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感終於恢復,餘幸隱約聽見身邊有人說話,可眼皮沉的像是睡過頭,憑他如何努力都隻勉強撐開一條縫。


    視野極有限,他隻來得及看見身邊圍的白大褂和醫用儀器就又閉了眼。


    這一覺睡了很久也很不舒服,五感恢復後,餘幸重新體會到了腰後傷口的疼痛,還有比傷痛更難熬的、傷口癒合的瘙癢。


    大概是怨婦額外給他加了生命值、強行影響了傷口癒合的速度,才讓他這麽難受。


    “嗯……”若有似無的一聲輕吟,餘幸終於再次恢復了意識,可他眼皮似乎腫了,怎麽睜都難受。也不知躺了多久,四肢都僵硬了。


    “…你醒、醒了。”


    身邊響起的男聲輕顫,且沙啞的不成樣子,直到看見病床邊坐的人、餘幸才反應過那是宮冉的聲音,同時,也被他狼狽憔悴的模樣嚇一跳。


    看起來,他確實睡了很久,久到宮冉下巴冒了一圈胡茬,臉也深凹下去、沒了肉。


    “……別動,還在輸液。”宮冉精神狀態極差,不知多久沒休息過,熬出一雙布滿血絲的兔子眼看餘幸,“你……是躺累了要坐起來麽?”


    即便一直輸液,但唇幹舌燥的,餘幸吐字困難,就隻點了點頭,他立刻被宮冉小心翼翼扶住,那人替他升了病床高度又幫他換了不會壓到傷口的姿勢,動作細膩、相當體貼。


    而在此之前,怕輸液太涼,宮冉一直用左手握著餘幸掛點滴的右手腕。


    四目相對,宮冉熬紅的眼看餘幸時幾乎冒綠光,從他扶他起身後,宮冉的視線就再沒離開過餘幸的臉,甚至連眨都不捨得眨一下,好像他一眨眼、餘幸就會消失似得死死的盯著。


    喉嚨太幹,餘幸輕咳兩聲,一舔唇就有溫水送到嘴邊,他睡太久、水糧不進,身上沒什麽力氣,但還是自食其力的接過杯子,在對方半摻半就的幫扶下自行喝了水。


    宮總裁視線熱烈,炙熱目光完全無法忽視。喝水的空檔,餘幸垂眸,就看見了宮冉紗布纏的更厚的右手以及他身下的輪椅。


    清楚記得廢工廠裏、宮冉渾身是血也要擋在他身前的模樣,那傢夥曾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出現,說一點都不動容真不可能,可……有些話,他該說的還是會說。


    明知自己身上的真相會刷新宮冉三觀、讓他痛苦,但宮冉有了解一切的權力。


    喝了水,喉嚨滋潤了,吐字也能順利不少,可餘幸遲遲沒開口,隻收回了落在宮冉身上的視線。


    “過去……多久了?”


    “手術做了十個小時,icu一天半,前天才穩定。”


    聽見餘幸聲音,宮冉終於心安了,連回應都有了底氣,這一問一答,配合倒也默契。


    “哦……那……算了,你先去休息吧。”


    “怎麽了。”


    “沒什麽,先去休息吧。”宮冉臉色蒼白、憔悴的太明顯,不論是精神狀態還是身體條件都不適合承受沉重的事實。


    可餘幸剛才明顯是有話要說,他忽然卡在一半,宮冉怎麽可能安心休息?


    雖然宮冉確實累極了,他從得知餘幸被綁架開始精神就高度緊張,後來那人中槍失去呼吸更是陷入崩潰邊緣、連續四天四夜都從未闔眼,直到剛才,餵餘幸喝完水、確定他真的“活過來”之後,高懸的心才敢落下。


    想追問,卻不捨得違抗餘幸任何一句話。宮冉揉了把酸澀發幹的眼、戀戀不捨的扯下他黏在餘幸身上的視線,拿起手機,“……想吃什麽?不、不對……”四天昏迷,進食要控量,不然會傷腸胃,餘幸本來就有腸胃炎。


    宮冉蹙眉,砸兩下發脹的腦袋,“喝粥吧。”


    “宮冉……”


    “算了,還是先吃這個。”


    手下動作發晃,宮冉控製動作都勉強,餘幸嘆口氣,剛開口就被他打斷,那傢夥擰著眉毛,用左手繞在右褲兜裏掏了半天,憔悴的臉上忽然有了笑意,他摸到了想拿的東西,像個孩子一樣在口袋裏就把手握成拳,艱難拔出後、掌心向下的遞到餘幸跟前,“先吃這個……你喜歡吃。”


    說完,翻手攤開掌心,還是那個小牌子的檸檬糖。


    餘幸:……


    嘴裏清淡,甚至有藥液的苦味兒,吃顆糖壓一壓也不錯,但餘幸沒接,擱在半空的手明顯撐不住還硬死扛,搖搖晃晃、差點兒掉了糖。


    餘幸又要開口勸,卻又被對方搶先,宮冉紅著眼,“別趕我走。”


    “我沒那意思。”餘幸說:“你不困麽?”


    宮冉抿唇,死撐著瞪眼、倔強搖頭,他嘴唇一層白皮,明顯沒好好喝水,這一抿竟扯出了血。現在餘幸提什麽要求他都答應,隻除了分開,畢竟剛過“綁架事件”,宮總裁眼裏,全世界都對餘幸“有所圖”。就算雇了保鏢守門外,他也擔心有人能飛簷走壁、跳窗把餘幸搶走,必須要親眼看著才放心。


    “算了……”看宮冉這架勢,說他也是徒廢口舌。餘幸視線繞病房看了一圈,房間不小卻隻有一個床位,夠再搭張陪護床,“那就在這休息。”


    “跟你一起嗎?”


    “不然呢。”


    餘幸蹙眉,越來越繞不清他腦迴路,八成是宮冉那傢夥覺得自己討厭他,怕被一個人留下。


    “那……我隻睡一會兒。”體力透支到極限,宮冉妥協了,可沒等餘幸說要加張陪護床,宮冉就顧自趴在了餘幸床邊,他胳膊一擔、上下眼皮一挨就沒再睜開,很快有綿長呼吸傳出,立刻睡著了。


    時間剛過中午,窗外陽光蓋過半張病床,恰好鋪在宮冉臉上。暖調光也修飾不了宮總裁頹敗的氣色,倒是睫毛陰影跟他眼底烏青融的和諧。


    忽然病房門開了,來人手裏端了個托盤,餘幸立刻嗅到一陣米香味。


    進門的青年是替宮冉跑腿的,餘幸認識,那人見宮冉睡著,先是一愣,隨後跟餘秘書比了個眼色,將托盤留在了床邊櫃上,後者也拜託他拉了窗簾、不照宮冉的臉。


    睡熟的宮總裁完全沒發覺他叫的粥到了,在餘幸身邊睡的格外安穩,直到餘幸握著瓷勺攪粥、他才被食物香吻勾的挪了兩下肩膀,最終食慾不敵困意的睡的更沉。


    白米幾乎燉爛了,在宮冉的格外囑咐下,粥裏還灑了雞脯肉絲和榨菜碎,唯獨沒加蔥花。


    粥很對餘幸胃口,可礙於太久沒進食,他隻吃了個七分飽,剩了小半碗。


    ……


    宮冉這一覺睡了兩小時,深度睡眠格外解乏,所以他是被餓醒的。


    睜眼就見餘幸,宮冉心底溢出一陣滿足感。兩小時補不回四天四夜的煎熬,宮冉眼睛依舊澀的不好受,精神卻恢復了,他腰酸背痛起身,眼前就遞來一碗粥。


    宮冉很討厭喝粥,但……


    他視線從粥碗落到人家捧碗的手上就挪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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