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麽熟悉的氣味,除了譚氏,還能有誰?


    劉氏打了個哆嗦,抬起頭,果真對上譚氏那雙陰沉沉的眼。


    那眼,就跟暗夜裏的貓頭鷹似的,加之譚氏又是天生的鷹鉤鼻,這一眼,直接就看得劉氏後背冒涼氣。


    “吃吃吃,你長著一張嘴就曉得吃,也不看看是啥場合,你當這是村口看大戲?”


    “娘,我餓,先前沒咋吃飯……”劉氏弱弱的陪著解釋。


    譚氏一口啐過來,“你還沒咋吃飯?你一輩子最不能虧待的就是你那張窟窿嘴!”


    “娘,人生在世不就是為了這窟窿嘴嗎?要是這窟窿嘴不能吃了,那人就死翹翹了,你看小叔……”


    “四嬸你說啥呢!”


    楊若晴重重擰了劉氏一把,眼底都是不悅。


    劉氏紅了臉,垂下了眼,嚇得一聲不吭。


    譚氏並不因劉氏垂下眼就放過她,相反,因為劉氏提到了已故的小老楊頭,譚氏把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然後指著堂屋門口:“你個混賬東西,要吃東西滾出去吃!”


    老楊頭也破天荒的附和了譚氏一把:“這樣的人,實在太不像話了!”


    老楊家其他男人們也都對劉氏投來譴責的眼神,楊華明感覺特別的尷尬。


    “你這婆娘,丟人現眼的事都是你在做,你就給我消停消停吧!”楊華明恨鐵不成鋼。


    劉氏也很憋屈,悄悄瞪了楊華明一眼,好像在說:回家跟你算賬!


    這邊,譚氏氣難平,還想再訓斥劉氏幾句,楊若晴這時出了聲。


    “奶,差不多就行了吧,咱大夥兒都來這裏是為了永柏的事,可不是專門趕來聽你訓我四嬸的。”


    譚氏把仇恨的目光轉移到了楊若晴身上。


    楊若晴雖然承載了譚氏的怒火,但卻一點兒都不慌。


    反觀劉氏,則是暗暗的用感激的目光望向楊若晴,心中更是暗暗慶幸,幸好把晴兒拽過來了,不然,這會子都沒人敢頂著譚氏的怒火幫她說好話。


    “我說她幾句咋啦?還不讓說了?我看你們就是一夥的。”譚氏說。


    楊若晴兩手一攤,“我們就是一夥的咋啦?犯法嗎?”


    “還有奶,永柏都在牆角蹲大半天了,你們還要不要審問他?若是不要咱就都散了吧,家裏一攤子事兒呢就別耽誤我們的功夫。”


    劉氏也硬著頭皮跟著點頭,“沒錯,耽誤功夫。”


    孫氏也笑了笑,勸說:“娘,咱還是說永柏的事吧。”


    婦人們皆跟著點頭。


    譚氏一看這情況,暗暗心驚。


    這種一統後宅一言堂的權威,很久以前可是她的獨權。


    沒想到如今這權力被這個死胖丫給搶去了,真是氣人!


    “奶,抓緊功夫辦正事吧!”


    楊永智也有些焦躁,抬起頭來催促。


    譚氏翻了個白眼,得,不隻是後宅的權給這胖丫搶去了,前院男人們也都是她的一言堂了。


    牛氣個啥?


    不就是衝著她做了大生意,有錢嗎?


    不就是衝著她命好嫁了個當大官的好男人,有靠山?


    (


    不就是衝著她有福氣,兒女成雙,辰兒還那麽有出息?


    不就是衝著她娘家弟弟爭氣,一個是狀元郎一個在慶安郡吃衙門飯?


    不就是衝著她……


    譚氏愣住了。


    好吧,她牛氣,她該牛,啥好的都被她給占全了。


    譚氏端起了麵前的茶碗,好吧,她閉嘴了。


    譚氏的這個動作,大夥兒都看明白了。


    楊華忠朝孫氏使了個眼色,孫氏趕緊起身,“娘,我給你續茶。”


    譚氏沒抗拒。


    楊華忠又跟老楊頭那說:“爹,你是一家之主,還是你來問吧!”


    老楊頭點點頭,習慣性的拿出旱煙杆子來往桌上磕了磕,威嚴的目光掃過全場。


    然後,他的目光最後落在牆角的楊永柏的身上,清了清嗓子,盤問:“永柏,咋就你一個人回來了?永仙呢?”


    楊永柏抬起頭,眼睛紅腫一片。


    “我不清楚。”


    老楊頭詫異,“你咋能不清楚?你不是跟他在一塊的?”


    楊永柏皺著眉說:“我真不曉得,他三天兩頭出去跟人談生意,沒出去談生意的時候,就肯定是有生意場上的朋友過來玩,他就帶著人家吃喝玩樂,行蹤不定,我真不曉得他在哪!”


    “啊?還這樣啊?”老楊頭張大了嘴,似乎對楊永仙把生意做得那麽好,還頗為震驚。


    震驚中夾雜著一絲欣慰,或者說是自豪。


    大夥兒暗暗交換著眼神,老漢這是又陷入楊永仙的光環陷阱裏,開始以楊永仙為榮,楊永仙啥都好,即便犯了啥錯都能被原諒嗎?


    “我呸,就他有能耐?咱家比他有能耐的人還少嗎?”


    關鍵時刻,譚氏一句話直接打破了楊永仙的光環。


    老太太手指頭就跟啄木鳥似的一一指過楊永進,楊華洲,小安,楊若晴。


    “你看看咱家這幾個,做生意的,吃衙門飯的,哪個比永仙差?”


    “為啥他們都能回來,就永仙不行?是白鵝鎮遠,還是慶安郡遠?你沒點數嗎?”


    老楊頭張了張嘴,竟無法辯駁。


    永仙那點成就,跟方才譚氏指到的這幾個人還真沒法比。


    “永仙不回來,確實是不應該,不過,考慮到他做生意時日尚淺……”老楊頭話說了半截,便被譚氏再次打斷。


    “那些都不是借口,啥叫長孫?”


    “長孫都不回來,別人咋看?你個老東西還想著維護他?別忘了,你的雲伢眼下可是他的枕邊人,你維護誰也不能維護他!”


    譚氏要是隻說‘長孫’這重身份,老楊頭還很是服氣。


    可偏偏又提到了雲伢,這讓老楊頭很是煩躁。


    “行了行了,不說永仙了,不回來就是個混賬!”老楊頭粗著嗓子說。


    他也拍了下桌子,指向楊永柏:“咱不說別人,就說你,你之前為啥不回來?”


    楊永柏耷拉下腦袋,不吭聲。


    “說!”老楊頭把手裏的旱煙杆子扔了過來,砸在楊永柏的頭上。


    “今個你要是不說,我就不讓你出這個門!”


    楊永柏猛地抬起頭,近乎崩潰的咆哮出聲:“我不想回來是我覺得自己沒臉回來,我對不住我嘎公,我讓他老人家失望了,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錢沒賺到錢媳婦兒還跟人跑了,我都不想活了還回來奔哪門子的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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