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全的反應,真的是太出乎楊華梅預料了。


    以至於她都愣住了,最後還是王洪全出聲提醒她:“你要去就快些去吧,待會過了飯點,你娘就吃完飯了。”


    楊華梅回過神來,點點頭。


    王洪全看到她好像要把娃也一塊帶出去,說:“帶著孩子不方便吧?”


    楊華梅道:“沒事,我綁背上,手裏還能端碗。”


    王洪全猶豫了下,說:“娃還沒正式去過他老嘎婆家吧?”


    這句話,突然就提醒了楊華梅。


    她動作頓了頓,也陷入了兩難。


    是啊,娃生下來還沒正式去過老嘎婆家,原本是準備滿月之後去的,還得按照這一帶的風俗習慣去做。


    提前得由老王家這邊送雞鴨魚肉和煙酒去老嘎婆家。


    然後老嘎婆家再來人接娃上門,要放萬鞭來接,要給見麵錢,要給娃從頭到腳置辦新的衣裳鞋襪,還得發喜粑粑讓大白挑回來然後在鄰居之間送。


    原本是打算娃滿月之後去老嘎婆家上門的,結果紅梅和大白火急火燎把娃帶去了鎮上鋪子。


    他們說上門的事情先不急,眼下是鋪子營業的關鍵期,得一門心思放在生意上。


    娃好不容易過了百日,楊華梅眼見鋪子裏的生意也趨於穩定了,又提出想讓娃去老楊家上門。


    這回大白他們沒有反對,也在積極做準備,結果,趕上了項家,駱家,相繼出事。


    老楊家那邊自然是沒有心思在這當口搞孩子上門的事的,沒心情啊,肯定很敷衍。


    楊華梅目前就這麽一個寶貝孫孫,怎麽舍得讓他在如此敷衍的情況下去上門?


    她的大寶貝應該是在一個合適的場合,眾星捧月般的出場的,可不能受委屈。


    終於,又等到項家,駱家的事塵埃落定,大家的生活看似又恢複到了正軌上,楊華梅想讓大寶貝上門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她前幾日也跟譚氏那提過,譚氏的意思是,這都十月下旬了,索性再等半個多月。


    半個多月就進臘月了,臘月裏大安小安,楊華洲楊永進他們這些在外麵的人都要回來,到時候老楊家大團圓。


    楊華梅也覺得那個時節點不錯,尋思著等回頭大白回村,跟他那再商量商量。


    “行,那我就把娃留家裏,等回頭臘月去上門的時候我娃再正式亮相。”


    楊華梅果斷將背上的娃取了下來,重新放回了邊上的搖籃裏。


    王洪全打量著搖籃裏那個嘟嘟著嘴巴,瞪著眼睛望屋頂橫梁的孩子,還一個人嘿嘿的笑,王洪全不由得有點納悶。


    “咱家這娃也太乖了吧?抱著就抱著,躺著就躺著,極少聽到他哭鬧,就算旁邊人吵成一團,他該睡還是睡,雷打不醒,就算醒了,也是一個人乖乖的躺著望屋頂發呆,一個男孩子家,咋就那麽乖呢?咋能這麽乖呢!”


    王洪全這話,楊華梅是愛聽,又不愛聽,


    她一邊給大孫子把被子重新掖好,同時還在反駁王洪全:“一個娃一種性格,是哪個說男娃就非得暴躁和吵鬧?”


    (


    “我看駱家那個團團,比咱家這個還要乖,餓了都不咋哭,邊上圓圓哭得炸裂,團團都是文文靜靜的看著等著,翠蓮嫂子和我三嫂她們都開玩笑說團團怕是個女娃的性子。”


    “啊?你是說晴兒家的那個大雙子也是這樣的啊?”王洪全抬眼問楊華梅。


    他沒去看過那娃長啥樣,隻是聽王洪濤他們提起過兩句,說是外甥隨舅,大雙子像大安,小雙子像小安。


    “要真是那樣,我就放心了,嗬嗬,嗬嗬……”


    看到公爹笑了,楊華梅卻不高興了。


    她感覺在這之前,公爹似乎有什麽東西懸在那裏,而且那懸著的東西還是跟她的大寶貝有關!


    並且,還是不好的方麵!


    “公爹,你先前到底想說啥?”楊華梅拉下臉來,一臉警惕的問。


    王洪全怔了下,笑容凝在臉上。


    “沒,沒啥。”


    “你騙我!”


    “我好端端的騙你做啥?沒啥,真沒啥!”王洪全連連擺手,急得臉紅脖子粗。


    但楊華梅還是半信半疑。


    她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就惡狠狠警告王洪全:“我給你吃給你喝還孝敬你,統統都是看在死去的栓子的麵子上。你別在那打我大寶貝的主意,更不準東想西想,有好多東西好的你想不來,壞的一想就來,你最好安分點做好你自己該做的事兒,甭成日裏閑的東想西想瞎想亂想,給別人添亂!”


    楊華梅撂下這番警告後,端著肉丸子碗離開了。


    王洪全抖了抖肩膀,搖搖頭苦笑。


    得,三句話都沒說到一塊兒去,又討了頓罵。


    人到年紀大了,喪失了勞動能力還真可憐啊。


    過得好還是過得不好,一切全憑後輩子女的心情。


    頓時,麵前這紅燒肉不香了,燒酒也沒了滋味,隻餘下老漢一個人自斟自飲,還有那若有若無的歎息。


    老咯,老咯,不中用咯,處處都討人嫌咯……


    楊華梅端著一碗肉丸子湯走進老楊家後院的時候,正好是吃晌午飯的時間點。


    冬日的暖陽掛在頭當頂,老楊家後院不大,四四方方的一口院子,院子中間種著一棵兩人合抱不住的大棗樹。


    這棵棗樹打從楊華梅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在,每年秋天,樹上總會掛滿大大小小的棗子。


    哥哥們嘴饞得哈喇子直流,娘都不許他們打,要是哪個哥哥不聽話偷偷的打了棗樹上的棗子,娘都曉得。


    因為娘每天早上起床第一樁事就是數棗子。


    數完了棗子,娘就拿一根長竹竿出來敲棗子,敲下來的棗子洗幹淨,塞兩把到她楊華梅的口兜裏讓她當零嘴兒,餘下的娘就拿糖燉起來,燉熟了讓她連肉帶湯邊吃邊喝。


    大哥二哥三哥心裏應該都想吃,但他們都是大人了,即便想吃,嘴上也不好意思說的。


    四哥和五哥就不一樣了。


    五哥是盯著棗樹逮住機會就爬樹偷棗子,被娘逮住就一頓打,五哥皮實,被娘用笤帚滿院子攆著打也不忘往嘴裏塞大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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