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再也強撐不住,兩腳一軟癱在地上暈了過去,眾人手忙腳亂將她帶進裏屋躺下,又去喚了張大夫。


    隻聽得咚的一聲,淩雲一記悶拳打在牆上,留下五個鮮紅的關節痕跡。“都是我的錯!”他背對著我們,蹲在牆邊痛哭起來。嘴裏還念念有詞,“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爹…是我害了淩府…”他的背因為抽噎而顫抖著,血順著拳頭一滴一滴地滴下來。我死死地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手心,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二弟,千萬別這麽想。那澤王本就作惡多端,估計早就看我們淩家不順眼了,不關你的事……”大少爺一把扶起淩雲,示意我們扶他回歸雲閣。


    忽然又火急火燎地衝進來一個小廝,“大少爺,不好了不好了!我們的店鋪……店鋪……都被查抄了!”他一邊喘氣一邊遞給大少爺一張紙。


    “淩之望受命提供朝廷物資,膽大包天,以次充好,欺瞞朝廷,實屬大罪。現將其名下所有產業查收,充為公有。”大少爺雙手顫抖地念完官府的公文,下人們早已炸開了鍋。所有產業充公,也就是說,除了南城的布匹,糧食,當鋪,金鋪,連海城和全國各地的其他產業都要被官府查抄嗎?那這樣,淩家就真的垮了,再無東山再起之日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夕之間,南城首富淪為階下囚被押送入京,所有產業充公。淩府上下三百多號人,生死未卜。這一切,竟是因為我的好奇心……因為我該死的好奇心……


    “那,現在呢?店鋪那邊什麽情況了?”大少爺一個趔趄,差點沒有站穩。


    小廝兩眼通紅地道,“那些官兵把所有店裏的牌匾都砸了,凡事值錢點的東西都拖走了,不值錢的就當場銷毀。還……還搶走了所有的現銀和帳本。其他各地的店鋪,說是也讓當地的官府去查抄了。還讓我回來通報,說明日來收宅子……” 他說完根本不敢直視大少爺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地板,仿佛地板能給他什麽回應。


    “什麽!連宅子也要收?他們還是人嗎”淩雲猩紅著雙眼怒吼著,一幅想要殺人的表情。


    “二弟,你小聲點,當心娘在裏屋聽到了。向德向潤,你們帶二少爺回房休息。”大少爺一手扶額,聲音都有些有氣無力。現在老爺被抓,他成了一家之主,又遇到這樣的事情,縱使他有三頭六臂,也難力挽狂瀾了。


    我扶著淩雲回了歸雲閣,一路上他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天空飄著鵝毛大雪,我看著飛鳥在雪地留下的爪印,生活在這深宅大院裏,我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待我把暖爐準備好,又拿出藥箱準備給淩雲包紮他受傷的手。剛拿出紗布,他卻猛地咳出一口血來暈了過去。


    “來人啊!向德!向潤!快去叫大夫!少爺暈倒了!” 我看著那一抹觸目驚心的紅,覺得自己也要跟著他去了。爸爸去世時的那種絕望的感覺,又一次席捲而來……我的視線一片模糊,“不要啊,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我抱著他的頭,他卻一動不動地躺我懷裏。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張大夫終於提著藥箱趕來了,頭頂上還頂著一層細細的雪花。“實在對不住,雪下的太緊,沒法坐轎子,我走路來的,沒有耽擱吧?”


    秋離趕忙取下了張大夫鋪滿了雪的披肩,又給了他一個手爐讓他暖暖身子。“張大夫,您快給看看,二少爺都昏迷了這許久了也不見醒……” 我看著鬚髮都已經灰白的大夫,希望他千萬別是個庸醫。


    他把了把脈,又撐開淩雲的雙眼看了下瞳孔,“二少爺這是急火攻心了,加上又在外麵受了寒氣,才會昏迷。沒有大礙,我開一副方子,喝了以後約莫一個時辰他就會醒來。隻不過……” 他看了看房間裏的下人們,欲言又止。


    “秋離,你帶著他們先到外麵等消息吧。叫小德子和小潤子先去抓藥,越快越好!” 我把方子給了她,也顧不得府裏那些規矩了。


    待到房間隻剩下我們三人,我壓低了聲音問道,“隻不過什麽張大夫?可是還有什麽難言之隱?”這張大夫自打淩雲出生起就一直給他看病,這放在現代,也算是家庭醫生了。他肯定知道什麽隱情,說不定還能告訴我淩雲的癔症是什麽情況。


    “這二少爺自小身體便比常人羸弱,加上七歲那年受的打擊太重大病一場,從那以後便落下了病根。隻要是生病或是身體極度虛弱的時候,他的癔症就會發作,神智也隻有七歲的孩童那般。我擔心他這次……”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您是說,他這次又會犯病嗎?”我內心祈禱著,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淩府已然內憂外患,他再生病的話,無異於雪上加霜。“張大夫,您可知道他七歲時受了何打擊,才會落下如此奇怪的病症?” 這精神分裂本來就是心病,心病還須得心藥醫。


    “這……鄙人也隻是一介大夫,再多我也不知道了。希望歡兒姑娘不要為難老夫……” 他囁嚅著給不出個說法。也是,要是他的嘴不嚴,也不可能為淩府服務這麽多年了。都是出來討生活,何必相互為難。罷了,以後有機會再問淩雲吧。


    我送張大夫出了後門,已是夜深了,雪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一片一片緩緩飄落著,夾雜著冬日的清冽空氣,凍得人鼻子生疼。


    想到藥估計已經煎好了,我加緊了步伐往回趕。推開門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暖爐裏的炭火劈裏啪啦地響著。我的心一沉,大事不好,他該不會去找那澤王尋仇去了吧。這不是去送死嗎?我得趕緊找到他才行。


    “來人啊!二少爺不見了!”我喊了半天,隻有向德和向潤聞聲趕來。“其他人呢?都去哪兒了?”


    他倆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有些結巴地說,“他們……都在收拾行李,準備逃難了……”


    逃難,嗬嗬,我在心裏冷笑了幾聲。平時二少爺對他們也不薄,到了關鍵時刻,連主子的死活都不管了,隻想著苟且偷生。果然是人走茶涼的社會啊,這淩家還沒垮,就已經樹倒猢猻散了。


    “那我們三個分頭找吧,你們兩個出府找,我在裏麵找找看,要是找到,立馬帶二少爺回來。”這天寒地凍的,他那個身體怎麽受得了。


    我越想越急,一邊跑一邊抹著眼淚,連什麽時候鞋跑掉了一隻都不知道,過了許久才發現左腳鑽心地疼,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身後被我留下一串帶血的腳印,在蒼茫的大地上顯得分外紮眼。


    我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終於放聲哭了出來。“淩雲,你到底在哪兒啊?你到底去了哪裏?你到底……去了哪裏……”


    ☆、第11章-姐姐帶你走好不好?


    第11章-姐姐帶你走好不好?


    我頂著漫天飛雪在淩家尋了一圈,也沒看到淩雲的身影。左腳早已凍得麻木,感受不到一丁疼痛。刺骨的寒風呼呼地吹著,柳樹枝光禿禿地還在舞動著。我拖著早已經凍僵的身體,心如死灰地回了歸雲閣等向潤和向德歸來。但我心裏清楚,多半是沒有好消息了。這南城何其大,要在夜色裏找人,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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