幕亮的那一刻,他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左眼跳事好,右眼跳事壞,他是兩個眼皮一起跳的。剛剛兜裏的震動是朝岸寧給他發了短信,棲南盯著備注“小寧”兩個字,清楚地聽到了自己胸口那裏咚地一聲,然後又咚咚咚幾聲。他怕自己出現了幻覺,又用力眨眨眼,屏幕上的字還在,他確定自己沒看錯。“棲老師……”秦盎然看他盯著屏幕沒反應,小聲叫了他一句。因為秦盎然還在旁邊等著,棲南先忍著心裏的跳動,打開微信掃了他的二維碼,加上了好友。點開朝岸寧發過來的信息時,棲南心裏還在氣罵。這個小兔崽子,終於給他發信息了,終於不再躲了嗎?他倒想看看,朝岸寧第一次聯係他,給他發了什麽東西。棲南心裏有了很多猜想,他以為朝岸寧會發南哥我回來了,南哥什麽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南哥你還記得我嗎?南哥南哥……他以前一直這麽喊他,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但棲南點開信息後,發現沒有文字,隻有幾張照片。棲南又點開照片,照片內容跟朝岸寧自己毫無關係,倒是跟今早跟他道別的,他的愛人,他的合法伴侶李淩赫有關。照片一共三張,都是李淩赫跟另一個男人親密合影。朝岸寧給他發這個信息的意思,是在提醒他——李淩赫出軌了。棲南看看照片,又看看給他發信息的備注信息,足足傻了一分鍾,他一時之間竟然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這麽多年故意躲著他不見他的小弟,現在突然聯係他,就是為了告訴他,他的伴侶出軌了。“操……”棲南握緊了手機,“朝岸寧,你真行,你厲害……”--“唐吉,你看我的西裝可以嗎?領帶有沒有歪?”上車前,朝岸寧還對著自己車窗倒影左右看看自己的裝扮,捏著領帶正了正。唐吉衝他豎豎大拇指:“朝哥,很帥,你就是全天下最靚的仔。”朝岸寧笑笑,拉開車門上了車,找出車裏的香水往脖子上噴了兩下,掰下車上的小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嘴上還在嘀咕,他昨晚應該多睡一會兒,眼底有黑眼圈兒,人看著不精神。路過一家花店,他又讓唐吉停車。“老板,我要你們店裏最紅最豔的紅玫瑰。”店員給朝岸寧介紹一款今早剛到的玫瑰花,朝岸寧看了看,紅玫瑰激情似焰,紅的鮮豔,花瓣上還掛著水珠,特別新鮮,很配南哥。朝岸寧很滿意:“就要這種,麻煩幫我包漂亮一點,我要送人。”店員心領神會:“先生是準備送自己愛人的吧。”朝岸寧隻是笑笑不說話,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店員包好花,朝岸寧小心翼翼抱著玫瑰花又上了車。會展中心四樓,棲南站在吸煙區的窗邊抽煙。一邊在想李淩赫出軌了,想惡心,想吐。一邊又在想朝岸寧,想笑,想罵人,也想揍他。窗外正對停車場,所以當那輛他昨晚找了半宿尾號688的商務車停進車位上時,棲南立刻碾滅了煙頭,順著樓梯跑了下去,從後門去了停車場。朝岸寧找了一圈兒,棲南不在家,不在工作室,還是從棲南工作室人口中得知棲南來了攝影展。他讓唐吉在車裏等,自己抱著花下了車,掏出手機剛準備給棲南打電話,棲南已經跑過來了。“朝岸寧……”棲南遠遠喊了一嗓子。朝岸寧聽到那個好像從夢裏來的聲音,心髒咕嘟咕嘟開始冒泡,他抬頭去看。雖然他常常能見到棲南,隔著車窗,隔著馬路,隔著人海跟他跨不過去的宿命。但現在棲南朝著他這邊跑,很近了,馬上就要麵對麵。這種感覺不一樣,朝岸寧抑製不住地想念起他的拳擊手套,倒不是他想打人,是他心裏的那些情緒就要爆了,他不知道該怎麽發泄出去,此刻全都堵在眼睛裏,堵在喉嚨裏。但這些年的壓抑,也讓朝岸寧練出了一身偽裝的好本事。等到棲南走到他跟前,朝岸寧已經迅速拾掇好自己心裏的七七八八,摘幹淨身上的枯爛草葉,擦幹淨心裏的汙泥,臉上的表情光挑明媚絢麗的來,熱騰騰往棲南臉上蒸。朝岸寧把手裏的花往前一送,笑得人畜無害:“南哥,好久不見……”棲南是一路跑過來的,現在還有些喘,聽到那聲好久不見,喘著氣冷哼一聲:“好久不見?我們不是昨晚才見過嗎?”棲南出了後門就看見朝岸寧了,他已經不敢認了。以前小孩兒黑不溜秋,三天不打就上房掀瓦,成天到晚竄來竄去,弄的自己一身的泥巴味兒,上一天學回來,衣服總要破一道口子,朝岸寧他媽媽三天兩頭就要給他縫校服。朝岸寧太費衣服,他自己也不挑,所以棲南以前穿小的衣服,都劃拉給朝岸寧了,朝岸寧穿棲南衣服自個兒還美滋滋的,棲南也給朝岸寧縫過好幾次褲子。現在呢,朝岸寧不黑了,身量五官都長開了,甚至長到了極致,已經是成熟男人。光鮮滿麵,一身西裝,就連領帶都規規整整,泥巴味兒早就沒了,離近了,棲南聞到了朝岸寧身上高檔清雅的香水味。小崽兒長大了,長高了,棲南想起以前看朝岸寧的時候,視線總是往下的,現在得微微抬著下巴才行。棲南想問的問題實在太多,當年為什麽突然離開,這些年去哪裏了,怎麽過的,為什麽一直躲著他。他還想問,朝岸寧你現在又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偷偷看我,為什麽會有李淩赫跟別人的照片。但棲南問出口時,隻是一個小小的問題:“小子你現在多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