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到一座塌陷了半邊的破墳附近,忽然風中一聲尖哨,一股幽藍火焰陡的從那破墳缺口處的凍土坑中飄起,“蓬”一聲炸開巨大,內中現出一條伶仃如杆的黑影,陰測測冷森森開口:“何處來的女娘,敢擾老夫埋骨之處,收魂來!”便見那鬼影雙臂一張,露出十指尖如鉤爪,又猛一昂頭,甩出一條血紅細長怕不有二尺的舌頭來,衝著那女子當頭就撲。


    這般的陣仗,莫說尋常女子,隻怕是個膽量略小些的漢子都要嚇軟了腿。偏那瘦鬼眼看著撲到麵前,卻沒聽到意料中的尖叫哭泣。隻想著難道這個格外膽小,已經嚇得昏了過去?卻不想下一瞬,一股大力猛的撞上胸口,瞬間上半截斷了線般倒飛兩丈,倒是剩了下半截還在破墳坑口。那足有一丈的黑袍攔腰折開,露出隱在下麵的一個五短身材的光頭莽漢。


    驀見寒光一閃,女子借著踢出的那一腳一步跨上墳頭,雙腕一翻一擎,披風下亮出一對寒光勝雪的短劍,粉麵凜冽,怒道:“好個妖人,裝神弄鬼來欺弄本姑娘,留命下來!”舉手便刺。


    破墳中扮鬼那人見被戳破了行藏,他卻也機靈,早抓了一把雪土在手中,這時猛的衝著那女子一揚,叫了聲:“看暗器!”跳出墳洞,撒腿便跑。那鬼袍子的上半截竟然還有個瘦猴般的人蹲在其中,這時一併鑽了出來,兩個連滾帶爬的,速度倒不算慢,衝著另一個方向沒命的奔逃。


    這一片亂葬崗中,地勢極為雜亂,凸凹起伏,甚是絆人腳步。女子先因那聲“暗器”滯了一下,發覺被哄了抬腳再追,卻沒那二人地形熟悉,一時竟追他們不上,反被幾個圈子兜下來,拉開了些距離。


    那兩個小賊大約也是察覺了,紛紛慶幸,一邊跑著,一邊還要向地上唾了一口,罵罵咧咧道:“倒黴的遇上了個母夜叉,今晚的生意沒著落了!”


    忽聽左側幾步開外,有人輕笑道:“貧道的生意倒是上門了。”


    猛一扭頭,就見原本還空蕩蕩的地方,突的閃出一條人影,雪白淺青的道袍束著雲冠,眉眼間笑吟吟的,看向二賊:“貧道本是想來找找看有沒有小鬼可抓,卻不想遇到了兩個活鬼,當真有趣,有趣!”手中麝尾一甩,倒似一條鞭子,當頭就抽。還未及身,已先聽到尖銳破風之聲。


    兩賊同時大叫“不好”,匆匆又轉了個身,再換了個方向逃命。這一遭變作身後綴了兩人,個個都是有著功夫在身,但凡折到哪個手裏,都難善了。


    隻是再沒逃出多遠,前方隱然開闊,亂七八糟分布四周的墳頭少了許多,倒是野生野長了兩排柳樹,幹枝瘦幹的晃蕩在風中,張牙舞爪。


    兩個賊人自然是認得路的,這已到了亂葬崗的邊緣,前方隻餘一座孤零零的舊墳,穿過去了,就是一帶雜樹林,一頭鑽入,便可逃出生天。他兩個心頭正要鬆下一口氣,忽然眼見前麵十幾步外,正在那座舊墳的墳頭上,飄飄蕩蕩升起一名白衣女郎,當真是足尖離地三尺有餘,長袖曼舒,盈盈在半空中轉了個身。


    “鬼……鬼鬼鬼……有鬼啊!”


    兩聲慘叫中,白衣女郎嗬笑一聲,抬手虛虛一點。一股陰風平地捲起,將二賊掀翻得如同走地葫蘆。一通顛倒頭腳的滾動後,堪堪五體投地的趴在一雙皂緞道靴與朱紅繡鞋前。昏頭漲腦中隻再那麽抬頭一看,頓時一口氣提不上嗓,雙雙翻著白眼厥了過去。


    道靴的主人自然是白衣灑脫,一派仙風道骨模樣的李雲茅。他用靴尖在二賊頭上碰了碰,見當真沒了反應,不由搖頭笑嘆:“這般鼠膽,也學人家裝神弄鬼的劫道!”又抬頭望向那尚飄在空中的白衣女郎,“有勞梅娘出手了。”


    “李道長客氣。”梅影欠欠身,飄然落到二人麵前,仍是頗有禮數的先福了一福,才抬袖掩口看向另外那名女子,“隻是這位姑娘……似是也被兒嚇到了呀!”


    那名女子仍倒提著雙劍,麵色卻是驚駭,瞪大了一雙杏眼看看梅影,又看了看李雲茅:“李道長,她……她當真是……”


    李雲茅笑起來:“如此良宵,提什麽鬼呀怪的多煞風景,這位是梅影娘子,西城外三雪園的東主。梅娘,這是舒廣袖舒姑娘,自揚州憶盈樓來。”


    二女登時都有些無語,李雲茅卻好似渾不覺自己打圓場的說詞有何不妥,仍是笑眯眯的,用腳尖點了點那兩個小賊:“深更半夜,這兩個扮鬼劫道的貨色要怎生處置?若是綁了送官,還要候到天明,好生麻煩。”


    梅影立刻跟進轉了話題,笑道:“既然是這片地頭上的事,兒鬥膽做個東主。李道長若是放心,便將他二人交與兒處置,定不傷他們性命,又留個大大的教訓就是。”


    “那就有勞梅娘了!”李雲茅順手便推出了那兩個麻煩,左右看看,又是一樂,“隻是不知今兒到底是怎生個日子,倒是不約而同,在這片亂葬崗遇到了兩位相熟。梅娘……嗯,梅娘且先罷了,舒姑娘,你又怎會選了這樣一個時日來此?高師兄可知麽?”


    舒廣袖此時臉色還是有些蒼白,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看梅影又看看李雲茅。大概到底是對李雲茅的信任占了上風,目光迴避著梅影,咬唇道:“我出來是為一樁私事,無需向高道長說。”


    “這樣看來,倒都是為著私事了。”李雲茅臉上仍帶著笑,“隻是這亂葬崗非是善地,今夜又格外陰晦,頗覺不吉。若是舒姑娘的事已辦妥當了,不如讓貧道送你回去。或者時辰已晚,前往三雪園打擾梅娘一宿也可。”


    梅影忙道:“若是舒姑娘不介意,自是無妨。”


    舒廣袖聽了,卻搖了搖頭:“不成,我的事尚未辦完,若錯過今夜,又要蹉跎許久。李道長若有他事,但去無妨。梅……梅娘也多謝好意,心領了。”她說罷,捏了捏臂上的小包裹,斂起雙劍,轉身欲走。


    隻是眼前白衣一動,李雲茅不偏不倚的擋在了去路上,笑容可掬的,卻沒在看向舒廣袖,而是抬頭望天。濃黑如潑了墨的天疏星無月,斷沒什麽看頭,更何況是在這氣氛陰森詭異的亂葬崗中。他卻像模像樣瞧了好一陣子,才轉頭對著已經要捺不住性子的舒廣袖莞爾道:“今夜太陰沖鬥,陰水蔽月,正是個極難遇得的大陰之日……前幾天貧道與高師兄閑來無事翻看曆書,正巧說到了這一節。”


    舒廣袖臉上原本那股被攔了去路的隱然怒氣一僵,愣愣看了看李雲茅,又扭頭瞧瞧袖手不語的梅影,驀的嘆了口氣:“這是高道長與你說的?”


    李雲茅搖頭:“高師兄豈會將旁人私事輕易亂說,若說是貧道的猜測,舒姑娘可信?”他悠悠道,“今夜當真算是巧遇,隻是能在這地界巧遇,也是需要些因緣。揚州憶盈樓名揚天下,擅長的是劍舞清歌,天工巧秀,卻與五行八卦、捉妖弄鬼的行當沾不上什麽邊……論及這些,反倒是某的純陽宮的專攻術業。舒姑娘,外行縱有千般巧,不及內行一句通,這些靈邪之術非是尋常,你若有心定要擺弄個究竟,就愈發使不得自個由著性子胡亂揣摩。否則不成事小,萬一有了折損,卻不止一個替你擔心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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