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大哥,勝男娘那是咋啦?咋憔悴成那樣啊?”尋到一個私下的機會,孫氏忍不住牛販子那詢問。


    牛販子還沒開口,邊上的楊華忠歎了口氣道:“這還用問嘛,必定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鬧的唄!”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要不是這婦人愚昧無知的拖延治療,金南正當年富力強,也不至於一場風寒就奪了性命。


    牛販子卻探了口氣:“傷心占一小半,大半還是另有緣由。”


    “啥緣由啊?”孫氏又打聽。


    牛販子看了眼四下,確定其他人都在忙著做其他事兒,無人留意這邊,於是壓低嗓子跟楊華忠和孫氏這低語了幾句。


    “啥?勝男娘也夢到了金南?”孫氏大愕。


    牛販子愣了下,“聽親家母這話音……”


    孫氏道:“朵兒,前陣子朵兒隻要一閉眼就夢到金南,折騰得都不敢睡覺了,這陣子總算好些,這事兒勝男也曉得呢!”


    牛販子聽到這話也是一臉愕然,將問詢的目光落在小朵的身上:“這事兒勝男回來也沒跟我說啊,朵兒啊,你都夢到金南些啥了?在夢裏他可開口跟你說話了啊?”


    小朵認真回想了一番,道:“沒說話,就是朝我招手,就算他有啥話要說估計都來不及說吧,因為我一看到他招手我就嚇醒了。”


    “大伯,那我婆婆又夢到些啥呢?”小朵好奇的問。


    被問到這個,牛販子歎口氣:“跟你的情況差不多啊,隻要一閉眼就入夢,夢裏麵金南站在院子裏不走,你婆婆拿棍子攆都攆不走,有時候夜裏睡覺,還能聽到金南這屋傳來咳嗽聲呢,就跟他生前病了的那段時日差不多。”


    “還有一回,都沒挨到睡覺的時候,你公婆正在灶房吃飯呢,堂屋裏突然就嘩啦啦好像桌椅全給掀倒的聲響,把他們嚇了一跳。”


    “可當他們衝到堂屋來一瞧,桌椅全都靜悄悄的,啥事兒都沒有。”


    “還有你公公,他有個習慣,習慣半夜起夜去茅廁,好兩回才剛蹲下,就聽到茅廁外麵有腳步聲過來,還很急的樣子,可到了茅廁門口突然就沒了。”


    “類似這樣蹊蹺的事兒還有好幾樁,我這都記不住了,總之這一個月來,這二房是鬧得雞飛狗跳,你公婆兩個都跟褪了一層皮似的!”


    聽完牛販子這番話,楊華忠和孫氏都傻眼了。


    跟這些比起來,朵兒的情況還真沒那麽嚴重呢。


    可轉念一想,自己這邊是去道觀尋了法子,又拿了晴兒他們的東西過來鎮場子,要是沒做這些,指不定要變成啥樣呢!


    而小朵則是直接打了個激靈,之前被夢境支配的恐懼再次清晰的浮上心頭。


    “大伯,那如今咋樣?公婆打算咋整?”她又問。


    牛販子沉吟了下,接著道:“雖說大家夥兒都能理解金南這麽年輕就走了不甘心,怨氣重,可在世是親人,死後為老虎,總不能任由他這麽折騰下去吧?這活著的人還得接著過日子啊!”


    “這不,前幾日你公婆也不曉得在哪尋到了一個算、命先生,給設了法子,喏,就勝男手上拿著的那玩意兒,說是今個五七去墳頭燒了,這事兒應該就差不多了。”


    循著牛販子的目光,小朵他們也都朝站在院子裏的項勝男那邊望去。


    便看到他一手拎著一隻裝供品的籃子,另一邊腋下夾著一隻紙紮的小人。


    那紙片人大概跟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那麽高,身上的衣裳塗成了花花綠綠的喜慶之色,兩邊腮上塗得紅通通的,漆黑的眉毛和眼珠子,眼睛裏白的多黑的少,從小朵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看到那紙人咧著嘴好像在朝他們笑。


    幾人的目光縮了下,都趕緊收了回來。


    “說是給他燒個媳婦下去,好歹有個伴兒,應該就不會再鬧騰了!”牛販子又道。


    楊華忠和孫氏皆點點頭,但願如此吧!


    小朵則是端起茶碗來暖著手,心髒還在突突的跳。


    一想到那個紙人就是自己名義上的大嫂,她渾身就說不出的難受。


    外麵的一切事宜都準備好了,人也都到齊了,勝男進屋來跟牛販子和楊華忠他們這裏招呼:“嶽父,大伯,我爹和我舅他們都準備好了,讓我來問問你們是不是也妥當了?”


    楊華忠點頭。


    牛販子道:“都妥當了,那就動身吧!”


    “好!”項勝男點頭,轉身之際,腋下夾著的紙人掃到了小朵,那紙人的一條紙手臂跟小朵的衣裳勾到了一塊兒。


    “哎呀!”


    小朵忍不住低呼了一聲,低頭一看,自己衣裳竟然將紙人的其中一根手指頭給扯彎了,幸好沒有掉下來。


    孫氏看到小朵驚得臉都白了,趕緊過來將小朵扶到一旁。


    牛販子則是黑下臉來訓斥項勝男:“你夾著這玩意兒進屋做啥?毛毛躁躁的,還不快些去院子裏等!”


    項勝男紅著臉,忍不住又有些擔心的望著小朵:“朵兒,你沒事兒吧?”


    小朵搖搖頭:“我沒事兒,你先去院子裏吧!”


    項勝男點點頭,趕緊出了堂屋,接下來上山這一路上,他都盡量跟在小朵身後幾步處,不敢上前,免得又嚇到她了。


    一行人到了金南的墳頭前,項母坐在墳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著,哭得撕心裂肺,聽得人肝腸寸斷。


    小朵和孫氏都忍不住抽出帕子來抹淚,一個個都勸著項母節哀順變。


    最後,把該燒的都燒了,包括勝男夾在腋下的那個紙人,等到一切妥當,眾人方才結伴下山。


    晌午在項家二房湊合著吃了頓晌午飯,眾人便各自離去。


    小朵突然跟孫氏這紅著臉道:“娘,我想留在這邊住段時日。”


    孫氏訝了下,又看了眼一旁的勝男,頓時明白了什麽。


    雖然閨女懷了身孕啥都不能做,可這小兩口畢竟成親還幾個月,正是好得如膠似漆的時候。


    一個月沒在一塊兒膩歪了,肯定也想在一起待著。


    孫氏是過來人,自然不會做那種煞風景的事兒,隻是想到之前困擾小朵的噩夢,孫氏又有些遲疑:“你今個過來的時候,身上就戴了袁道長給的護身符,你姐的枕頭和辰兒的小木劍都還沒帶呢,要不我讓你爹給你送來?”


    小朵搖搖頭,“不用了,我有符就行了,何況今個都過了五七,該燒的都燒了,勝男他哥應該也能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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