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把腿從毛氏的手臂裏拔出來,可這婦人就跟喝獸奶長大的似的,一身的蠻勁兒,腿都快折了都沒能拔出來。


    “你哭啥哭啊?有啥好哭的?明明是你家大胡子做人走歪路,坑害十裏八村的鄉親!”


    “我要是你,家裏有人做了這樣的醜事,我得關起門來沒臉見人,還想跑長坪村去鬧?真是荒唐!”


    鄭裏正用自己的身體擋著院子門,不讓這毛氏走出這院子。


    他自己也不想在這院子裏待,隻想快些抽身離開讓她自個反省反省。


    駱家那邊昨天就送來了叮囑,讓無論如何今天都要看住這鄭大胡子的家眷,別讓她們過去鬧事。


    鄭裏正原本還覺得駱家有些太過謹慎,雖心中覺得不可能,但他還是盯緊了鄭大胡子家。


    沒想到鄭大胡子的婆娘毛氏竟然喊了娘家老娘,還有嫂子和弟妹一起,打算去長坪村上揚一場鬧劇,說是要當著所有賓客的麵鬧得駱家不痛快。


    又或者說,是專門過去威脅駱家和老楊家的,讓他們放大胡子出來,放出來就不鬧。


    所以鄭裏正在得到這消息的第一時間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趕緊跑過來阻止,拚死也不能讓這個毛氏踏出鄭家村半步。


    同時呢,他又趕緊派人去長坪村跟楊若晴那通風報信。


    “我們日子過不下去,受了災顆粒無收,官府也遲遲不給救濟糧,大胡子有啥錯?咱不就是想活下去嘛!”


    毛氏呼天搶地,院子關不住她的哭罵聲。


    鄭裏正氣得發笑,指著地上這個披頭散發撒潑打滾的婦人,大聲訓斥:“一冷天下寒,受災的也不止你一家,你吃不上飯就去偷別人的搶別人的,要是人人都像你們這樣,不要亂套麽?”


    “再說了,啥叫顆粒無收?第二季的稻穀家家戶戶都種下去了,就你們兩口子懶!”


    “你們懶還有借口,就走歪道,走了歪道不心虛還跟這鬧騰,我勸你最好老實點回屋待著去,不然當同夥送交官府!”


    毛氏對鄭裏正前麵那番苛責的話那是半個字都聽不進去,就聽到最後那句說要將她送交官府。


    這婦人心裏一慌,頓時就有些怕。


    但因為她是法盲,怕,滋生出的不是退縮敬畏,而是歇斯底裏的撒潑打賴,似乎隻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免除自己的姑息縱容,自己的睜隻眼閉隻眼……


    “官官相衛,裏正向著外人來欺負咱啊,沒天理,讓人沒法活啦……”


    毛氏在地上滿地打滾,腦袋磕到旁邊的石頭上碰出了血,染紅了臉,看起來就像個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夜叉。


    嚇得鄭裏正連連後退,這時候身後的院子門被撞開,衝進來幾個男男女女。


    幾個男的麵相都長得跟毛氏很相似,一個個凶神惡煞。


    男的圍住鄭裏正指責他不維護村裏人,女的則跑過去將毛氏扶起來,看到毛氏的臉一個個大呼小叫,最後,她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孝衣披在身上,用稻草紮在腰間衝出了院子門,往村口去,直奔長坪村……


    鄭裏正在後麵看到這陣勢,急得直跺腳。


    (


    他大聲的喊著旁邊人快些去攔截,自己被毛氏娘家的幾個兄弟給攔住了,毛氏娘家七十歲頭發花白的老娘甚至躺在地上,接替毛氏重新抱住了鄭裏正的腳踝,尖著嗓子喊叫:“哪個要去攔,就從我屍體上踩過去,村裏哪個敢攔,我就拿老鼠藥去他家堂屋吃,死給他看……”


    鄭家村的人都被鎮住了,幾個躍躍欲試準備過去攔截的村民都被家裏人給拽了回去。


    誰吃飽了撐著都不想去招惹毛氏一家,一家子無賴。


    眼看著這幫人走到了村口,隻要跨過前麵那一片田地,大概一兩裏地的樣子,就能進入長坪村,鄭裏正這下是真的急了。


    他擔心自己看管不力,到時候駱家那邊怪責下來……


    就在這危急時刻,有個半大的女孩子慌裏慌張往村口跑來,邊跑邊喊:“爹,娘,不好啦,兩個弟弟被壞人抓走啦!”


    聽到那個半大女孩子的喊聲,原本扶在毛氏左側的一個婦人立馬就丟下毛氏回身跑向了那個女孩子,揚手一巴掌拍在那個女孩子的臉上:“你瞎說個啥?這x嘴是不想要啦?”


    女孩子捂著火辣辣的臉,眼中盛滿了委屈的淚。


    “娘,我沒瞎說,是真的……”


    這時候,另一個扶毛氏的婦人也折返來到了女孩子跟前,一把抓住女孩子的肩膀搖晃著大聲問:“大丫你快些把話說清楚,兩個弟弟到底咋啦?”


    毛氏昨夜就去娘家搬救兵,毛氏老娘威壓倆媳婦一起過來給毛氏助陣,反正婦道人家啥都不怕,閉著眼睛去鬧就是了。


    於是今天家裏大人都出來了,大房的大孫女在家裏看管兩個弟弟。


    兩個弟弟分別是大丫的親弟弟,以及叔叔家的堂弟。


    兩個小男孩年紀都不大,都是七八歲的樣子,被毛氏老娘慣得pi眼都找不著。


    大丫抹著淚抽抽搭搭的說:“方才我們仨在院子裏玩,突然衝進來一個蒙著臉穿黑衣裳的人,像捉小雞崽子似的把兩個弟弟往腋下一夾就跑不見了。”


    “家裏的老黑狗衝上去咬那個黑衣人,黑衣人一腳就把老黑狗踹到屋頂上去了,砸了個大洞……”


    “我的兒,我的心肝疙瘩呀!”


    大丫話還沒說完,大丫的嬸娘嚎著拔腿就往回跑,去找她的兒子去了。


    大丫的娘也是站不穩,臉上的血色瞬間被抽空。


    但她還是狠狠擰了大丫幾下,咬著牙跺著腳咒罵:“你個沒用的東西,賠錢貨,讓你看個人都看不住,回頭再跟你算賬!”


    大丫娘也踉踉蹌蹌往回跑,這時候原本躺在地上撒潑的毛氏老娘也爬起身,哭著喊著跟在兩個媳婦後麵。


    毛氏突然就被晾在原地,她看著自己的娘家人,自己的同盟軍轉眼就做了鳥獸散,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僵在原地,也很為難,心裏記掛著兩個侄子,想回去幫著一起找,可想到大牢裏正在受苦受難的男人鄭大胡子,毛氏又不甘心就這麽回去了。


    尤其是今天掛南風,把長坪村那邊的炮仗聲傳到了鄭家村村口,毛氏知道那是楊家三房正在辦喜事的炮仗聲,這個時候過去鬧,是最好的時機。


    咋辦?去?還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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