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喜歡的音樂劇演員們相比。”霍普拍了拍手上的沙子,這些日子學習寫字母寫單詞,窮苦的他可沒辦法搞來筆和紙,所以折騰了一些沙子鋪在地麵,就這麽簡陋的跟著蘇秦學起來;“我覺得我的演技,還是非常可觀的。”


    “那不一樣。”蘇秦搖了搖腦袋,笑容溫和的飄到他後頭去;“費加羅的婚禮是部喜劇,演員們為了能更好的傳達出那種氣氛,自然要用些誇張的表演方式。”


    霍普走到地下湖邊,雖然這地下湖也不算多幹淨,但是洗洗手還是可以的。


    當霍普的目光落在湖麵他自身有些模糊的倒影上,眼神微微停頓了一下——盡管臉上那張牛皮麵具戴者已經有幾天了,可每次自己直麵看到的時候還是有些不適應。


    這牛皮麵具時蘇秦指導他做出來的,材料是從歌劇院的後台偷來的……也不能算是偷吧,他後來有用自己傍晚在街邊賣的木頭雕件的錢放回去。


    這底下有好多當初被歌劇院丟棄下來的舊家具擺件,蘇秦平時有事沒事就帶著他在這下地護理竄來竄去的搜尋可用之物,發現木頭器材居多,但潮濕使得這些木頭不太適合燃燒取暖,蘇秦就問他對雕刻有沒有興趣。


    霍普畢竟敏感,覺著要是沒用蘇秦肯定不會特地提出,雖然其實興趣不大,但也會為了背後的利益直截了當地說‘是不是能賺錢,能,我就學。’。


    直白到近乎是赤衤果的話語讓蘇秦對著孩子越來越欣賞,但也更加的辛酸——蘇秦也不敢說自己童年有多幸福,但至少溫飽不成問題,她從來不需要擔心這頓吃完下頓吃什麽,更不用煩惱又沒有錢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木雕這門技藝,是蘇秦最開始學怎麽用刀的時候,師傅交給她的。


    說是能磨練出跟刀之間的默契,不管是砍刀還是菜刀柴刀,能靈活地用他們進行雕刻木工,那就算是學成一半了……


    蘇秦其實覺得這很不科學,雕刻刀輕巧而小,而武術用多半是苗刀或者雁翎刀,體型差那麽大,使用方式怎麽可能相同。


    直到後來她真的能耍著雁翎刀在木柱上雕出燕雀,她家師傅還挑剔她的羽毛不夠精細,蘇秦的內心已經完全放棄治療了——媽的武術這玩意兒真不能用科學衡量!


    悉心指導者霍普如何雕刻小玩意兒,想當個好老師的蘇秦不到五天就被徒弟超越了——唯一慶幸的是教會了徒弟餓不死師傅,畢竟現在她就是個鬼魂。


    看著霍普日以增進的雕刻手藝,蘇秦差點就想讓著孩子幹脆去當個木匠……但這念頭也就一閃而逝。


    霍普實在是聰明的令人每次看他進步都會感慨,這特麽天才的不成偉人天理不容啊我去!


    蘇秦是真想讓這孩子受到正規並且良好的教育,她自己雖然有嚐試去教他,可到底找不到當老師的那種感覺,教學起來都是想到什麽教什麽,教的五花板門,沒一個是能連貫上的,虧的霍普接受能力強,愣是全接受了,但這樣下去蘇秦遲早會發現自己根本啥也沒得教,可這並不等於霍普就學完了。


    事實上蘇秦雖然文化水平不低,不敢說什麽雙博士雙碩士,但好歹正規的本科生,數理化什麽的都是學過的,可是學會了的人不等於就能夠教得好另一個人。


    再說了,老師又不是文化水平高就能勝任的,不信你隨便拉個博士讓他寫寫教案試試!


    所以蘇秦這些日子白天陪在霍普身邊,晚上霍普一休息,她就飄出去到各個學院裏觀察,用自己的眼光進行排除,最後決定了三個人,跟著就專門跟梢這三人更細緻一點的去決定,最後要讓霍普去找誰當他的指明燈。


    “霍普,你跟著我學東西也有大半個多月了。”蘇秦支著下巴看著他,“你覺得學什麽你最喜歡啊?”


    “……”霍普腦子裏第一時間浮現的就是音樂劇,可是浮現過後他自己很快就壓了下去——畢竟,就他的容貌而言,再喜歡,這一生也不會有機會真的去演一場音樂劇。


    霍普一邊思考一邊把木頭們扒拉出來,他要做些小東西,等會帶上去到歌劇院外頭找個位置擺賣——起先的時候他很不適應,盡管知道自己做這些是必須的,總不能一輩子偷著摸著,可因為自己介意暴露在人們的目光之下,所以總是抬不起頭,也不願主動招呼。


    不過,隨著一天天被蘇秦簡直甚至是強迫的推他出去買東西以後,漸漸霍普也能站的筆直的麵對客人了。


    充滿好奇心的人無處不在,霍普擺攤自然無可避免要麵對那些或是惡意或是好奇詢問他牛皮麵具的人。


    一開始的時候霍普完全不能忍,受不了就一把抱起自己的作品就跑,回到地下湖就衝著蘇秦質問為什麽要這樣折磨他。


    蘇秦就由著他發瘋,等他冷靜下來就幹脆利落的補刀:“人家也沒說錯啊,你老帶著麵具可不就是為了遮醜嗎。”


    ……


    ……


    ……如何驅鬼來著!他想去教堂當個牧師驅鬼!


    蘇秦對於霍普鈉敏感又尖銳的自卑心理,完全採取了簡單粗暴的矯正方式——就是讓他正視自己。


    ‘你確實是毀容了嘛’


    ‘你看上去是很驚悚啊’


    ‘乍一看是挺恐怖的……嚇死我了……不對,我已經死了哈哈哈’


    蘇秦說的話語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惡意,她的眼底裏永遠都是溫和的,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我說的都是實話啊,那你右邊臉確實是毀容了啊,我又沒汙衊你。”


    那是霍普一直不想承認不願麵對更不想接受的不爭事實。


    就這樣被蘇秦一遍遍,平靜而滿不在乎的不斷提起,霍普最初的反應是可想而知的激烈。


    “如果你一直不能接受自己,你就永遠也走不出這地洞。”蘇秦對於他的激動總是這樣說;“你為什麽不接受自己的缺陷,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耿耿於懷,這也不是你自己的選擇,你何必對自己充滿怨恨,當有人來問,承認自己的容貌有缺陷又不是認罪,當有人想看,你隻需說一句‘真的很恐怖,如果你看完後悔或者受到驚嚇,我是不會負責的。’。”


    霍普在逐漸被蘇秦所影響,對容貌雖然還是會自卑,但已經能把持住自己,不會因為那些好奇心而觸動脆弱的神經,對於別人詢問是否可以看看,也能慢慢學會委婉的拒絕,到後來甚至真的能幽默的說一句‘我不想嚇到您,況且您不覺得神秘的我對您更有吸引力嗎。’。


    ——這可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了……發覺霍普居然還能這麽玩的蘇秦,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說話藝術大概需要再練練。


    問了霍普最喜歡學什麽卻遲遲得不到回應,蘇秦也不著急,反而更加放心這孩子,她相信霍普是在深思熟慮這個問題才會那麽久都沒開口。


    顯然霍普是意識到了,蘇秦的問題是意味著他最終要走哪一條路,所以才沒有隨便就回答,而是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而喜歡的自己是不是真的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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