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總裁?他不是個帳房嗎?”


    “是啊!財物總管嘛,簡稱總財!”


    “這麽個總財啊?”我可算是搞明白了,不禁翻了個白眼,“這花名叫得,得虧他不是賣涼蓆的!”


    二呆眨麽眨麽眼,問我:“為什麽?”


    “不然不得叫主席啊!”


    二呆歪著頭想了想,深以為意!


    (2)


    一路上風平浪靜。要我說二呆的牽引術真是極好的,我坐在板車上四平八穩,連個小坑都沒軋到過。忍不住要讚賞一下這麽個細緻用心的人。


    結果二呆回我:“我也得有命送給九爺揍啊!”


    九爺是阿布,他在家裏行十二,也是老族長第九個兒子,父母兄姐叫他十二,外頭人不敢造次,給麵子喚一聲“九爺”。


    就這阿布還不樂意呢!一直嚷嚷:“老子是大爺!”


    於是後來大傢夥又喊他“九大爺”!聽著跟罵人似的!


    說起來,其實每個人都有些花名外號,不過當麵誰也不提,漸漸就成了暗語一樣的存在。或者後世的妖怪們,隻能在史書外傳裏才能看到了。


    我記得,比如溫涼,頭兩年總執拗自己是玉,大家遷就她就尊稱為“玉少”。


    小歪為人一身正氣,大家索性喊他正正。


    老白會吐金子,一肚子寶藏,又是個嗜酒如命的大嘴巴,就被叫佛爺,或者惹千愁。


    小井仙子別名半夏。這跟藥草沒關係,隻因為她性子冷淡,一不高興就下雪,界山上從來都是一半像冬天一半像夏天,故名半夏。


    蛋蛋的外號是我給起的。她白叫火蠑螈,膽小如鼠,一緊張就掉尾巴,我便管她叫“寶駒”,音同“保車”,意思就是她總“丟卒保車”。


    宮宮管自己老闆蜜獾莫莫叫“千堆雪”,意指他少年白頭;老白偷偷叫牙牙是“杜仲”,諧音肚腫,暗諷他隻吃不拉;水哥出了名的怕老婆,人送雅號“嫌內住”;虎娘娘阿苗女漢子一個,也就阿布不怕死敢叫她“小肉圓”,表示她手上的肉墊柔軟有彈性。


    凡上種種不勝枚舉,甚至我聽說,咱妖王也有外號。


    雖然已經不可考據究竟是誰如此威武神勇,啊不是,如此大逆不道敢犯上給咱王起外號,不過看起來咱王對這件事兒倒似並不怎麽生氣,從來也沒禁令說不讓大家私底下議論甚或呼喚。唯有一次,同私交甚好的冥王大人飲酒喝高了,對方隨性狂放起來,當著咱王麵兒直喚了出來,當下被一炮轟出神宮,至今脖子上還有塊焦黑的疤。


    對這件事我是肯定好奇萬分的,嚐問阿布:“究竟咱王外號是啥呀?”


    阿布大白天背上一凜,打了個寒噤,發出一身雞皮後神情古怪地瞅瞅我,神秘地問我:“你,真想知道?”


    我很嚴肅認真地點點頭。


    “聽故事最希望的就是,求別坑!”


    阿布嘆口氣,一臉破釜沉舟的決意。


    “伸手過來。”


    那是兩百年前,我還沒有手,連身體右側疑似腳趾頭的肉疙瘩都沒有,於是我橫眉冷對朝阿布怒吼。


    “伸你九大爺啊!”


    阿布一臉的唾沫星子啊!都是太歲水。他滿足地把水抹勻,嘻嘻一樂,蘸點兒茶水在樹墩桌麵上寫了幾個字。


    “哈哈哈哈哈哈——”


    至今耳畔仍清晰迴蕩著當時自己的爆笑聲!


    “你笑啥呀?快說嘛!”


    饒是年輕的妖怪譬如蛋蛋、幽幽她們日後如何問起,我盡是笑。


    實在是太可樂了,一想起就笑得停不下來。


    不過我才不會說呢!可不能讓小孩子們知道咱王外號叫“萌大奶”。


    (3)


    見我一個人突然莫名其妙笑起來,二呆邊走邊問:“想什麽呢?說出來一起樂樂!”


    我還在樂,搖晃著身體:“沒什麽!期待一會兒的廟會呢!”


    “哦!對了,聽說這次有遊方的妖怪旅團說書咧!”


    我一聽就來勁了:“真噠真噠?場子搭哪兒了?說啥?”


    “就在豆芽娘子的酒坊裏,演三天,說異國的見聞編的段子。都是新的,沒聽過呢!”


    “嗷……二呆快快,走快點兒!”


    二呆其實已經走得很快了,還要顧及不能顛著我,也真難為他。


    “知道啦!天熱,白天歇著,要晚上才演吶!總財已經留好位子了,放心吧!”


    放心,宮宮辦事我很放心!


    聽故事,我最喜歡啦!


    (4)


    平日裏大家說笑談天沒少提到豆芽娘子,也不是沒見過她,不過我不會喝酒,她的酒坊我還真是沒來過。


    印象裏,酒坊應該是門前酒幡隨風招展,酒香十裏醺人,門內門外方桌幾張,淺酌豪飲,快意江湖的。來了卻隻看見一個棚子,比我那涼棚寬敞些,竹籬圍的牆,頂棚上仔細鋪了層油氈,又蓋上稻草,遮陽防雨四麵透風,真是個不算簡陋的,簡陋棚子。


    唯有,酒香是真的飄散遼遠吶!


    “喔喔,原來這就是酒香啊!有糧食的味道啊!”我嗅著風裏的氣息,陶醉怡然,“還有果香。啊……像活著一樣,酒麴和泉水,酒液感覺是活的呀!跟它一比,‘角落’的味道就是殭屍了!”


    前頭的二呆抖了一下,幽幽然回頭瞥了我一眼:“你可別當著我家老闆麵說呀!”


    我瞧他一頭黑線、滿目凶光的樣子,自知失言,隻得訕笑兩聲搪塞過去。


    因了酒坊的格局,於是這書場說是搭在酒坊裏,其實就是把桌椅板凳歸置歸置,空出中間位置擺上書台子,因陋就簡地湊活個場子。正麵前兩排錯落擱上方桌扶手椅,算得上席,後頭的一律就是長凳子了。除了座位得出錢買,酒水也不是白給的。涼白開倒是管夠,瓜子隨便吃,蜜餞幹果特惠九折。細算起來真是沒啥便宜!可光這樣,位子還一早給搶完了。


    宮宮使了怎樣手段我是不知道,總之十分管用。我們一行連莫莫,三個上席,就在第一排,貴賓待遇!


    坐定後正自得意,一轉頭——


    “啊啊啊——”我叫得在場所有人側目。


    左手邊桌子上的阿布勾指掏了掏耳朵:“至於嘛?我是鬼呀?”


    我受驚不小:“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廢話,來聽書啊!”


    “沒說這個!你哪兒來的錢?你還欠我二兩太歲水錢吶!”


    不顧我的質疑,狐狸兀自掏著耳朵,臉上掛著副索然的表情:“沒什麽啊!我家老頭子喜歡聽書嘛!訂好了位子突然又被‘萌大奶’找去魔界看什麽艷舞大會。魔王還放話,號稱此番堪比殷商昏君的‘酒池肉林’。老頭子心癢想去又捨不得浪費位子,就命令我過來聽書,回去原樣說給他聽。切,”阿布啐了口唾沫在地上,“臭老頭,真能差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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