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他的衣服總是廢得特別快。


    曠野低飛的鳥兒尖叫出聲,史艷文揣好東西,踩著崖壁轉幾圈,穩穩落在地麵,鳥兒才不再催促,隻是叼著他一縷頭髮撲簌金翅。


    史艷文嘆氣:“最近怎麽黏得這麽緊?”


    鳥兒不理他,叼著髮絲看向北方,又回頭朝他示意。


    “現在嗎?”史艷文看看天色,“也好,方才與誇幻之父一番暗鬥,身體也大利索了,走走也行。”


    鳥兒是要帶他去某個地方,當然,也有可能去見某個人。史艷文年少時看文官侍郎上京街遛彎時經常托著鳥籠,多少還有有點艷羨的,後來看到塞外的海東青立在肩上,那感覺又有了突破,對籠中之鳥已無太多趣味,想往的還是海闊天空野性難馴的生靈。


    這鳥兒雖小,卻的確很有野性,更有靈性。他不會帶史艷文去危險的地方,還會在史艷文有危險的時候尋人幫忙,甚至在不動城有危險時尋史艷文幫忙。


    而且,這鳥兒是很少叫的。


    長喙裏的尖舌將髮絲推開,往林子裏飛去,速度比昨夜還快,金色的光華一閃而過。


    史艷文突然愣了愣,腦子裏好像想起了什麽,又沒及時抓住,愣神間鳥兒已經飛出不少距離,鳥兒飛的是直線,偶爾翻轉身體繞過刁鑽的枝節,史艷文不好往林子裏鑽,便聽著動靜踏葉飛行。


    遠遠看去,像一朵飄忽的白雲。


    史艷文本想一直以輕功跟隨,哪知鳥兒飛的方向人越來越多,史艷文便有些猶豫了,他這樣未免有“招搖過市”的嫌疑。


    至城郭鎮角,鳥兒慢下速度,停在了一處茶棚上,茶棚早人去樓空,就留下幾個石凳,靠著土垣砌好。


    鳥兒停在石凳上,史艷文在周遭查探,沒見人影,也沒人聲,地質也極普通。


    史艷文盯著鳥兒看了會,突然反應過來,繞過土垣。


    土垣後坐著個人,那人一腿打直,一腿卻半躬著,膝蓋上還放著隻毫無血色的右手。


    手背上的傷疤不算難看,傷疤的主人半垂著眼簾,什麽動靜都沒有,連呼吸也沒有。


    史艷文的腳忽然軟了。


    像落葉被帶上天空,沉浮不定,不由自主地恐慌起來,又一路下墜到深淵。


    他低低地叫了一聲,腦海霎時空白。


    “解鋒鏑……”


    額心硃砂,殷紅似血。


    第82章 浮雪七十七


    朦朧昏黃掛暗月,誰賞?


    忙殺春風酬智囊,難聞。


    執迷有悟。


    史艷文當初中了一箭,就在心口的位置,那一箭入體便錯亂了經脈,魚白的衣裳沒有起到絲毫阻隔的作用,隻是讓那傷口更添一朵驚心動魄的紅梅。


    多麽漂亮的顏色,與那張死氣沉沉的臉決然相反。


    現在,他也是了。


    解鋒鏑苦笑不已,他以為自己的動作已經夠快,事實上,他的動作的確很快,隻是中間難免有力有未逮的地方。


    解鋒鏑將芙蓉鑄客交給亂世狂刀後便前往收取極寒之氣,那地方幽癖難尋,陣法重重,然而破陣不是難題,難的是打糙驚蛇,會讓陣法之中的人有了足夠蓄勢的時間。


    極寒之氣既能令誇幻之父現行,自然不可能無人守護,守護之人的實力必然不低,而且,怕是不止一個。


    好在解鋒鏑不是一個人去的,赤龍影早已等待多時。


    赤龍影得到的任務是負責解決看守之人,務必要做得幹淨利落,盡量不留下活口,以免誇幻之父找到解鋒鏑對他不利的證據,讓計劃失敗,而解鋒鏑,則負責收取極寒之氣。


    無有旁心,解鋒鏑一時隻能運功聚氣,深藍色的極寒之氣自四麵八方而來,漸聚成珠,在手中緩緩成型,赤龍影已處理好所有閑雜,靜守一旁,隻等解鋒鏑功成。


    然而世上沒有完全縝密的計劃。


    正值緊要關頭而無法抽手防備,解鋒鏑硬生生挨了這一箭,那支箭入體即沒,化成一股能灼傷肺腑的熱流,赤龍影竟壓製不下!


    熟料寒珠既成,暗箭即出?


    誇幻之父是要將盜取極寒之氣的人置於死地!


    恰此時,又有異動,似是誇幻之父派來探查之人,無法,兩人隻好匆匆退出。


    好在,極寒之氣確已取得。


    解鋒鏑寒著臉,道:“赤龍影,你先將東西……帶回不動城!”


    “那你呢?”赤龍影憂道,“你要去找史艷文?”


    “是,”解鋒鏑唇瓣發白,冷汗淋漓,“你若與我同道,比會引人猜疑……我們必須分道而行。”


    “隻怕你堅持不到天月勾峰,還是我送你……”


    “不必,”解鋒鏑推開他的手,“你回去後……將那隻鳥兒放出來……他會帶艷文來找我。”


    赤龍影還想勸說,解鋒鏑已經用了最後的力氣化光離開。


    他坎坎坷坷地避開人群,往天月勾峰而去,卻沒到天月勾峰,已無力再走,昏昏沉沉地跑到了一處荒廢茶棚暫歇,待看見一抹金色閃過,才陷入深意識圈中黯淡無光的深淵。


    深淵下,是一片夢境。


    在夢裏,他的心口還在隱隱作痛。


    夢裏他是放舟太湖的漁翁,冰天雪地,大雪紛揚傾倒,萬物仿佛沒有一點生機,他漂著一隻小舟在湖中心,倒正好印了那句詩。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鬥笠下的衣服很厚,萬山絕徑,了無人蹤,湖水不起漣漪,渾如死寂,這樣的冷寂,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了他一人。


    還有別的人嗎?


    他站起身,孤獨高唱:“胡與我同樂?”


    然而,有何樂哉?


    他又坐回去,收起釣竿一看,倒掛魚鉤上空無一物,水麵之下也不見魚兒,魚餌怕是早就被吃了。


    他笑了聲。


    方覺了無生機,這豈不是生機?魚兒藏於水中,生機便藏於水中,發散再想,雪層之下,難道不是生機?都說瑞雪兆豐年,這雪,也是生機啊。


    清風徐來,解鋒鏑俯身掐了魚餌,掛在魚鉤上,又拋回了水裏。那聲音很輕,卻是現下唯一的聲響,聽在耳力格外舒服,連心情也好幾分。


    魚鉤落水許久,他看見了一條雪白的魚遊動而過。


    他想起佛教的八吉祥,包括輪、螺、傘、蓋、花、罐、魚、長,魚本是其中之一,它意喻佛法具有無限生機,如魚得水,遊刃自如。


    這活脫脫的證明,不正是天地的生機之根本,湖水之下,清雪之下木舟之上,難道不是生機嗎?


    白魚繞著魚餌遊動,卻不肯輕易咬食,浮沉婉轉,解鋒鏑也不急,他喜歡魚兒身上珍珠般的色澤,更喜歡魚兒從容不破的藍眼珠,還喜歡那如扇尾的鰭,它在那裏自由自在的遊著,他也不管。


    他探手,魚兒嚇得往水裏躲,他笑了笑,就將手停在了水裏,以手作餌,靜待魚兒上鉤。


    魚兒不動。


    他就問:“為何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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