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個倒底不似女人家心細心雜,思慮過多,又疼惜幼弟。隻覺得北邙天策赫赫百年威名,男兒投身其中受上一番磨礪,頗是好事。舒心既然一心要去,樂見其成。為了這個,高雲篆也沒少受舒廣袖的白眼,隻是拗不過舒心人小主意正,說不得就要定了下來。隻等春暖花開,一行人從華山和揚州走上一趟回來,就要往東都去了。


    也因著高雲篆和舒廣袖越走越近這一層關係,舒心跟他師兄弟兩個都不眼生。小孩子打小養在憶盈樓,耳濡目染,學了很多伶俐乖巧,這時嘻嘻哈哈鬧了一陣,又歡呼著抓了把糙料往牲口棚逗驢逗馬去了,高雲篆這才道:“今晚少不得要熬個整夜,舒姑娘說她昨晚有些淺眠,睡得不好,想趁著天早再歇上一回。舒心一個在家坐不住,就讓某先帶過來了,隨便他跑跑玩玩,分出點兒心瞧他一眼就成。”


    李雲茅就笑了:“人家寶寶貝貝養著的兄弟,什麽叫搭眼看著就成。要是磕了碰了,舒姑娘不揭了你的皮!”


    高雲篆聞言連連擺手:“你是不知,自打他跟徐小將軍玩到了一塊,哪天不是滾成個泥猴子樣回來。前幾天徐小將軍還帶著他偷跑到龍首原騎馬,險些跌折了腿,折幾個跟頭倒不算什麽了。何況習武門風出來的孩子,哪個不是摔打著長大的,養得金貴了,反倒不好。”


    李雲茅聽了就笑話他:“看你這副家翁姊夫的嘴臉!”


    高雲篆反倒沾沾自喜,一把拉過舒心扛著往天上拋,大笑道:“你還做不成家翁姊夫,隻得跟你那小大夫做堆呢!”舒心也是個膽子大的,被高高的拋起來,不覺害怕,倒拍著手嘰呱大笑,跟高雲篆鬧成一團。


    幾個人在院子裏笑了一氣,到底天冷,怕凍了孩子,轉回去屋裏說話。隻是這時快到申正,雖說坊中和街道上熱鬧不減,天色卻不復午時那般明亮,算算時間,謝碧潭也早該回來,不知為何不見人影。


    正想著,就聽外頭有人叫門,車馬喧囂。李雲茅忙過去開門,見是相識的黃念兒,從車上攙了謝碧潭下來。謝碧潭精神倒還好,隻是眉眼潤紅,身上明顯帶了酒氣,一見了他就擺手笑道:“在黃兄府上多飲了幾杯,不覺耽擱了,還要麻煩念兒套車送某回來……車上還有黃兄捎帶來的椒柏、屠蘇各兩壇,小心點挪下來。”


    謝碧潭平素甚是自持,少有縱飲之態。見他這般醉意朦朧,李雲茅也覺意外。但轉念一想,這段時間諸事纏身,勞心勞力之餘,還免不得的擔驚受怕。好難得清閑下來,又逢佳節。黃郎擅談笑,起了興致痛飲幾杯,也不無道理。這樣一想,轉頭謝過了黃念兒,又招呼高雲篆出來搭把手,將四隻酒罈子搬去廚下,自己扶了謝碧潭,送回屋裏去。


    謝碧潭微醺上頭,神智倒還清明,有點搖晃的直接在臥席上歪了,揉著眉心道:“與黃兄逛得慡快,又蒙他留飯,不覺就多喝了幾杯,到現在仍有些頭暈呢!”


    李雲茅熟門熟路的幫著他把外頭衣服脫了,笑道:“可見你的酒量當真太淺,不過酒品倒是好的。黃郎設席,想來拿出待客的也是上好的清酒,你蒙頭睡上一覺,酒氣大概就散得差不多了,到了晚上起來,也不耽誤什麽。”


    謝碧潭就著李雲茅的手躺下去,他如今臉頰滾燙,反而覺得挨在腮邊的掌心微涼舒適,抓住了不肯放手。邊道:“其實在黃兄府上,已是模模糊糊失態小睡了片刻。隻是醒來不覺酒勁下褪,反而更有些暈眩。聽黃兄說,這酒乃是今秋新造的郎官清,窖藏不久,為取其酒氣濃鬱,但火性卻褪得不足。不善飲之人,難免上頭……你莫動,這樣讓某挨著,還舒服些!”


    見他孩童貪涼一般直往自己手心磨蹭,李雲茅半是覺得好笑,半又被他磨蹭得心癢。聽了聽外頭動靜,舒心自有高雲篆大包大攬,索性就也栽歪到了臥席上,一手拉過棉被蓋了謝碧潭,隨後就探到了被下,摸索著給他鬆開襟口腰帶,免得憋悶。那指尖劃過皮膚,微涼而柔韌。因起了層薄汗的緣故,更覺滑膩吸手。李雲茅毫不客氣的狠狠吃了幾把豆腐,到底怕謝碧潭不舒服,意猶未盡的抽了手,隻拿指節蹭著他的肩窩位置,貼近了道:“你好生睡覺,到天黑散了酒氣,某再叫你起來。左右那些熱鬧也都要等到入了夜才有。”


    謝碧潭胡亂點著頭,眼也懶得睜開了,鼻子裏哼哼了兩聲翻身要睡。忽又想起什麽,強撐著拉開一條眼fèng:“早上說起的東西可都買回來了?”


    “竟還知道操心這個!”李雲茅笑著給他蓋上眼,“早弄停當了,都在廚下堆著呢。隻是等下某與高師兄要出門一會兒,你一個在屋裏好生睡覺就是。”


    謝碧潭已是睡意漸濃,朦朦朧朧問了句:“才回來,又出去做什麽?”


    李雲茅很沒奈何的笑笑:“還不是當初高師兄因為東嶺的事折騰的那一番,如今幾處與純陽素有往來的道觀皆知某二人在長安。那觀裏頭主事的多是些道門前輩,一邊敬奉祖師老神仙,一邊又要管教小輩。如今正趕上除夕元日的法會,某兩個若不去露個臉,回頭傳到師父耳朵裏,少不了一頓訓斥。”


    謝碧潭便也哼哼唧唧的笑了,閉著眼一邊道:“某的師門就沒這些繁瑣規矩。”一邊又問,“某回來時好似瞧到舒心了,你兩個去道觀拜法事,他一個娃娃怎麽安置?”


    李雲茅理所當然便道:“自是一同帶去,又有什麽關係。”


    謝碧潭嫌棄得直拿手推他,強打精神道:“虧你想得出來,平白一個孩子,帶到那觀裏又是神像又是法事的,也不怕惹了什麽忌諱……你和高道長隻管去,把院子門在外頭鎖了,讓舒心跟某一道在家裏待著就是。某看他瘋玩了一陣,等下總要睏的,就是萬一睡在了外頭,也沒在屋裏舒坦。”


    李雲茅想了想,也覺得正是這個道理,笑嗬嗬應下。那邊謝碧潭已是一點精神都沒了,想想要囑咐的不再差什麽,終於裹了棉被,朝著裏頭一滾,埋頭便睡。倒是李雲茅戀戀不捨的,又把手偷伸進去,胸口後背蹭了幾把,才起身整頓衣物,轉身出去了。


    果然謝碧潭估計得不差,高雲篆和李雲茅反鎖了大門出去,臨走到底留下好多零嘴閑牙,讓舒心好生自己待著。隻是小孩子家也懂得年節,今兒透早就鬧著爬了起來,連帶著鬧得舒廣袖都沒睡好,又狠玩了一氣,用不了多久,糕餅果子沒吃下幾塊,已先雞啄米似的一頓一頓腦仁發睏。他倒是記得高雲篆的叮囑,沒冒冒失失往正屋裏去,隻一頭紮進了如今高雲篆住著的廂房,囫圇個滾上了臥席,紮到棉被裏睡覺。至於一手黏糊糊的點心渣子都蹭進了被窩,小孩子卻是不管那些個的。


    一時間整個問岐堂中,大人睡著,小孩睡著,連馬匹驢子都在棚子裏打起了瞌睡,寬寬敞敞的院子裏,安靜非常,比起外頭街上的熱熱鬧鬧很是不同。


    舒心這一覺睡得很沉,連昨晚的分量都一塊找補了回來。等他再睜眼,天都黑了下來,屋裏屋外點起了燈火,連房簷下的一溜燈籠都亮了,紅彤彤照得分外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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