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的這番話很不講道理。


    可關鍵在於,就連衛塵都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講道理。


    如果說當日威懾踏雲宗是為了自保,綁架紀輕夢是一時衝動的話,那麽,現如今那洪崖宮的許長老並沒有刻意針對青州眾修,洛川為什麽突然跳出來要打對方的臉?


    這真的是一件非常沒有道理的事情。


    至於說洛川言辭中的與那白須老者的緣分也好,要跟踏雲宗爭臉麵也罷,自然是沒人相信的。


    那無非是一個無比拙劣的借口。


    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又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如果洛川足夠聰明的話,便不應該在此時出頭,更不應該在此地得罪洪崖宮。


    可偏偏洛川就這麽做了,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給青州眾修任何反應的時間。


    衛塵與北蟬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凝重之意。


    原本按照計劃,一切如衛塵所言,汴州修行界與青州向來交好,此番他們想要出城,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情。


    洪崖宮可以不給淩劍宗麵子,但必須給廖曇麵子,也必須給整個青州一個麵子。


    再加上衛塵的遊說之力,洛川想要將紅豆、謝長京和秦未央三人帶到觀星樓,也不是很難。


    可現在洛川的一番話,卻讓事情變得有些複雜了。


    衛塵在想著稍後應該如何向洪崖宮的人解釋,以求化解這場誤會。


    北蟬一言不發地仰著脖子,陰測測地看著那位許姓長老。


    紅豆暗暗捏緊了手中的靈丹,看著洛川的目光滿是擔憂。


    紀輕夢與她身邊的那位劍侍則是滿臉的幸災樂禍,仿佛恨不得洛川被那洪崖宮的人一掌劈死。


    至於說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那表情就更精彩了。


    有欽佩者,有震驚者,也有惋惜者,更有嘲諷者。


    “青州?這群人就是從青州來的鄉野村夫?就憑他們也敢與洪崖宮的許長老叫板?”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估計他們連洪崖宮的名號都不曾聽說過,此番敢在這裏鬧事,看來是不想活了。”


    “不過看那狗膽包天的小兔崽子身邊有好幾個聚星境的強者呢,想來必定不是出自同一個宗門的,隻是不知道待會兒若那小子遭了難,有誰會給他出頭?”


    眾人議論紛紛,卻是沒有一個人能認為此事能夠善了,更沒人覺得洛川還能活著離開樺城。


    當然,這一切,最終還是得看洪崖宮的態度,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要看那位許長老的意思。


    而此時的許憂眼中也悄然閃過了一抹驚疑不定之色。


    不過隻是一個瞬間,那抹疑色就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冰冷。


    許憂忌憚的,並不是洛川這個對他沒有半點威脅的小家夥,而是他身後那九個人,不,如果再算上紀輕夢身邊那名劍侍的話,現如今出現在許憂眼前的,其實是十位聚星境強者。


    但也正如眾人所言,許憂很清楚,即便是青州最強大的淩劍宗,也拿不出十位聚星境出來。


    所以這十個人,必定不是出自同一宗門的。


    此番觀星大會,青州眾修抱團而來,當然是存了威懾其他修行勢力的意思,不過在許憂看來,此舉卻有一個非常重大的缺陷。


    若是一路相安無事還好,一旦遇到生死危機,這些人必定會如一盤散沙一般,大難臨頭各自飛。


    所以隻是轉眼間,許憂已經心中有數,寒聲道:“此子留下,其餘青州人等,速速出城!”


    話音落下,場中立刻一片嘩然。


    “看來這洪崖宮長老做事也是極有分寸,竟然並沒有因此而遷怒其他青州修士,而是隻盯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人。”


    “這下子那小子當真是死定了,就是不知道他門內來了幾個人?”


    “來幾個人也是白搭,就算他身後那些聚星境強者都跟他是同門師兄弟,又有誰敢在汴州得罪洪崖宮?難道打算為此舍了那觀星大會的造化嗎?”


    到了這個時候,在場絕大多數人看向洛川的眼神都變得冷漠了起來,就連之前被寧青問話的那個麻衣男子也暗暗向後退了幾步,以示撇清關係,生怕被洪崖宮所遷怒。


    但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幕,卻出乎了所有人,包括許憂的意料之外。


    洛川背後的那九位青州聚星境強者,包括紀輕夢二人,誰都沒有動。


    紀輕夢不敢動,是擔心洛川在生死瘋狂之際,引爆自己的星海,拉自己墊背。


    而其他人不動,則顯得態度極為玩味了。


    就連原本準備就此離城的楊家天驕,也被寧青一把拉住了胳膊,並暗暗向他搖了搖頭。


    一時間,場中再度變得一片死寂,無數人都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而許憂的臉色則更沉了三分。


    “許某再說一遍,除了此子,其他青州眾修,速速離城,切莫自誤!”


    話音落下,衛塵再一次轉頭看向北蟬,苦笑著問道:“如此,值得嗎?”


    北蟬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許憂身上,聽得衛塵此問,隻是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首先,廖曇是個非常護犢子的人,其次,那個姓洛的小王八蛋自淩劍宗發跡以來,雖然每一步都走得很險,但他從來沒輸過,最後……”


    “我也看那家夥很不爽。”


    言罷,一層淡淡的杏黃色星輝驀然自北蟬腹間升起,遮住了他臉上的陰鬱之氣,也將場中的氣氛染得無比肅殺。


    北蟬沒有回答許憂的話,卻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而他的這番行動,就像是一點火星,徹底點燃了整片原野,於是在接下來,衛塵也激發了星海。


    然後是南宮勝和夏猛,寧青和楊行昌。


    最後是趙尋鳴與另外個叫做陳剛的散修。


    除了那個帶著鬥笠的中年男人,以及紀輕夢身邊的劍侍之外,已有整整八道星輝激昂而起,染黃了洛川眼前那座古樸的城門,也映亮了許憂那沉寂到穀底的臉龐。


    與此同時,洛川終於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不疾不徐地笑道:“我青州修士,在麵對外敵的時候,從來都是同生死,共進退的,卻不知你洪崖宮,有沒有與我青州一戰的底氣!”


    話音落下,洛川赫然祭出了山海壺中的挽歌劍,揮手遙指那高高在上的洪崖宮長老。


    “哈哈哈哈,有趣!著實有趣!世人皆傳,青州多軟弱可欺之輩,今日一見,純屬妄言!既然要打,便再算上老夫一份!”


    說著,洛川身邊的那位白須老者也負劍而起,嘴邊雖然還殘留著鮮紅,但雙眼卻亮得有些瘮人。


    見狀,許憂徹底愣住了,他不明白,這些青州修士在發什麽瘋,為什麽會為了一個洗星境的小子與洪崖宮宣戰,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汴州是誰的地盤嗎?難道他們不害怕自家掌門出手將血染樺城嗎?


    下意識的,許憂便認為這些人一定是在虛張聲勢,想要逼迫自己服軟。


    “大膽!你們可知我是誰!我乃洪崖宮長老許憂,若你們今日膽敢闖陣,便是與我洪崖宮為敵,他日我洪崖宮必將兵發你宗,讓你宗寸草不生!”


    許憂原本想要用這番話,給青州眾人最後的威懾,讓他們知難而退。


    卻不曾想,一聲輕笑卻忽的從人群中傳了出來。


    “那你可知我是誰?我是青州血獄穀北蟬,若你洪崖宮兵發青州,我血獄穀第一個就要屠你門下弟子千萬!”


    話音落下,一旁的衛塵頓時眼前一亮,明白了北蟬的用意,於是第二個笑道:“我是青州天元門衛塵,若你洪崖宮真的膽敢進犯青州,我天元門誓與你等不死不休!”


    寧青接著開口道:“我乃青州寧家,寧青,日後等你洪崖宮入侵青州,我寧家全族男兒,定拋頭灑血,不惜一切保衛青州土地!”


    最後,洛川掠空而起,看著滿目驚色的許憂,緩緩笑道:“小爺我是淩劍宗洛川,不說別的,你今天得罪了我,我師兄廖曇在觀星大會上就會為我找回場子來,若你真的狗膽包天,意欲驅使洪崖宮兵發青州,那麽,我淩劍宗作為青州第一宗門,一定讓你們有來無回!”


    這一句句豪言壯語說出來,許憂的眼中已經閃出了一絲慌亂,因為他發現,事情徹底鬧大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經過洛川幾人的這番誓詞,頓時把剛才許憂說要兵發某一宗門的言辭,轉換了概念,變成了洪崖宮要與整個青州為敵!


    這可了不得了!


    洪崖宮雖然作為準一等門派,禦下有三大碎星,十大聚星,勝過淩劍宗千籌,但若說挑戰整個青州修行界,無異於蜉蝣撼樹,天方夜譚!


    別的不說,光是青州用人海戰術也能把洪崖宮給填死。


    更何況,你洪崖宮若真的膽敢兵發青州,挑起大梁內戰,你以為皇室會坐視不理嗎?你以為星殿是吃幹飯的嗎!


    “你們這群牙尖嘴利的小輩,我可沒說要與青州為敵,我說的是……”


    不等許憂說完,洛川便厲喝一聲:“你剛才口口聲聲稱要讓我等宗門寸草不生,便等同與我淩劍宗、血獄穀、天元門三大宗門宣戰,與寧家、楊家、夏家、南宮家這四大家為敵,不是與青州為敵,是什麽!”


    “你……你……”許憂深知中了對方的圈套,一時間竟然被懟得啞口無言,氣急攻心,隨之一聲怪叫,猛地從口中吐出了一道血箭。


    直看得四周修行眾修全部目瞪口呆。


    這位洪崖宮堂堂四長老,聚星六重境強者,竟然,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兒,給氣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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