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齊天變實在沒忍住哀嚎,“一個人怎麽能有這樣既相似又完全相反的一麵?他人格分裂麽?”


    “耶,你這樣說,豈不是不動城人人都人格分裂了?”


    “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他還是他,性格不過是隨喜好變化,言語輕佻是因目的偽裝,舉止放縱是為留出距離,若因一個人性格有異便不加承認,豈非本末倒置?就如佛陀千萬相,但佛,還是佛啊。”


    齊天變突然沉默了一下,仍舊鼓囊著,“雖然你說的沒錯啦,他是他,而不是我心中的他,但我還是覺得哪裏不一樣。”


    素還真輕笑,少年果然聰明得很,隻是他還是不置可否,玩笑般道,“若你想通,在下便洗耳恭聽。”


    其實有什麽不一樣呢?素還真說得對,佛陀有千萬相,可他始終是佛,史艷文又有哪裏不一樣?


    初見時,他是悠閑坐在船尾順水而行,言笑晏晏;次見時,他藏在晚霞為琉璃仙鏡披下的陰暗裏注目遙望,無聲無息;再看時,他立身黑夜盡頭白衣翻飛,飄然遠去。


    齊天變想起他曾沒遇見素還真前,也是遇見過不少公子哥的,裏麵不乏麵向好看心腸柔軟之人。他們會請他吃東西,也會和他說笑,其中一個還曾送過他衣服,就是身上這件衣服。


    後來那人家裏遭了變故,世事無常,公子哥和階下囚的轉換也不過是瞬間的事,最後的結果也左不過親友散盡,家產充公。


    他將人救了出來,可那公子哥身體弱得很,又沒什麽生活能力,齊天變自然知道報恩需得以恩,所以便自作主張願意接濟一二。


    誰想公子哥幫助他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容,可等齊天變要幫他時,那公子哥卻寧死不受。


    嗟來之食。


    他是這麽形容的。


    齊天變深深看他一眼,將飯食放下,把身上的銀子扔地上便離開,自此,再也沒有見過那公子。


    他還沒忘記最後看那公子時見到的畫麵,他受了刑法,匍匐在地,手腳又不便,痛的直抽氣,可就是不看他。為什麽不看他呢?記憶繼續倒退,一路回到那個骯髒的監牢,他縮在唯一的一處幹淨地方瑟瑟發抖,目光卻極坦蕩無畏,隻是看見他時才軟弱了一下。


    “所有人都巴不得與我撇開幹係,你卻來找我……你快走吧,會死的。”


    齊天變一掌拍開鐵欄杆,跟提溜小雞仔一樣把人抓了出來,他那時喜歡我行我素,也不管那人的勸戒和叫囂,三下五除二將人打昏後就便帶走了,誰知道第二日齊天變不管他了呢?


    那好心腸的公子出口那麽毒。


    不過後來他知道了,那公子並非鄙夷他,隻是用激烈的言辭將他逼走,而那時的齊天變怒氣上頭,也當真走了。


    那人後來怕是死了,不是餓死,就是被抓起來淩遲,總之,他絕不可能活著了。那隻是個普通人,沒有武功,不是先天,活不了百年之久。那樣生活在大戶人家卻內心堅強的好人,他平生也沒遇見過多少,不過在素還真發現他之後,這樣的人就多了。


    史艷文和那公子有點像,尤其是偶爾看向素還真的眼神。


    齊天變恍然大悟,他終於知道史艷文有哪裏不一樣了,那是個當局者迷的盲點,素還真肯定察覺不到。史艷文好像和素還真靠的越來越近了,舉止都不似當初拘束,可越是這樣,這樣的感覺才越清晰。


    他有些得意,甚至哼起了小曲,小曲裏彎來繞去都透漏著“秘密即將揭開,為你你還不問”的意思,那期待的模樣素還真即便不看也能想像出幾分。這是數日來兩人難得的相處時光,或許接下來很長時間他們都不太會有這樣的機會了,素還真不會吝嗇自己的言語。


    “想出來了?”


    “想~出來了。”齊天變故意慢悠悠的。


    “看起來是好事。”


    “是好事。”


    “那聰明的齊天變大人,”素還真縱容地笑,“可否讓素某領教你的妙言要道?”


    齊天變喜形於色,昂著頭大搖大擺來到輪椅麵前,清清嗓子,就要開口,臉色卻突然變得難看,絕巔聳立的山石屏障擋不住突如其來的陰風,夜梟止了哭嘯,一切似乎沒有什麽不同。


    除了臉色逐漸發白的少年。


    顫顫倒下的身影再不見方才的靈動,隻看得見痛苦,素還真瞳孔一縮,幾乎忍不住要站了起來。


    齊天變按著輪椅的邊緣向後看去,帶著頑劣目光的少年遠遠好奇地看著他,如匿去升息的殺手,純黑色的右手指尖,長針半遮半掩,殺氣瘮人。


    “耶?竟然沒死?那……”少年揚起左手,成片的鋼針在風中徘徊,形如綿延細雨,伺機而動,“這樣呢?”


    齊天變笑了,他剛剛想出了一個素還真都沒發現的秘密,他還沒告訴素還真呢,怎麽會死?何況他是龍,殺死人的武器,怎麽殺的死龍?


    他攀附著素還真冰冷的雙手,任自己無力的身體偏倒在素還真的膝上,艱難地吸了口涼氣,道,“他是……怕……你……離……”


    離開。


    還有兩個字,隻有兩個字了,齊天變狠狠皺眉,不爭氣的意識偏偏不給他這個時間,眼前驀地一黑,轟然滑落,跌進塵埃。


    ——天險,地險,險之又險。


    遇險,則危矣。


    素還真緊抿唇角,化出拂塵將少年甩向身後,阻擋著無孔不入的暗器,“閣下若是無心交易,那劣者就要告退了。”


    微冷的聲線深藏警惕,威脅與警告同存,自然也少不了憤怒,可暗箭傷人者並無懼怕,反而很是失望,他嘖嘖幾聲,用挑揀玩物般的無禮看著正氣凜然的賢人,“無趣,素還真,你太無趣了。”


    素還真壓下火氣,值此緊要關頭,又有人質在手,隻能智取,他的目光在那雙看似僵硬黑重的雙手上掃過,心下瞭然,這大約就是矩王提過的人了,“若素某所料無誤,閣下便是唐絕吧。”


    唐絕眯了眼,“不是。”


    素還真並不意外。


    唐絕似乎這才覺得有趣些,暗金的眸中幽綠一閃,“是……黑手唐絕。”


    這是個陰險而輕佻的人,不按常理出牌,隻怕還好兇鬥狠,不然怎會剛出現便給他們一個麻煩的下馬威?素還真暗暗蹙眉,“你要的是異識,我要的是人,省下無謂的爭鬥,我們直接進行交易吧。”


    “無謂的爭鬥?”唐絕又覺得他無趣了,完全不收斂自己外露的情緒,他看著素還真的眼中全是不願隱藏的戲弄,似乎不掀起一番血腥便不肯罷休的架勢,可態度卻沒有半分急切,“素還真,所以我才說你無趣,爭鬥,怎會無謂呢?”


    果然。


    “人的一生,就是要不斷地爭鬥、爭鬥、爭鬥啊!勝者全得,敗者全失,爭鬥,豈非正是人生最為重要之事?”


    “那是你的想法,而非素某的目的,”好在對付這樣的人,方法還算簡單,素還真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無視花招,直指中心便可,“若你今日並不打算交易,也沒關係,隻是,素某必毀異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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