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這些,就是不想他們跟著我被連累。”李神婆說著,轉過身去,望著遠方的天空,渾濁的眼睛裏,隱隱有淚光在閃爍。


    楊若晴愣愣看著李神婆,從前隻覺得李神婆是個怪人,後來知道了她的本領後,便覺得她不是一般人。


    是高人,是半仙,所以一個高人肯定行為舉止各方麵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嘛。


    普通人的那些七情六欲的東西,高人應該是沒有的。


    但是此刻,看到李神婆眼角的淚光,楊若晴心裏的那根弦也被觸動了。


    李神婆是高人,是怪人,但也是一個母親。


    村子裏的人都說這老婆子孤僻沒人情味兒,但其實,她的母愛,一點都不輸給村裏的那些村婦們。


    甚至,為了自己的兒子,她犧牲的更多,更無私!


    “神婆,這些年,你著實不容易啊。”楊若晴道。


    “我相信你的兒子,媳婦,還有孫子孫女們會懂的。”她又道。


    李神婆回過神來,將視線落在楊若晴的身上,“不管他們能不能懂,我隻盡力去做我認為該做的事,將來死了到了底下見到了我那死鬼男人,我也好有個交代。”


    楊若晴點點頭。


    看到李神婆還是將目光落在自己的頭發上,似乎還是想要她的頭發。


    楊若晴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請恕我不能贈送給你,不過,錢財什麽的,我很樂意孝敬您,畢竟,這些年,我們家那邊有啥事兒,也都是過來勞煩您指點迷津!”


    說出口的這番話,是拒絕的理由之一。


    理由之二,楊若晴放在心裏,不便說出口。


    那就是,在苗疆一帶,有蠱。


    以前在雲城,四叔楊華明就曾經中過蠱毒,那蠱毒是來自一個跛了腿的大夫。


    那大夫的真實身份是黑蓮教的,是教內的一個巫醫。


    因為中了蠱毒,雖然後來也想辦法清除了一些,但是,小娟生的第一個孩子還是被牽連了。


    孩子生下來就是個畸形,誰見了誰怕,養了幾天孩子就夭折了。


    過了幾年,才又生了狗蛋,所以四叔才把狗蛋當做眼珠子一樣的嗬護著。


    李神婆要頭發,楊若晴總得防著,以免被拿去下蠱啥的。


    李神婆輕輕搖了搖頭,道:“金銀對我這個大限將至的人來說,沒啥作用了。”


    “我想要一根你的頭發,其實沒有惡意,我若是想加害你,老早就下手了。”


    “何況,我不過是一個鄉下會給人算命的。”


    “所謂的神婆,也不是我有多麽的玄乎,而是我這生下來體質就比較陰,”


    “對那些玄乎的東西比旁人要敏感一些,我就好比一座橋梁,來溝通陰陽兩界的交流,讓那些鬼魂們能夠了卻心願,也為活著的人排憂解難。”


    “以前年紀不是很大,這身體還能扛得住,如今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身體真的漸漸的吃不消了。”


    “而且做我們這一行的,本身就短命,我一個將死之人,拿你的頭發也做不了什麽,不過是為了將來時候陪葬裏麵,有鳳翎,好讓我去下麵體麵一些。”


    “鳳翎?那是啥玩意兒啊?”楊若晴不解的問。


    李神婆道:“沒啥,我隨口說說而已,有點胡言亂語了,看來閻王真的要來催我了。”


    她擺了擺手,笑了笑。


    楊若晴點點頭,心道這李神婆說話竟然有點瘋瘋癲癲了,您老方才說要我的頭發,這會又說鳳翎,我又不是鳥!


    “那啥,李神婆,如若你沒有旁的事吩咐我做,那我就先回家去啦?”楊若晴又道。


    李神婆點點頭,“去吧,去吧!”


    這世上玄乎的事情真的是有的,楊華梅回來後,把李神婆教的法子跟王洪全和王栓子這一說。


    一家人趕緊在李神婆說的那個時辰動手,把柴房那扇門拆下來,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而譚氏那邊呢,雖然她很是不樂意去給栓子娘親自上墳,


    但扛不住這每夜每夜的恐慌,而且,老楊頭還發話了,說譚氏要還是任性妄為,那從今夜起,就不管她了,也不留人陪她,讓她一個人嚇死得了。


    自己闖的禍,自己去麵對,去解決!


    幾方麵壓力下,譚氏沒轍,隻得答應了去給栓子娘燒香,說賠罪的話。


    譚氏的腿,經過這兩三個月的調養,也漸漸的好了,上山有點難走的路,就讓楊華忠馱著。


    下坡的時候,就讓孫氏和鮑素雲左右攙扶著。


    說來也是奇怪,當這些事情做完後,老王家再也沒聽到動靜了,譚氏這裏,也終於平靜下來了。


    孫氏,鮑素雲,楊華忠他們也全都跟著鬆了一口氣。


    逝者已矣,生者還得繼續活下去。


    大白和小黑去了鎮上的書院念書,王栓子的身體到了春天就容易生病,所以王栓子回了家裏養病,學堂那份差事換做王洪全去做去了。


    這樣的安排也好,若是繼續王栓子做,王栓子很多時候要在學堂裏過夜。


    家裏的情況如今不比從前,從前娘在,大白小黑在,


    而如今,家裏就王洪全和楊華梅在,這公爹和媳婦,多少有點不太方便。


    所以差事換了下,王洪全去學堂了,楊若晴考慮到王洪全是老王家的主要勞動力,如今去看學堂,田地那塊出租出去了。


    所以楊若晴便給王洪全提了兩百文一個月的月例,當然了,一起看守學堂的老韓頭也提了。


    二月天氣回暖,萬物複蘇,經曆了一整個隆冬的蟄伏,醒目的新綠點綴著田間地頭。


    三月的時候桃花開了,油菜花芬芳馥鬱,養蜂人追逐著花期,在村後的山坡那裏駐紮,釀造著最接近自然的蜂蜜,這是大自然得饋贈。


    耕牛遍地,繁忙的春耕帶走了最後一絲年味兒,也衝淡了那些親友過世的悲傷。


    當棉衣棉褲可以脫下來收到衣櫃子裏的時候,清明節便到了。


    布穀鳥是這個時節最響亮,最好聽的主打樂,孩子們都喜歡模擬著布穀鳥的叫聲。


    莊戶人家用自己的鄉土方言翻譯過來,就是四個字:割麥插稞!


    說是布穀鳥在提醒著莊戶人家,麥子黃了,該收割,收割之後便可以籌備第一季水稻的插秧事宜。


    左君墨就是在清明節的前兩天到訪的,他給楊若晴這帶回了關於大誌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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