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見到昔日弟子,雖然笑容依舊,但眼中早已熱淚盈眶,結結巴巴說道:“不,是先生無能,才沒能護住你呀,小齊。”


    “先生。”齊靜春拱手作揖,最後一次對著自己的先生行了一禮,隨後驀然而笑:“先生且寬心,小齊日後無法陪伴先生了,但好在還有這兩位小師弟…”


    齊先生話音方落,身形已然隨著春風消散,就此齊先生留在寧鈺身上的一魂一魄,徹底消失。


    文聖老秀才久久佇立河畔,眼中熱淚被風吹落在地也全然不知,寧鈺站在一旁,亦是無語,隻是望著春風離去的方向,感慨頗多。


    “感我此言良久立。”寧鈺大袖飄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首詩,當即吟誦出來。


    “善也。”老秀才沒有去看寧鈺,胡亂摸了一把臉,恢複以往笑嘻嘻的樣子:“小寧呀,你先回去吧,先生我現在不便露麵,這一趟隻所以這麽快趕到這裏,也是為了見一見你。”


    “恭送先生。”寧鈺一拱手,看著眼前的矮老頭,咧嘴一笑,隨後收起那根竹子,悄然往客棧那邊跑去。


    老秀才站在原地,也沒有離開,隻是欣慰地摸著胡須,哈哈大笑:“老善了。”


    一夜無話,次日…


    幾人在睡夢中醒來之後,陳平安說要在紅燭鎮購買一些用品,順便可以帶著幾個孩子逛一逛,眾人立刻就歡呼雀躍起來,寧鈺也不例外,而他卻也沒有跟著眾人去小鎮采購,就隻是悠哉悠哉地在大街上閑逛了起來。


    “就這麽閑得慌?”寧鈺走出一段距離之後,阿良快步追了上來,嘴裏還叼著一根牙簽,笑嘻嘻地問道:“你猜昨天我發現了一件什麽大事?”


    寧鈺瞥了一眼阿良,歎了口氣,笑道:“不就是發現了我的護道人嗎,值得這麽驕傲嗎阿良兄弟。”


    “那可不!”阿良眉眼飛舞,笑道:“那可是老瞎子哎,十四境的巔峰大修士,掌觀山河的手段能讓我發現,還被我鄙視了一下,甭提多爽。”


    “小心他來浩然天下打你。”寧鈺縮了縮脖子,嘿嘿一笑,說道。


    “那不能夠,浩然天下可是咱們的地盤,之祠總不能真殺過來打我一頓吧。”阿良有些心虛的撓了撓頭,但還是哈哈笑道。


    “哦喲,可不一定。”寧鈺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你姐夫好像有危險。”阿良突然扯開話題,看向小鎮當中:“我感覺到了殺氣。”


    “是朱鹿吧。”寧鈺嗬嗬一笑:“昨天她收到那封信之後,我就感覺到了她的殺心,隻可惜她遇到的是我家姐夫,但凡是個別人,她也就能殺成功了。”


    “怎麽,兩人都是二境武夫,朱鹿還有一個五境武夫的爹在身邊,怎麽就殺不得陳平安?”阿良饒有興趣地反問道。


    他自然也是知道就憑朱鹿朱河,是根本殺不死陳平安的,這麽問寧鈺,純屬調侃調侃寧鈺而已。


    “阿良,我問一下。”寧鈺嘴角微微上揚,笑道:“武夫如果不氣盛,還算是武夫嗎?”


    “武夫止境第一層就是氣盛,當然要氣盛一點啦。”阿良嘿嘿一笑:“你小子,又要做那人前顯聖的事情了吧。”


    “人前顯聖多爽。”寧鈺哈哈大笑,突然雙臂向前遞出,身後猛地出現一尊百丈金身法相,在紅燭鎮百姓看來,就如同那天上仙人臨世,金剛怒目,威嚴至極。


    就算是一座城池的城隍爺,所謂金身也不過才十餘丈,對於這些沒見過世麵的百姓,百丈在他們心裏,是何等概念,想必也隻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寧鈺不多廢話,一巴掌摁向朱鹿朱河的方向,如同如來神掌從天而降一般,朱河還沒反應過來,倉促之下,也隻得舉起雙手向上頂住了那巨大手掌。


    “朱河,知錯不知錯?”寧鈺的聲音在那法相之中傳來:“怎麽,在棋墩山猜測我因為陳平安不會殺你們,現在呢?”


    那位二境的朱鹿此刻早已嚇得臉無血色,癱倒在地,在他內心之中,恐怕永遠不會明白,同樣是五境武夫,為何自己父親和眼前這位年輕人會差這麽多。


    “朱鹿,別管爹,趕緊跑!”朱河雙手雙腿已經顫抖起來,可還是強忍著開口提醒癱倒在地的女兒。


    “爹,要死一起死!”朱鹿摸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神色逐漸冷漠了起來:“不過,要死,也得拉個墊背的!”


    說罷,朱鹿如同一隻獵豹一般,徑直衝向了陳平安,隻不過還不等她接近陳平安,自己就被一股無影的氣浪擊飛出去,躺在地上七竅流血,命懸一線。


    “行了,趕緊過來吧。”阿良白了一眼天上的寧鈺,撇了撇嘴:“老子的金身可比你大得很,別顯擺了。”


    “哦。”那尊巨大的金身法相撓了撓頭,驀然消失,隨後一個高大的黑袍少年,在牆頭之上蹦到了阿良陳平安麵前:“阿良,陳平安,怎麽著,夠不夠麵。”


    “可是夠麵了。”阿良哈哈大笑,笑了一會後正色道:“陳平安,你想怎麽處理這兩個人?”


    “朱鹿我不管,朱鹿必須死!”陳平安眼神陰沉,神色更是有些凶狠,低聲說道。


    “我看這個朱鹿長生橋已經斷了,就別取她性命了。”寧鈺搖了搖頭:“就讓他倆就此離去吧。”


    “如此甚好。”阿良讚同地點了點頭:“對她倆的懲罰已經夠了,陳平安,可以了。”


    “行吧。”陳平安眼神微眯,頗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隨後看著朱鹿,冷冷說道:“若不是有你父親,今日你必死!”


    兩人劫後餘生之後也沒有那麽高興,朱河趕緊衝著三人跪地一拜,隨後拉著受傷嚴重的朱鹿就離開了紅燭鎮,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人性之惡。”寧鈺看著狼狽遠去的父女二人,微微搖頭:“隻不過朱河是個忠厚人,他受此劫難,實屬不應該。”


    “誰讓他攤上這麽個閨女了。”阿良歎了一口氣,同樣搖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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