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是個恩怨分明的漢子,在來的路上,他做好了感激的準備,同時也做好了發難的準備。


    此刻,聽到駱寶寶這番誠懇的道歉,看到這小丫頭臉上懊惱自責的神色,周生積壓了滿肚子的火氣突然就消散了大半。


    “哎,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你,兵兵也有錯。”周生道。


    那群孩子群中,兵兵十二歲了,是年紀最大的一個,照理說也該更懂事才對。


    可是卻……


    “你跟兵兵是從小玩到大的情分,也沒少吵嘴打架,算了算了,這回的事兒就揭過去了,往後你們好好相處,切莫要再這樣了。”周生道,並抬手輕輕拍了拍駱寶寶的腦袋。


    駱寶寶擠出一絲苦笑,“兵兵現在咋樣了?”她又問。


    提到這個,周生就笑不出來了,皺眉道:“還在家裏生悶氣呢,你萍兒姨給他熬的紅棗粥也不吃,不曉得要整哪樣!”


    駱寶寶皺眉,“他咋能這樣呢?不吃點暖和補氣的東西會生病的!這樣吧,我去看看他?”


    周生一聽這話,有點犯難。


    先前他出門的時候,兵兵還在發脾氣,惱她踹他,這會子她去,豈不是撞到槍口上了?


    倘若倆人再次掐起來,可咋整?


    周生正要拒絕,駱鐵匠道:“對,讓寶寶去看看吧,順便帶些好吃的給兵兵。兵兵最喜歡吃啥來著?”


    駱寶寶搖頭,“兵兵最喜歡的是我的那把木劍,那把木劍是我爹送我的,我把木劍帶去,保準他喜歡。”


    駱鐵匠點頭,不就是一把木劍嘛,回頭等棠伢子回來讓他再削一把就是了,隻要能把兵兵哄好,一把木劍就當是賠給兵兵的禮物了。


    就這樣,駱寶寶帶上木劍,跟周生一塊兒去了周生家。


    “寶寶咋來了?”


    萍兒正帶著花花和小閨女在堂屋裏吃晌午飯,瞧見周生和駱寶寶一塊兒進門,訝異了下。


    駱寶寶跟萍兒這笑了笑:“我來看看兵兵。”


    “啊?”萍兒更詫了,看向周生。


    周生卻已去敲兵兵的屋門了,“兵兵你睡了?寶寶過來看你了!”


    屋裏人沒說話,卻故意咳了一聲。


    這就是沒睡了。


    周生扭頭有些擔憂的看著駱寶寶。


    駱寶寶卻遞給周生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我自己進去就好。”


    駱寶寶來到兵兵的床邊,兵兵躺在那裏,朝駱寶寶翻白眼。


    “你不是跟那個外村來的野小子好嘛,為啥還來我這兒?你走吧,往後咱不是朋友了!”兵兵道。


    駱寶寶在床前站定,冷冷看著床上的兵兵,“兵兵,我且問你,你到底把不把我當好朋友?”


    兵兵皺眉,“這不是廢話嘛,我要是不把你當好朋友,會跟你一塊兒耍?你沒看我的隊伍裏都是男孩子嘛,我就帶你一個女孩子玩!”


    駱寶寶點頭:“那好,我在問你,好朋友之間最要緊的是啥?”


    兵兵想也不想就道:“誰敢欺負你,我幫你打他。”


    駱寶寶扯了扯嘴角,並抬起自己的小拳頭,“你確定是你幫我打?”


    兵兵咧了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


    “好吧,你拳腳比我好,誰讓你攤上個當將軍的好爹呢!”兵兵道。


    駱寶寶又道:“我覺得作為好朋友,最要緊的就是尊重,而你,卻不尊重我。”


    “你瞎說!”兵兵喊了起來。


    這讓屋門外麵貼著耳朵偷聽的周生和萍兒嚇了一跳,周生以為他們兩個又要掐起來,差點就要破門而入,被萍兒拽住。


    萍兒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周生隻得耐著性子接著往後聽:


    屋子裏,駱寶寶道:“我沒有瞎說,兵兵,還記得上回你舅家的表弟過來耍,我是咋樣做的嗎?”


    兵兵回想了下,道:“我們一塊兒耍,你還回家拿了好吃的點心招待他,還邀請他去你家耍。”


    駱寶寶點頭,“我跟你舅家的表弟並不熟,為啥我要邀請他去我家?還不就是因為你。”


    “因為是你的表弟,而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尊重你,所以尊重你表弟,用先生教我們的話來說,這叫愛屋及烏。”


    “可是你呢?你看到我跟景陵在一起耍,你上來就對景陵各種擠兌,我跟你解釋你都不聽,我一時衝動才踹你的。”


    兵兵鼓著腮幫子:“不曉得為啥,我就是不喜歡那個外村來的野小子!”


    “他不是野小子,他是我左舅舅的兒子,他有名字,他叫左景陵!”


    “我不管他叫啥,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他……”


    “不管你喜不喜歡他,今天沒有他,你這會子已經淹死了!”


    屋子裏突然陷入了安靜。


    屋外,周生和萍兒麵麵相覷,這真的是兩個孩子在吵架麽?


    咋聽著這麽像大人在說話呢?


    哎,這一晃眼,孩子們都長大了啊,這說話一套套的。


    屋子裏在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後,駱寶寶再次出了聲:“這把木劍你不是稀罕很久了麽?我給你帶過來了,送給你,就當是為我今天的事跟你賠罪。”


    “這把木劍當真歸我啦?”兵兵的聲音興奮起來,“你該不會哪天反悔了又跟我這要回去吧?”


    駱寶寶扯了扯嘴角,“我爹娘教導我,言出必行,你放心好了,我既決定送你就不會反悔!”


    “不過,今個的事兒也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下,一直巴掌拍不響。”


    顯然,兵兵並沒怎麽聽這些話,因為他已經一骨碌從被子裏爬起來,抱著那把木劍上下摸著,打量著,臉上都是激動。


    駱寶寶看了眼他這副樣子,也沒多說什麽,她又有點不舍的看了眼那把木劍,轉身毅然離開了屋子。


    “寶寶,說好了?”屋外,萍兒問。


    駱寶寶聳了聳肩道:“該說的都說了,其他的我也不曉得了。”


    萍兒笑了笑,“兵兵自己會想通的。”


    “但願吧。”駱寶寶道,能不能想通這是兵兵的事兒,對這段友誼,這個從小到大的玩伴,她自認拿真心來對待了,就夠了。


    娘在家的時候時常教導她,盡人事聽天命,在跟小夥伴的相處這塊,既要包容,又要堅持自己的原則,一味的遷就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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