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前麵就快到我家了。”王不二踩著腳踏車,指著不遠處的小康之區說道。


    而呂鈴卻是一怔,靠在背後不露聲色的慢慢收回環抱在王不二腰上的雙手,心裏黯然想到:這就到頭了嗎。


    王不二察覺到呂鈴手上的動作,停下了腳踏的動作,刹住車,回頭望向呂鈴。


    美麗的臉龐就在眼前,那眼裏的一波瀲灩似有不舍,楚楚動人。


    王不二心中很是糾結,他也不舍得呂鈴就此離去,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兩人雖然經曆一夜驚魂,可事實上什麽關係也沒有,有什麽理由讓麵前的呂鈴跟他回家呢。


    鼓足了勇氣,王不二開口說道:“我們,是朋友嗎?”


    得到的答案是呂鈴那悅耳的笑聲跟清脆的回應。


    “當然是啦!”


    聽到呂鈴這般回答,王不二心裏很激動,可是卻又不好意思說出下一句,憋的臉紅脖子粗的。


    呂鈴見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頓時慍怒道:“大男人,怎麽跟女人似的,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母老虎一發威,王不二這隻弱貓霎時慌了神,立馬開口說道:“我就是想問問,你現在住哪?”


    感歎了下女人真是善變的動物,王不二卻鬆了口氣,事實上他本來想說讓呂鈴跟她一起回家的,可是左思右想覺得不太妥當,也就沒有提出來。


    而呂鈴顯然沒想到王不二會問這個,她內心一方麵希望王不二帶她回家,可另一方麵又怕尷尬,再說她跟王不二相識不過一晚,雖然彼此傾蓋如故,但僅僅如此,一個未成年少年帶著一個十九歲的女孩一夜未歸的出現在家裏,對於新紀年的道德規來說,是何等荒唐不良的事。


    王不二見呂鈴不說話,也不搭理他,以為自己的話冒犯了她,隨即一想也是,如此直接的問一個女孩的住址確實有點不好,但是他隻是想了解呂鈴現在的情況,按照她敘說的那樣,應該是不可能住在二叔家了,那麽她的住處,自然是王不二想要知道的。


    “你別誤會,我隻是想,想送你回家。”撒謊的王不二耳朵根都紅了起來。


    呂鈴看他這般模樣,不禁輕笑出聲,開口說道:“都快到你家門口了,還說送我回家,喂,你這借口找的也太差勁了吧。”


    被呂鈴識破的王不二無言以對,不過卻執拗的盯著呂鈴看,目光中的勇氣還有那炙熱的情感一目了然。


    少年選擇了直對自己的感情,經過這一夜經曆,在即將分道揚鑣的時刻,他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這樣不想她離去,他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在一起的感覺強烈的表現出來,所以王不二堅定的望著呂鈴,說出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心跡:


    “鈴,我要你,”


    話還未說完,呂鈴突然捂住胸口,臉色變的十分蒼白,側倒在地曲背著身子咳嗽起來!


    王不二腦子蒙了,隨之撇下腳踏車,蹲下身子雙手扶著呂鈴的肩膀,恐慌的問道:“鈴,你怎麽了!別嚇我!”


    呂鈴劇烈的咳嗽不止,蒼白的臉色卻多了一抹異常的紅暈,牙齒咯咯咯的齟齬聲像是在打著寒戰,渾身變得抽搐起來!


    王不二被這一幕給嚇到了,看著呂鈴這番模樣,腦袋裏突然閃出一種書上的症狀,顫抖著聲音道:“你,吸毒?”


    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王不二不敢相信,更多的是不願去相信,眼前天使般的女孩居然吸毒,那種東西可是最受新人類鄙視的髒物,是惡心齷齪的代名詞,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這種事情會發生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孩身上。


    呂鈴此時已經毫無感覺,毒癮突發的她目光中流露的是駭人的饕餮眼神!


    王不二望著抽搐的呂鈴,想著她的故事,扶著肩膀的雙手不禁用力了點,然後他緊緊抱住呂鈴,任由她打顫的身體在自己懷中抖動。


    原本覺得已經足夠了解呂鈴的王不二現在才知道,少女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痛失雙親的少女又為何染上毒癮都不重要了,事實上他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有人在自己麵前毒癮發作的樣子而被嚇到罷了,想清楚後的王不二依舊抱住了呂鈴,因為他想保護她,不讓她再受到傷害,感情不就是這麽簡單的事嗎?


    呂鈴在毒癮發作的時候身子便不受自己控製,本來以為王不二顫抖著說出那三個字後會摒棄她,卻不料被緊緊抱住,在那一刻,呂鈴落淚,她曾經發誓再也不會為男的哭泣,然而今天,她無法再抑製自己的情感。


    呂鈴毒癮發作的並不小,盡管有意識,不過身子反應卻很激烈,想要說出話來,可嘴裏打著顫,又如何能開口,兩隻手不斷的在王不二背後抓撓,似乎想要掙脫開來,背後的衣衫被抓破,指甲入肉,撕裂著王不二。


    感受到背後的疼痛,王不二堅忍著不放手,不容許呂鈴從自己懷裏離開,他怕失去,便再也回不來。


    他想知道呂鈴的毒癮從何而來,卻又不願設想她的過去,因為每點點滴滴都是他的心疼。


    三年前,呂鈴離開二叔家,因為二叔的義務教養已經到了頭,與其讓別人說自己是被趕出家來的,她更堅持自己是要出去獨立更生的說法,畢竟這樣更有骨氣點,從二叔家出來的呂鈴,除了自己的身份證明,什麽也沒帶,因為那裏本來就不是屬於她的地方。


    那年,呂鈴十六歲,正是豆蔻年華,卻流落街頭。


    第一天,她漫無目的的四處尋走,萬家燈火,卻沒有一家去處。


    第二天,她因為餓偷了小攤上的一個包子而被打。


    第三天,她忍著饑餓乞求上天給個活頭。


    第四天,她開始劃血寫字街頭乞討。


    第五天,她靠乞討吃上了包子。


    第六天,她被安警帶回局子。


    第七天,她失去了飯碗。


    從局子裏出來的呂鈴在不能乞討後到處找工作,清潔工,服務生,倉庫,碼頭,甚至刷碗的活都沒人要她,因為她未成年,不受用。


    新紀年嚴明規定,未滿十八歲的人不允許參加任何工作,濫用童工者,重罰!


    原本是用來保護未成年人的法律對於呂鈴來說卻是殘酷。


    饑餓,是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自力更生的第二個禮拜,呂鈴縮在冰冷的街頭,瑟瑟發抖,饑寒交迫。


    而這一天也是決定了呂鈴往後三年命運的轉折。


    街上,人影疏落,一個穿著普通的男孩吸引了少女的目光,不是因為男孩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而是他的一隻手正落在另一個大人的褲後口袋,隨之掏出來個錢包。


    而那大人卻毫無知覺,呂鈴目睹了全過程卻沒有提醒,一是沒力氣喊出聲,二是那男孩發現了呂鈴的目光,正盯著她看。


    男孩走到了呂鈴麵前,拿出個大頭給她,少女接下了。


    男孩轉身欲走,背後傳來了呂鈴那艱難的出聲:


    “你,能帶上我嗎?”


    男孩掉頭,問道:“你知道我是做什麽的嗎?”


    呂鈴搖了搖頭.


    男孩又問:“那你知道跟我走會怎麽樣嗎?”


    呂鈴又搖了搖頭。


    男孩詫異道:“那你還要跟我走?”


    呂鈴回答道:“我隻想吃飽肚子。”


    男孩一樂,答應了她,於是兩人一齊消失在街上。


    此後的一年裏,呂鈴跟男孩相依為命,男孩偷竊,她放風,早出晚歸,男孩對她很好,不大的出租屋隻容納了一張小床,她睡床上,男孩睡地上。


    男孩竊來的錢並都不是歸他的,每個月都要上繳給一些凶神惡煞的大人,據說是本地黑幫中專門收保護費的那種混混,所以每天雖然有收獲,但兩人的生活還是很拮據。


    即便如此,呂鈴也覺得有了盼頭,第一次對一個男孩有了感情,但並沒有把自己的身子給她,不僅因為道德約束,更是想著時機成熟,她覺得這份感情或許還太過青嫩。


    這年,呂鈴十七歲,理性而又自愛。


    然而老天爺似乎並不想讓少女好過,僅僅過了一年的時間,在一個晚上,男孩醉酒而歸,看著出水芙蓉般美豔的呂鈴,欲要獸性大發,那夜,呂鈴逃了出來。


    遊蕩在空曠的大街,再一次的無家可歸攻破了她的心理防線,在經曆爸媽慘變的時候,她沒哭,在二叔家飽受虐待的時候,她沒哭,在剛開始流落街頭自力更生的時候,她沒哭。


    而在那一刻,柔弱的少女終於不再堅強,所有的美好與幻想都被打破,啜泣哭聲幽上蒼,世態炎涼無人情。


    在王不二的懷裏,呂鈴掙紮漸漸無力,涕淚沾襟的她意識慢慢恢複,在背後抓撓的雙手也停了下來,隻是指甲中的血肉仿佛在闡述著之前發生的種種。


    感受到懷裏的呂鈴安靜了下來,王不二緊抱的雙手總算鬆了鬆,卻沒有撒手,斬釘截鐵的開口說道:“沒事了!鈴!我在你身邊!會一直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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