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愣了愣,孫氏不提旺福,她都快要遺忘村裏還有那麽一號人了。


    小琴從前的公爹,跟錢氏一塊兒合夥欺辱了楊若蘭的那個老男人。


    後來坐牢去了,出來後又被駱風棠帶去軍營裏充火頭軍待了好幾年,徹底被馴化後,頭發胡子全白了,前兩年因為身體不好,又上了年紀才被放回村來。


    大夥兒都以為旺福做了那麽多缺德事,年輕時候還對他婆娘打罵不止,騎在身上掐著脖子打,打到大小便失禁……


    大夥兒都以為那婆娘不會要旺福進家門,結果那婆娘不僅歡天喜地的接納了旺福,還逢人就說:打倒的媳婦揉倒的麵,男人打女人天經地義,老娘被打老娘樂意咋地?要你多管閑事!


    從那後,村裏人再不談論旺福家的事了,就當沒有那兩號人物。


    但大夥也都刻意疏遠了他們夫婦,旺福待不下去,帶著那婆娘去了鎮上租了兩間屋子過,也不曉得近況咋樣,從未去關注。


    “娘,大舅媽,咱到家了。”


    楊若晴的一聲提醒,打斷了車廂裏還在聊天的大孫氏和孫氏。


    “呀,這說話說入了神,眨眼功夫就到家了啊!”大孫氏咕噥著,平時感覺有很長一段路呢。


    孫氏笑了笑,她也是這種感覺。


    這時,坐在前麵的楊若晴又開了口:“大舅媽,大舅過來接你了。”


    小潔爹這幾天原本也是在地裏幫楊華忠收割菜籽,今個上晝有點事就提前回來了,這會子怕是處理完了事準備再去地裏幫忙,結果剛出院子門就遇到了她們幾個回來。


    換做平時,大孫氏那絕對是操著大嗓門問他:“上哪去啊?”


    但是今個,當小潔爹過來幫著大孫氏和孫氏搬東西下來的時候,大孫氏是這麽說話的:


    “小潔她爹,我給你留在鍋裏的飯你吃了嗎?”


    這聲音,一聽就是捏了嗓子在說話,眼神也很和氣,臉上還掛著關心的笑容。


    這讓小潔爹愣了一下,原本搬起空盆就要走,聞言抬頭瞅了大孫氏一眼:


    “你沒事兒吧?咋這麽說話?”


    “我沒啥事兒啊,”大孫氏眨了眨眼,還對小潔爹那咧嘴笑了,露出兩排大白牙。


    小潔爹聳了聳肩膀,“我吃了。”


    “嗯,吃了就好,就怕你餓著,餓了就沒力氣去幫妹夫家幹活了。”大孫氏又說。


    小潔爹再次打量了她一眼,抖了抖肩:“小潔她娘,你還是別這麽跟我說話了,我聽著怪不自在的。”


    大孫氏一聽,眉毛頓時倒豎起來,磨著牙要發飆,小潔爹突然樂了。


    “哎呀,就該這樣,這樣子才正常嘛!”


    “嘿嘿,我送空盆進去啦,小潔娘你下馬車慢著點兒哈!”


    撂下這話小潔爹端起空盆哼著小曲兒就進了院子。


    留下大孫氏站在馬車上,掐著那像水桶一般粗的腰,望著小潔爹那歡快的背影,所有的火氣突然就全泄了,取而代之的是笑。


    (


    “晴兒啊,我算是明白你那話了,你說的對,每對夫妻都有自個的相處之道啊。”


    楊若晴微笑著點頭,“對嘛,所以不能生搬硬套。”


    孫氏也打趣說:“姐,你方才把姐夫給嚇壞了。”


    大孫氏輕輕掐了孫氏一把,姐妹兩個都樂了。


    眾人齊心,其利斷金。


    楊華忠家的菜籽趕在下雨之前全部收進了倉庫。


    趁著還來得及,楊華忠還帶了人去幫村裏一些老弱病殘的人家搶收菜籽。


    免費幫人家幹活,飯不吃人家一口,就喝兩碗茶。


    這不是楊華忠這個裏正在作秀,而是他發自真心實意的想去幫那些村民。


    對於楊華忠的這種行為,楊若晴的原則就是不阻止,但也不參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方式,犯不著用自己的那一套去要求別人,一刀切不好。


    當然了,如果楊華忠是在做爛好人,那楊若晴肯定會站出來阻止的。


    但如今的楊華忠有進步,他隻幫需要幫,值得幫的人。


    楊華忠家。


    收進倉庫的都是一粒粒飽滿結實的菜籽,在日頭底下晾曬得幹燥,手指一攆,發出哢一聲脆響,碎末之中夾雜著黏稠狀的東西。


    楊華忠是這麽跟楊若晴和駱風棠這說的:


    “天公作美,咱剛收完菜籽沒多久就下雨了,等這場雨水停了,田地裏翻動翻動,差不多就能把早稻插下去。”


    “嶽父莫急,到時候我們都過來幫你。”駱風棠說。


    楊華忠高興的點點頭,接著又說:“等插完早稻秧,我就把菜籽送去油坊那榨成油,”


    “到時候,晴兒你們鎮上的酒樓就用不著去外麵買油了,老貴老貴的,指不定還摻了水,就用咱家的油。”


    楊若晴捂著嘴笑。


    這是老爹一個人幻想的吧?


    誠然,是有那麽一些黑心作坊往油裏兌換水再拿去賣,可那得看購買的顧客是誰。


    像楊若晴開天香樓這種連鎖的酒樓,進貨源都是固定的,有的甚至合作了十多年。


    采辦管事的手底下有一批人,不管是米麵油,還是肉禽蛋,魚蝦海鮮之類的,采辦的都有經驗,食材的真偽好壞逃不過他們的眼。


    楊若晴自然不會跟老爹說那麽仔細,因為她知道送油給酒樓,這是老爹的心意,也是體現一個父親存在感,價值感的隆重時刻。


    贈送的人感覺幸福,接受的人也同樣感覺很幸福。


    “爹,家裏榨的油那麽好,我才舍不得拿去酒樓給外人吃呢。”


    “你要是贈送,那回頭贈送些給我就行了,我們家裏炒菜慢慢享受,堅決不便宜外人。”


    楊華忠被楊若晴這孩子氣的話逗得哈哈大笑,“好,那就不給酒樓了,回頭給大安,何家,孫家,小潔那兒,菊兒那兒,項家,還有你姑姑那兒都送些過去。”


    “對了,棠伢子,你周家村的姑姑家好像也沒種菜籽吧?咱回頭也給他們送些過去!”


    駱風棠忙地搖頭,“嶽父,不用往周家送……”


    楊若晴樂了,掰著手指頭說:“爹呀,你還真是個散財童子啊,我剛給你算了算,照這樣的送法,你和我娘得去外麵買油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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