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寄持燈緩步走近,神態謙和:“謝先生,小姐病情勞您費心診治,兒深感恩德。隻是病情棘手,小姐體弱已不堪承受,命在垂危。眼下非常之時,不得不窮盡手段,但求一線生機,因此暫困先生在此,並無它意。”


    她言辭中肯,叫謝碧潭不知不覺中打消了部分疑慮,但一轉念眼下處境,精神立刻又緊繃起來,想了想道:“小姐之病,某定然盡力,隻是所學終究有限,難以回天。如寄姑娘若是另有岐黃聖手的人選,某亦樂見其成,盡能相佐。此乃醫者之道,無需以如此手段行事……”


    他話未說完,如寄倒“嗬”的一聲笑了,邊搖了搖頭:“謝先生,你誤解兒之意了。出此下策,非是要勉強先生與人聯手醫治小姐,而是……”她緩步走近,直到咫尺可觸的距離,身上那股悠悠蕩蕩的梔子花香更是濃鬱。隻是並未有何逾矩行徑,而是將手中燈台擱下,又從袖中取出一物,一併放在桌上,“想煩先生代兒請一人前來。”


    “嗯?”謝碧潭借燈光細看,她擱在桌上的乃是一封書信,漆口未封,依稀可以看到內中已有信箋。再一定睛,謝碧潭登時愣了,封皮上落落大方寫著的拆信人的姓名,卻是李雲茅。


    見他疑惑,如寄搖頭笑笑:“李道長能為,當可助兒一臂之力,隻是若要道長順從配合,少不得要借先生身份。此信兒已寫好,先生可有什麽隨身表記,容兒附在信內,送予李道長,想他定會見信而來。”


    “你……”謝碧潭深深吸了口氣,已將如寄用意揣摩出了幾分。想來她雖口口聲聲言道對自己並無惡意,但卻是要以己為質,誘李雲茅前來。雖說並不曉得李雲茅那一個油頭滑腦的小道士到底有什麽起死回生的本事,值得這般布局,但隻憑此事表象,自己也斷不可順從了如寄之意,害他入甕。這樣一想,謝碧潭漲了幾分膽氣,大聲道:“你施如此手段,已非光明磊落之輩。暗行詭道,必有坑害。某與道長結交,豈能親手陷他涉險?你還是盡早罷了這荒唐念頭,容某再為小姐診治一番,或可還有延命之法。”


    如寄抬眼看他笑了:“兒從來非是光明磊落之輩,隻是先生看不甚清罷了。”她拈起那封書信,翻弄一回,輕輕嘆氣,“兒不願傷害先生,既然先生為難,那這信物,就由兒自取罷!”她話音一落,謝碧潭機警要退,卻忽的發現身體不知不覺中已僵如木石一般,難動分毫。隻能瞪大了眼睛,瞧著如寄更湊近些,細細打量自己周身,有什麽物件可取。


    隻是謝碧潭性不愛浮華,更少在意華服美飾之屬,那一襲墨袍簡簡單單,並無贅飾。如寄看了一回,目光落在他腰玉之上,但玉佩略寬大,要塞進信封中有些難為。再去打量,忽的燈光爍爍,映出謝碧潭內衣領下,頸根處隱約有一道金光一閃。


    “咦”了一聲,如寄伸手要取,隻是指尖將將要碰到領口,緊閉的屋門外,忽的傳來幾聲規矩禮貌的叩門聲。


    夜下廢園敝舍,月黑風高,忽的有人規規矩矩前來敲門,這一樁詭異不亞於如寄的突然發難。隻是還沒等謝碧潭再出一身冷汗,門外人清咳一聲,帶著笑意開口了:“貧道靜坐之中,忽有心血來潮,掐指一算,算到有佳人慾約,故踏月而來,冒昧登門……如寄姑娘,開門吧!”


    如寄秀眉一挑,伸出的手轉而一拂,原本怎樣也撼動不得的門板“吱呀”洞開。淡淡月色下,李雲茅攏了雙手,未持拂,不負劍,笑嘻嘻微倚在門邊。見門開了,才站直身子一稽首:“如寄姑娘安好。”


    “李道長安好。”如寄欠身回禮,一派落落大方。隨後伸手向房內一引,“想不到道長亦是妙人,坦然登門,倒顯得兒施手段有些不夠磊落了。道長請進吧。”


    李雲茅邁步就進,毫不遲疑。謝碧潭仍僵立在桌邊,立時瞪圓了眼睛,開口要喊。但不待他出聲,李雲茅已先張眼向他一望,隨即搖頭笑嘆:“如寄姑娘好手段,隻是這般玉石俱焚的咒術用在謝兄弟身上,有些小題大做了吧。”


    如寄也莞爾回他:“慚愧,兒能為有限,不敢在道長眼前獻醜,隻得出此下策。隻是道長放心,待兒得償所願,定保得謝先生毫髮無傷,平安歸去。”


    “如此甚好。”李雲茅點點頭,不再看謝碧潭,而是舉步直入屋中深處,站到了那塊織毯前。他垂頭看了看,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你定要貧道前來。”


    “旁門末技,是兒獻醜了。”如寄揮了揮袖子,屋門重又闔上,隻餘燈燭光焰,幽幽照亮房內。謝碧潭眼睜睜看著脫身之路再歸於無,更是聽不懂李雲茅與如寄心裏揣了明白的意有所指,又急又惱,忍不住大聲開口:“如寄姑娘,你到底待要如何?李道長,此女言行有詐,你莫輕信了,尋法子脫身要緊!”


    他這話已是喊得毫不客氣,隻是如寄不見惱,李雲茅更是輕笑了一聲,笑罷衝著謝碧潭點了點頭:“多謝你關心,貧道既然來了,便是願應此劫。但你非在此劫數內,當可無恙。稍後待貧道圓了如寄姑娘心願,她自會放你安然離開。”他頓了頓,忽又道,“收好你隨身帶的東西,等下就離去吧!”


    謝碧潭聽他從容一番話,像是呆了,愣愣垂了眼瞼,想了想道:“莫非今夜之事,也是你計劃之中?”


    “亦是,亦不是,隻是,你不當是。”李雲茅留下這句話,再不理會他,轉而向如寄道,“貧道自幼便上了華山,拜在呂祖仙人門下修道。雖說至今年頭不多,但所修皆是正統道法,至陽至正,乃妖邪鬼靈一類的克星。姑娘乃是糙木之精修成,天性至陰至柔,如今要奪貧道修為,你那原身命魂,隻恐難以承受,最終少不得落個可悲可嘆的下場。”


    如寄點頭:“道長慧眼,看得明白。隻是兒既受此法,為求所願,便不懼身毀道消。道長如此通透豁達,倒也在兒意料之外,屆時兒會盡力少傷你之元炁,保你留下一絲殘魂碎命罷!”


    “倒是多謝姑娘了。”李雲茅仿佛不是在聽人談論自身生死,衝著如寄一拱手,當先一腳踏上地中織毯,盤膝落座。坐定後,嘆了口氣,“師父叫某下山,言某有一劫應在長安,當前往之,果是如此!”言罷,端然合目,不動不語,竟是一幅任憑擺布的模樣了。


    謝碧潭還站在門邊,本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但這幾句話鑽進耳朵,由不得他不重抬眼,望向屋中。李雲茅話裏話外皆透不祥之兆,聽得他心驚膽戰,但目光落處,卻見一直舉止言談端莊的如寄屈身,膝行上毯,忽一聲嚶嚀,身形驟軟,撲向了李雲茅懷中。


    謝碧潭眼睛差點瞪脫了眶,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又是哪一番變化。毯上如寄一雙臂已攬住了李雲茅頭頸,妙目半闔,將一雙粉唇端端正正印到了他的嘴上。那一盞燈可照見的範圍有限,謝碧潭稍有距離,看得不算清楚。但即便如此,瞥輪廓也知大概,登時先漲紅了自己一張臉,兩隻眼睛上下左右亂瞥,隻是不敢再看織毯上麵,生怕瞧到些不堪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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