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主心未必容天下至忠至義誰人懷


    輝雲與木下秀吉先於大部隊一日出發,辭別繪實,輝雲至秀吉宅前等待,片刻,秀吉出來,兩人秘密前往稻葉山後山。


    輝雲擁有四足之力,擔心秀吉跟不上步伐,未敢施展全力,不料秀吉腳力極好,跳躍而行,跨躍丈餘,甫一點地,便又躍出。輝雲暗暗佩服道:“綽號猴子果然不是亂叫的。”隨即全力奔跑,雖比不上施展禦風之術,卻也不比秀吉慢了。


    跑了一陣,秀吉說道:“滑瓢大人比以前更快了啊!”


    輝雲一愣,說道:“秀吉大人所言,在下不懂。”


    秀吉也有些詫異,問道:“難道我認錯了麽?閣下的氣息與滑瓢大人絲毫不差。”


    輝雲這才明白,隻好又把滑瓢如何戰死,如何托付之事講了一遍,末了問道:“不知秀吉大人如何知道滑瓢的事呢?”


    秀吉聽聞滑瓢已死,似乎有些傷感,沉默了一會才說:“在下河童!原是滑瓢大人舊部,自滑瓢大人走後,雖幾經轉世,卻並未忘記滑瓢大人。”


    聽見這一番話,輝雲表情也略顯凝重,卻又不知說些什麽好,隻得安慰道:“滑瓢有你這樣的部下,應該心安了!”


    兩人雖然一直說話,腳下卻並未減慢,日落出發,至月上中天,兩人已到稻葉山後山,七彎八拐,至一木屋門前。秀吉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上步叩門,輝雲隱約覺得似乎是個暗號,也未細聽,門便開了。


    開門之人正是豐須賀小六,相貌粗獷,眉宇間卻又有些睿氣,輝雲想他若是把那絡腮胡刮掉,應該相貌不差。


    小六也左右看了看,朝兩人一勾手,兩人隨即閃身入內,門在背後關上。


    室內不大,左邊一個角落內整整齊齊鋪了些草,算是床,其餘位置則盡是些書籍紙張。小六見輝雲四處亂看,略有不快,秀吉眼神好,馬上解釋說這是自己人,可以信任,小六才未多言語。


    按小六的指示坐下,三人麵前鋪了一張類似地圖模樣的牛皮,小六隨手抽了根稻草,於皮上邊指邊說:“咱們現在就在這裏,順邊上出了林子有條小路,平時也沒什麽人來往,偶爾有一兩個獵戶,遇見了也不必放在心上,順這條路上山,於一小片叢林後,就是山城後門,因為既不容易發現,又無法被大部隊包圍,所以防守極為薄弱。”秀吉點點頭,問道:“可有進去的辦法?”小六搖頭回答:“隻是防守薄弱,卻也城高牆厚。”輝雲想了想說道:“我來,我會飛!”


    三人計議一陣,東方漸白,休息至當晚,秀吉輝雲二人下得山來,打一聲呼哨,兩邊林中現出百餘人影,為首一人湊到秀吉耳邊,低語道:“信長大人令,月至中天,全體攻城,若不克,亦可堅持一個時辰,望秀吉大人趁此時間設計!我等自此時起專屬於兩位大人,從旁協助。”


    一行人左彎右繞,埋伏至稻葉山後門林中,眼看月亮攀升,已是午夜。遠遠傳來一聲炮響,正門處已經開戰。


    秀吉正要傳令,輝雲按了他一下,使個眼色,低聲說道:“再等一下。”秀吉也不知道是相信輝雲還是相信滑瓢,眼望後門沉心等待。


    過不多時,後門城樓上跑來一人,朝守衛說了幾句,那守衛朝四下喊:“正門吃緊,眾人隨我支援!”隨即跑下城樓。


    估摸著守衛已經走遠,輝雲躍出樹林,低喝一聲“禦風行”衝起,又接“風舞――回天祝”如同陀螺一般直躍升空,擰身越過城牆,見四下確實已經沒人,回轉身來至後門處,結戊癸儲火印添丙字助純陽之火,以巽字釋出,火借風勢,隨一聲“火之殤――風火錐”,一顆巨大火彈直撞後門,片刻將後門燃盡。秀吉見輝雲業已得手,一聲令下,帶領百餘人衝入,幫著輝雲四處放火。頃刻之間,齋藤家後院已在火海之中。


    秀吉湊到身邊,拿手肘捅了捅輝雲,說道:“你這滑頭鬼比我們首領更厲害啦,還會用火!”輝雲看秀吉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看起來是放火放開心了,便也笑了一下,正要答話,一條小路上隱隱一閃,似有冷箭射來,輝雲一把推開秀吉,就地一滾,避了過去。


    站起身,火光中現出一人,身著漆黑紅紋具足,麵戴般若頰具,扔掉手中竹弓,緩緩拔出腰間太刀,向兩人走來。


    秀吉一骨碌爬起來,喊道:“老大後退,我來!”


    輝雲向前一步將秀吉擋在身後說:“你來火就都滅了,還是我來吧!你帶人繼續向裏衝,再造成點威脅,好讓前門守軍知道咱們從後門打進來了。”秀吉覺得有理,一招手帶著眾人繞過那武士跑了。


    那武士也不攔阻秀吉一幹人馬,兀自橫刀站著,輝雲也覺得納悶,暗道這位哥哥是來唱戲的麽?見秀吉走遠了,這才問道:“在下鞍馬山京八流卯月輝雲,請教閣下尊姓大名。”那武士隔著麵具哼出幾聲略帶金屬質感的冷笑,說道:“吉岡憲法的學生麽?怪不得還會些方術。不過即使是吉岡憲法來了也未必是在下的對手,在下日比野清實,什麽都學過一點,沒什麽流派,來吧!”


    聽見說“來吧”,輝雲沒動,還在猶豫:我是用刀呢還是就空手打呢?用刀也未必行,雖然後來鬼一法眼又教了我一套,也還是不怎麽厲害,可是用法術的話算不算耍賴啊?……那邊見輝雲不動,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心一橫,一個箭步衝上來,雙手握柄,抵在腰間,刀尖直指輝雲小腹――是謂下段突刺。


    輝雲一愣,心說你喊我“來吧”,我還沒動呢啊!連忙拔出刀格開,閃到一邊,全神貫注盯著敵人。日比野清實似乎感覺有點意外,讚道:“閣下好快的身手!”輝雲也是驚魂未定,語速比平時更快:“廢話,老子一條胳膊抵你五條!”清實沒聽清,也沒那麽多閑心理輝雲的廢話,又是一個箭步將刀柄提到胸前,刀尖指向輝雲胸口,改為中段突刺。輝雲微微側身後仰避開刀鋒,橫刀砍向清實喉部。而清實看見的卻是輝雲的刀朝自己麵門劈來,急忙壓低身子,聽背後有金屬落地之聲,站定身子後頭看,原來是頭盔的犄角被砍掉了。


    日比野清實這時才有點害怕了,一身的冷汗,幸虧帶了麵具,才沒被輝雲看見自己狼狽表情。隻是暗自心驚:這家夥的動作真的很快!


    輝雲也看著自己的刀納悶:我這到底是個什麽毛病?滑瓢四隻手都拉不回來麽?怎麽練了這麽久還偏呢?


    兩人對峙了一陣,輝雲說:“對麵那個鬼武者!你要是不打就算了吧,我先走了啊,我很忙的!(ps:電視上一般隻有鬼武士才佩戴般若麵具,戰國時期,佩戴般若麵具的武將需要對自己的武力有一定自信,因為般若在日本是由極強的女子嫉妒怨念聚集而成的強大妖怪,而佩戴何種麵具,意味著是這種妖怪附體,也就是說,般若麵具下,自己亦是般若,如果自己不夠強大,是會被恥笑的。但輝雲不知道,所以稱呼他鬼武者,隻為了好玩。)”


    輝雲是為了好玩,喊一聲“鬼武者”,日比野清實卻覺得這個是嘲諷,覺得輝雲認為自己全副武裝隻是為了故弄玄虛,卻並沒有什麽真本事,當下惱羞成怒,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呐喊,手中武士刀尖直指輝雲咽喉,電光石火一般,衝到輝雲跟前。


    眼看刀尖便要刺穿輝雲,日比野清實不動了,再一眨眼,輝雲也不見了。看看自己腳下,原來是剛才自己射出的箭矢,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釘在自己的腳上,這時才感到一陣鑽心的疼。忍著痛拔出箭矢,抬頭望了望,輝雲已經走出幾步了,清實又氣又惱,憤恨至極,一瘸一拐追上輝雲,對著背影橫劈豎砍,無奈本來就砍不中,此時腳又受傷,動作更是慢了許多。


    輝雲覺得這人有點可笑,左閃右晃,躲開來刀,抽空嘴上勸道:“大叔,沒必要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來幹嘛的,但是我的夥伴們你都放走了,你就再多放我一個也無所謂嘛!”


    日比野清實卻是砍瘋了,似乎已經停不下來,口中也念念不休:“你是第一個衝進來的,那猴子模樣的人也稱呼你為‘老大’,隻要殺了你,後門的圍就算解了,我日比野清實誓死效忠齋藤家,豈容你胡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是你真有本事,就成全了我!”


    清實說完,輝雲心裏不住地罵秀吉,什麽時候叫我老大不好,偏偏別人正在找對手的時候叫,這猴子是不是故意的啊?


    又聽清實說道:“主家的敵人就是武士的敵人,身為武士,要麽將敵人的頭顱獻於主家,要麽將自己的頭顱獻於主家!”


    聽見這一番話,輝雲的麵色沉下來了,聲音也變得低沉:“武士道麽?”


    “正是!在下身為武士,誓死效忠主家!”


    輝雲似乎也有些生氣了,急速轉回身,格住清實的刀罵道:“你們這些武士是真不讀書還是假不讀書?做事都不想想為什麽嗎?狗屁武士道還他奶奶的世代流傳!這狗屁玩意有道理嗎?你知道以後連你們帶我們都被害得有多慘嗎?”


    清實肯定聽不懂輝雲在說什麽,而且似乎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後躍跳開,抽回佩刀,轉眼又衝了上來。輝雲也覺得多說無益,避開清實這一刀,喝一聲:“霞!”隻見清實自腳踝處升起一道紅色斑紋,延小腿盤旋而上,霎時間將他兩條腿牢牢縛住,隻剩下嘴上還在喊著:“殺!殺!”


    輝雲搖搖頭,看著那般若麵具說道:“連‘霞’都破解不了,還說吉岡憲法都不是你的對手,唉!”話音剛落,忽聽“劈劈”之聲,輝雲正要看去,小腹已中一腳,整個人飛出數米,正要爬起身,那般若麵具已經又在跟前,一把閃亮武士刀正朝自己喉頭刺來。


    輝雲就地滾向一邊,躲開這一擊,暗暗罵道:“這是打了雞血了麽!我的‘霞’可比吉岡憲法那個結實多了,都是純色的了!”還在罵,日比野清實已經拔出深深插在地裏的刀,轉身又衝了過來。輝雲左格右擋,煩躁不堪,正躊躇該怎麽辦的時候,聽城牆上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都這樣了,還舍不得殺麽?”


    順聲音望去,果然是那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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