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二火抬頭看了眼麵前的陳彪,重點落在陳彪手裏拎著的禮品上,然後咧嘴一笑。


    “哎呀,原來是侄子來了,來就來嘛,咋還這麽客氣呢?”


    韓二火說著,朝邊上的仆婦使了個眼色。


    仆婦趕緊過來,接下了陳彪手裏的東西放到一邊,然後又給陳彪遞過來一碗茶。


    陳彪雙手捧著茶,對韓二火道:“我爹打發我來看看韓大伯,說當初你們一塊兒在碼頭共事,韓大伯你對他照顧有加……”


    韓二火笑彎了眼睛道:“哎呀,你爹記性不錯嘛,這都還記得……”


    陳彪道:“是啊,我爹說,你們可是一塊兒共患難過的,說有一回那貨包掉下來差點砸到你的腦袋,我爹後來撞開了您,結果他自個的手臂脫臼了……”


    韓二火臉上的笑容怔了下,隨即笑得更加燦爛了。


    “還有這回事兒?我咋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呢?是不是你爹記錯了啊?”他笑眯眯問。


    陳彪愣了下,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邊,韓二火放下了手裏的筷子,問依舊站在那裏的陳彪:“侄子啊,你爹身子還好吧?”


    提到這個,陳彪的臉色就黯然了幾分。


    他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韓二火這個事兒,韓二火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身子很好呢,頓頓飯都要吃這麽多,身體壯如牛,年前還添了個兒子。”


    “你回去告訴你爹,讓他就不要掛念著我啦,讓他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就行啦!”


    陳彪點點頭。


    “韓大伯,其實我今個過來拜訪您,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要求您……”


    “啥事啊?“


    “我、我家裏遇到了一點困難,想跟您這裏挪點銀子應急……”


    “啥?你說啥?”韓二火加大了分貝,問。


    陳彪以為自己剛才說話聲音太小了,韓二火沒聽清楚。


    於是,他也加大了音量道:“我想跟您這裏挪借點銀子應急……”


    “啥?”


    “你說啥?”


    韓二火抬手托住自己的耳朵,側著腦袋大聲問。


    陳彪湊到了韓二火的耳邊道:“韓大伯,我想跟您這借點銀子……”


    “哎呀,我這耳朵今個是咋啦?”韓二火站起身來,把陳彪推開一些。


    “先前還好好的,咋這會子一點都聽不到啊?”


    韓二火一邊說,一邊托著耳朵往堂屋門口走,不一會兒,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留下陳彪站在那兒,就算是傻子,這會子也看明白了。


    “不借就不借,至於搞成這樣?”他嘟囔道,轉身往堂屋門口走。


    走了幾步,想到啥,以最快的速度轉身來到了另一張桌邊,一把將先前拎過來的那捆禮品又抓到了手裏。


    仆婦正準備把禮品收拾起來,桌上的禮品突然就不見了,抬頭一看,陳彪已把禮品拽在手裏。


    仆婦不樂意了,“你幹啥?送出來的禮品還要拿走,可要臉?”


    陳彪狠狠瞪了一眼那仆婦,“我拿出去喂狗也不給你家老爺,我呸!”


    然後,拎起東西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仆婦的罵聲,“一個窮鬼,滿身的酸氣兒,有本事別來呀!”


    憋了一口氣一口氣走出兩條街,陳彪才終於找了個拐角的地方靠在那裏,臉色鐵青。


    這都什麽世道,什麽人啊?


    不借就不借,還裝聾?


    之前不是說自己一頓要吃多少,壯得跟牛似的嘛?


    一說到借錢,就嚇成那樣,爹當初真的是拿自己的一條手臂去救了一條狗啊,不值得,當真不值得!


    陳彪深吸了幾口氣,在腦海裏回想了一遍其他幾個親戚家的住址,然後依次的找過去。


    “三姑夫,我是陳彪,我想跟您借點錢應急……”


    “陳彪啊,你三姑走了都好幾年了,我們這個家如今是我娶的填房當家,錢都在她手裏拽著呢,”


    “那個婦人是個母老虎,我不敢招惹,對不住啊,幫不了你啥,不過你放心,我會在你三姑的牌位前幫你們多念叨念叨的,讓你三姑在天有靈保佑你家……”


    ……


    “二舅爺,是我,我是陳彪……”


    “彪兒啊?哈哈,幾年不見都長成大小夥子啦?你打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二舅爺,我曉得你對我好,我這回來是想要跟您這挪點銀子應急。”


    “啊?挪銀子啊?”


    “要多少啊?”


    “三十兩。”


    “三十兩啊?你等著哈!”


    看著二舅爺轉身進了廂房,陳彪這奔波了大半天,漸漸陷入冰窖的心,突然回溫了一些。


    他站在堂屋裏,緊張而期待的等著,這世道看來還是好人多啊!


    很快,二舅爺就出來了。


    他手裏端著一隻匣子,匣子上著鎖。


    “二舅爺的全部家當都在這匣子裏了,你等著,我這就給你開了,拿錢給你應急!”


    “二舅爺,你真好,彪兒給你磕頭了!”


    陳彪一激動,跪下身去,給二舅爺狠狠磕了好幾個響頭。


    然後跪在地上,仰著頭看著二舅爺拿出一根鑰匙來塞到那木匣子的鎖眼裏,一轉。


    “哎呀!”


    “咋啦二舅爺?”


    “卡死了……”


    “啊?”


    陳彪衝地上爬起身來,湊過來往哪鎖眼上一看,鑰匙斷在裏麵,果真把鎖眼給堵死了。


    “二舅爺,這,這可咋辦啊?”他問。


    二舅爺道:“哎,我也沒轍啊……”


    “實在不行就把這木匣子給砸了吧?大不了日後我再賠您一個更好的?”陳彪試探著問。


    二舅爺卻緊張的一把抱住木匣子,“使不得使不得,這木匣子可是用上等的黃梨木打造的,跟我的棺材是同一批打造的,死後我是要拿它來陪葬的,不然我的魂魄都不得安生……”


    陳彪依舊是雙手空空的走出了二舅爺的門,他一個人在縣城的街道上遊蕩。


    日頭落山了,這倒春寒的季節,日頭落山後風就開始掛起來,路上好冷。


    陳彪抱著雙臂,因為禮品已經被二舅爺給留下了,他現在隻能抱著雙臂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


    大街上,收攤的人群都趕著回家吃夜飯,幾乎沒啥人。


    但是也有一些有錢人,正是夜生活開始,坐著馬車出來玩耍,準備逛夜市去。


    鼻子裏,突然飄來飯菜的香味兒,五髒六腑開始劇烈的鬧騰起來。


    陳彪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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