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為了不讓公豬惦記著那檔子事兒,不曉得是誰想出來一個法子,說是把剛生下來的小母豬給殺了吃肉,”


    “這樣一來,不僅斷了公豬的念頭,還能吃上肉。”


    “就這樣,小母豬越來越少,到最後都快沒了。”


    “那個人家的豬娘養的年數多,似乎曉得了一些事。”


    “有一回它又生了,然後小母豬崽子照例被人進來拿走的時候,那頭豬娘咬住了那家男主人的褲腳,不讓他走。”


    “聽說眼睛裏海淌出了眼淚……”


    “那家男主人自然是不搭理的,還要走,豬娘就咬了那男主人一口。”


    “男主人當時就惱了,撈起一個榔頭就轟到了豬娘的腦袋上,許是手上力道沒拿捏好,豬娘死了。”


    聽完老磨的話,楊若晴眉頭緊皺。


    大磨則眼眶濕潤了,“那豬娘都懂人事了,也太可憐了,那家男主人咋能這樣呢!”


    老磨也歎了口氣,“事兒還沒完呢。”


    “打那以後,咱村裏的人家,誰家要是生了閨女,扔掉了,倒沒事兒。”


    “要是哪家舍不得把閨女扔掉,那家就會接二連三的倒黴。”


    “死家裏的頂梁柱,死兒子,瘸不死就瘸,就殘,就病,病得半死不活的……”


    “後來,又有人說,在村後麵的山坳裏,看到過那頭死掉的豬娘精。”


    “說是人的身子豬的腦袋,每天晌午挎著一隻木桶出來給小豬崽子喂食……”


    聽完老磨的這番話,楊若晴一愣一愣的。


    鬼怪山精這之類的東西,換做從前,她是肯定不信的。


    現在……這個世界千奇百怪,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未知領域太廣太廣了……


    “因為那些願意撫養女兒的人家頻頻遭受這些倒黴事兒,而那些狠一狠心把女兒扔掉的人家,反而沒事兒,所以,大家就認為這是豬娘精的報複?”楊若晴問。


    老磨點點頭。


    楊若晴沉默了。


    大磨想到一事兒,問老磨:“哥,我問個事兒你可千萬別生氣哈。”


    老磨瞪了大磨一眼,“都曉得你問的那話要激怒我,還問?”


    大磨咧了咧嘴,這一咧嘴,傷口忍不住又有點疼。


    “不問,我憋不住。”他道。


    “哥啊,大嫂這眼瞅著也要生了,假若她生的是個小子,那肯定沒話說。”


    “倘若生的是個閨女,你……打算咋辦啊?”


    “該不會……也跟黑騾子那樣,親手把自個的閨女給摔死吧?哥,你下得去那個手嗎?”大磨問。


    老磨聽到這問,惡狠狠瞪了大磨一眼。


    “瞧你問的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道。


    坐在那裏抽著旱煙,對這個問題直接無視,可是那臉上的糾結,卻是怎麽都掩藏不住。


    大磨見狀,也沒躲問啥。


    他看了眼楊若晴,楊若晴對他暗暗搖頭。


    大磨沒再問了,站起身道:“哥,那就都歇著吧。”


    老磨“嗯”了聲。


    大磨剛走兩步,突然又道:“對了哥,明日有啥安排不?要是沒有,我跟小棠去山裏狩獵?”


    老磨擺擺手:“花生都挖完了,你們去吧去吧。”


    這一夜,楊若晴沒有出去監督拓跋淩。


    而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裏都是黑騾子把那小女嬰高舉過頭頂,要砸向地麵的情景。


    這個事情,對她的衝擊有點大。


    這個村子,其實大家夥兒娶不上媳婦,窮是一個方麵。


    最主要的方麵是他們對女性的惡劣態度。


    楊若晴是人不是神,沒法去改變這一整個村裏人的思想觀念。


    尤其是村裏這些觀念還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根深蒂固了。


    她隻是在想,要是黑騾子當真容不下那個小女嬰,那她可不可以把那個小女嬰帶走?


    孩子是無辜的,她剛剛來到這個世上,沒來得及去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剝奪她的權力。


    就算是親生的爹老子都不行!


    還有棠伢子,都一天兩夜了,都沒過來。


    家裏那邊肯定是發生了啥事,不然,他不可能不過來的。


    ……


    長坪村。


    這個時間點,是睡覺的時間點,村裏很多人家都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中。


    可是,楊若晴和駱風棠家的院子裏,卻是燈火通明。


    堂屋裏,駱鐵匠被老楊頭和老孫頭王洪全幾個強按在那張躺椅上麵,死活不讓他起來,死活要他先喝一碗紅糖水。


    邊上,王翠蓮,孫氏,大孫氏幾個婦人都在那以淚洗麵。


    拓跋嫻沒在堂屋,因為她去了後院的小佛堂裏,這一天兩夜裏,她都是在佛堂裏過的。


    堂屋裏,除了這些人以外,還有其他的人。


    楊若蘭啊,蕭雅雪啊,桂花大雲趙柳兒,全都過來了。


    隻是這一個個,臉色都很不好,個個都麵色憂慮。


    孫氏更是哭腫了眼。


    “我滴個天啊,辰兒弄丟了,寶寶要是再給搞丟了,我家晴兒回來,這道坎該咋過呀?”


    孫氏哭著道,渾身直抽搐,整個人的樣子,瀕臨崩潰的邊緣。


    躺椅上,駱鐵匠掙紮著下來了,要給孫氏磕頭賠罪。


    “是我不好啊,是我要帶寶寶去鎮上趕集的,我眼睛那麽晃一下,真的隻是眨了下眼皮的功夫,寶寶就不見了啊……”


    “讓我去找寶寶啊,找不回來,我就以死謝罪!”


    駱鐵匠整個人都憔悴得沒了形,眼窩深陷,顴骨凸起,嘴巴周圍一圈的胡茬子。


    焦急,擔憂,深深的自責和懊惱這幾重心裏負擔下,他整個人的眼睛都紅了。


    看啥東西,都礙眼,都急,就想著要出去找駱寶寶。


    可這才剛站起身,就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屋子裏再次亂成一團。


    “快快快,掐人中。”人群中有人道。


    掐了人中,駱鐵匠就醒了,醒來後接著自責,懊惱,打自己耳光子。


    王翠蓮抱住駱鐵匠的手,也哭成了淚人:“你別這樣啊,棠伢子他們帶著村裏的青壯年都出去找去了,咱寶寶福大命大,一定會找到的!”


    駱鐵匠還是哭。


    “都一天兩夜了,孩子走丟都一天兩夜了啊,這會子還是沒動靜,我的孫女啊,你在哪啊?”


    “大爺爺對不起你啊!”


    駱鐵匠又開始打自己耳光子。


    屋裏再次亂作一團。


    絕望,焦慮,如同看不見的濃霧籠罩在眾人頭頂。


    大家甚至都在想,老天爺為啥要這樣折磨晴兒和棠伢子?


    都丟了一個兒子了,好不容易把閨女養到五歲多,又活潑又聰明的,人見人愛。


    這麽好的孩子要是丟了,那晴兒怕是要瘋了,這幾個家,估計也要毀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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