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若晴問這個,大孫氏和孫氏兩人的臉色頓時黯了下來。


    大孫氏搖了搖頭,壓低聲道:“空歡喜一場啊!”


    楊若晴的眼眶頓時就紅了。


    家裏孩子那副情況,嘎婆這邊又……


    這人的心,當真就像是放在火上煎熬啊,反反複複,一會兒加點鹽,一會兒加點醋,一會兒撒點辣子……


    不好受,真的不好受。


    “我看看我嘎婆去。”楊若晴道,抬腳就要走,卻被孫氏攔住。


    “昨夜你嘎婆怕是也沒睡好,剛剛合上眼皮子,讓她先歇息一會兒吧。”孫氏道。


    楊若晴抿唇,轉身扶住孫氏的手臂,“好吧,那我等會再來。”


    扶著孫氏回了家,小朵在前院打掃院子,清洗茶碗啥的,小花則挎著一盆衣裳準備出去洗。


    看到孫氏回來,小花忙地湊了過來,“娘,姐,你們這麽早就過來了?嘎婆咋樣?”


    楊若晴搖了搖頭,小花臉上的笑容便僵住。


    “那啥,你們餓了吧?我先去燒早飯?”小花問。


    楊若晴道:“你還是接著去洗衣裳吧,早飯我幫著咱娘燒。”


    灶房裏,楊若晴在鍋台邊上揉麵準備貼餅,孫氏坐在灶門口,神色黯然。


    “昨兒晌午的時候,就隻能吃小半碗麵條了,到了吃夜飯的時候,說是喉嚨裏又開始堵,就喝了幾口粥。”


    “昨兒夜裏,我和你大舅媽醒了好幾回,都是被你嘎婆給吵醒的。”


    “我嘎婆咋啦?”楊若晴問。


    “是不是難受的叫喚聲?”楊若晴又問。


    孫氏搖頭,“是叫喚,可不是難受得叫喚,一宿都在叫喚別人的名字。”


    “喚別人名字?喚誰啊?”楊若晴問。


    該不會是喚大傑和大安這些孫子和外孫的名字吧?


    孫氏道:“喚的,都是孫家溝那些親戚們的名字,還都是過世了的親戚的名字……”


    楊若晴愕然,揉麵的手抖頓住了。


    孫氏接著道:“我和你大舅媽昨晚說實話,聽到你嘎婆迷迷糊糊的喊那些先人的名字和稱呼就好像在迎來送往,擠滿了一屋子人似的……”


    “一開始還不覺得咋地,到了後半夜,聽到喊成那樣,當真是後脊背發涼,竟然都有些怕了……”


    楊若晴埋下頭去,接著揉麵,心裏麵卻湧上不好的感覺。


    孫氏歎了口氣接著道:“照著老古話上說,人隻有在臨死之前才能看到那些已過世的親人過來,說這是過來接來了,你嘎婆的生魂搞不好已經離體了……”


    靈魂這個東西是楊若晴不知道人的靈魂到底是啥時候脫離肉體,但她絕對相信人是百分百有靈魂的。


    因為,她自己就是一縷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落在了這副身體上,才有了如今的自己。


    那麽,嘎婆的靈魂如果離開了,又會是去到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如果招魂的話,也不曉得能不能把你嘎婆的靈魂招回來?”


    孫氏坐在灶門口,喃喃著道。


    婦人的心裏和腦子裏,現在全都是如何多挽留孫老太一陣子……


    “娘,就算是招魂,嘎婆也活不了多久,因為靈魂是需要肉體來承載的,就好比那水需要裝在一隻碗裏。”


    “嘎婆的身體已經壞掉了,就好比那碗破了好幾個洞,水往外麵漏……”


    聽完楊若晴這番形象的比喻,孫氏不作聲了,垂下眼皮子去,眼淚跟豆子似的吧嗒著往下掉。


    村子裏,雖然在鬧大饑荒,空癟的肚子卻依舊擋不住大家夥兒的八卦心理。


    這不,孫老太病危的事,全村都曉得了,然後,全村就你也說,我也說,今個我在這裏聽到了鬼哭,明個她在別處聽到了鬼笑。


    “就昨天夜裏吧,我在洗腳還沒上床呢,突然就外麵傳來兩聲怪叫。”


    “那叫聲啊,一聽就不好,我嚇得洗腳水都不敢倒,趕緊爬上了床。”村婦甲道。


    村婦乙道:“你說的那叫聲我也聽到了呢,好像是從村口大路那邊傳過來的……”


    “村口那邊?那可不就是孫家那個方位麽?”村婦丙壓低了聲道。


    村婦甲道:“聽說孫家老太太這幾天快要不行了,你們沒見孫家的孫子都從縣城學堂回來了嘛?”


    “哎,老太太可憐,得啥病不好偏生得了那個遭罪的病,這苦頭吃大了。”


    眾人正在唏噓的當口,又有個平時嘴巴最長的婦人屁顛著跑過來,“誒,跟你們說個事兒,保證你們聽了要嚇哭!”


    “啥事兒啊?”婦人甲乙丙齊聲問新來的婦人丁。


    婦人丁吞了口唾沫道:“我從我娘家那邊過來,聽到我娘家那邊一個獵戶說,就在前兩日早上,他去山裏那隔夜釘下的兔子套,一個猛地抬頭,看到蒙蒙亮的天,山腳下那條河邊,一個女人走過去。”


    “那女人頭上包著個帕子,肩膀上扛著一把鋤頭,臂彎裏還挎著一隻籃子。”


    “他當時心裏還詫異著呢,這是誰家的媳婦這麽勤快,天才剛亮就出來挖野菜?”


    “就在他埋下頭把兔子套拔出來再抬頭的當口,那河壩上哪裏還有女人的影子?”


    “他以為是自個眼花,又或是那個女人走到別處去了,於是四下瞅了個遍兒,啥都沒有。”


    “附近的那些田地裏莊稼荒蕪掉了,而且,那婦人就算腳力再好,也不可能在他俯身又起身的當口就走得影兒都不見吧?河壩那麽長……”


    幾個婦人全都咂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在消化這個爆炸般的消息。


    “你們說,會不會是孫老太太?”沉默了片刻後,又有婦人問了。


    “咋可能?那獵人都說了是個婦人,年紀應該也就二十多的樣子,不大!”


    “呀,照這麽說,咱村近期又有年輕的婦人要死?”


    此婦人說完後,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露在手掌邊緣的眼睛骨碌碌的轉動著,都是驚恐。


    “哎,死就死吧,這都多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野菜和去年的酸菜吃得我都想吐,死了更好!”又有婦人道。


    ……


    楊若晴剛從池塘邊把駱寶寶的衣裳洗完,就聽到村東頭那邊傳來吵鬧的聲響。


    接著,就看到好多村民都紛紛朝那邊跑去。


    “那又是咋啦?”楊若晴問身旁的小花。


    現在家裏嘎婆病危,寶寶又出水痘,這段時日幾乎都沒進村,更沒有去關注那些村裏吵吵鬧鬧的屁事。


    小花抬起頭朝那邊張望了一下,然後拽住一個從那邊過來的村民打聽了下。


    隨即小花趕緊跑回楊若晴這邊:“姐,打聽到了,是大河哥家的桂芳嫂子跟周生家的鳳枝嫂子兩個人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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