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此言一出,不論是許懷秋還是蘇長見,都不禁心中一驚。


    因為洛川沒有必要騙他們。


    徐成在臨死之前都不相信,洛川竟然真的敢殺自己,許懷秋與蘇長見亦然。


    誠然,現如今的洛川手持執劍令,偌大一個淩劍宗,理論上,除了宗主大人和太上長老之外,他誰都殺得。


    但那畢竟是理論上的。


    當初在新年夜的時候,洛川殺了一位刑堂的親傳弟子,便已經震驚了整個淩劍宗,為此他甚至不得不交還執劍令,以平息太上長老的怒火。


    現如今小祁山正值多事之秋,在經曆了昨夜的一番血戰後更是元氣大傷,在這種情況下,洛川竟然又殺了一位長老?


    此事若是傳出去,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洛川瘋了。


    就算徐成真的罪不可赦,死不足惜,那也不是洛川能夠說了算的,至少需要太上長老點頭認可吧!


    可偏偏,洛川就是這麽一個從不按規矩做事,從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堂堂一位長老,他說殺就真的殺了。


    最可怕的是,他有這麽做的實力與底氣。


    一時間,許懷秋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眉眼間的寒意仿佛能結出霜來。


    “所以執劍使的意思是,你也想殺了老夫?”


    麵對許懷秋的誅心之問,洛川隻是平靜地笑了笑。


    “如果可以的話,我的確想試試。”


    聞言,不僅許懷秋猛地捏緊了木椅的一角,就連蘇長見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畢竟在這位勳祿堂堂座的眼中,洛川並不是一個如此衝動,如此嗜殺,如此不顧後果的人。


    然而,還不等兩人有所回應,洛川便再度開口了。


    “就是不知,許長老想試試嗎?”


    許懷秋猛地挺直了腰背,雙目閃出一道寒光,直刺洛川的眼睛,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方的這句話,已經不止是威脅了,而是真的夾雜了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意。


    但很可惜的是,許懷秋並沒有能夠在洛川的眼中看到任何他所希望看到的情緒,相反,隻有一片平靜。


    便如同波瀾不驚的湖水,連半絲漣漪都不曾蕩起。


    這說明,洛川真的敢殺他,而且,有把握殺了他。


    許懷秋不知道洛川的底氣是什麽,但至少從陳童和徐成之死這兩件事情上,讓他有些畏首畏尾。


    所以在下一刻,許懷秋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放鬆了身體,開口道:“我想今日執劍使大人來此,不僅僅是為了來威脅老夫的吧?”


    洛川颯然一笑:“當然不是。”


    頓了頓,洛川又回頭看向蘇長見,笑道:“之前我便已經與蘇堂座商議好了關於賠償方案的問題,所以我這次來,隻是順路拜訪一下許長老而已。”


    說完,洛川似不經意般瞥了紅豆一眼,後者則似有些羞怯地低下了頭。


    於是洛川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三分。


    不等許懷秋開口再問,他便主動站起身來,對其拱了拱手。


    “既然許長老安好,如此,那我便告辭了。”


    許懷秋與蘇長見兩人麵麵相覷,目送洛川帶著紅豆向門外走去,似乎被洛川的這番舉動給徹底搞糊塗了。


    明明在片刻之前洛川還說要找徐成好好談一談,怎麽一轉眼就突然變了卦?


    而且看這樣子,洛川是真的打算就這麽走了?


    最重要的是,許懷秋分明能夠感受到,之前洛川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為什麽突然就放棄了?


    沒有人回答他們。


    洛川已經帶著紅豆走出了勳祿堂的大門,沒有半分停留,便直接往東峰去了。


    自然也沒有人能聽到主仆二人唯一的一句對話。


    “他真的怕了嗎?”


    “是的,少爺。”


    然而,這一次兩人卻並沒有能夠進到神兵堂的大門,因為有一道人影攔在了他們的麵前。


    那是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


    見到此人,洛川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放慢了腳步,恭恭敬敬地行禮道:“見過師兄。”


    如今的洛川手握執劍令,連長老都可以殺,所以整個小祁山能當得起他這一拜的人並不多。


    如果單純以弟子層麵上來講的話,當然就隻有一個人。


    廖曇。


    見洛川到來,廖曇緩緩收起了手中的書卷,笑著道:“師弟你來了。”


    說著,廖曇便主動迎了上來,看似很熱絡地摟住了洛川的肩膀,隻是舉手投足間似乎顯得有些僵硬,應該是對於這等裝熟的事情還不太適應。


    “紅豆師妹,我想借你家少爺一敘,你應該不反對吧?”


    紅豆笑著點了點頭:“大師兄要借,誰敢不給呀。”


    “哈哈……”廖曇笑了笑,隨即摟著洛川走到遠處,確認沒人能聽到他們的交談之後,這才鬆開了手。


    洛川隻能頗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師兄不必如此。”


    “呃……”廖曇伸手撓了撓頭,苦笑道:“我聽太上長老說,洛師弟吃軟不吃硬,所以還想著先跟師弟敘敘舊。”


    洛川哭笑不得地看著這位風塵仆仆的大師兄,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真要說敘舊,其實兩人也並沒有那麽熟,除了新年夜在明劍閣見了一麵之外,似乎就再也沒有什麽別的交集了。


    當然,曾幾何時,洛川還懷疑過黎洪等人的刺殺是廖曇在背後指使的。


    隻不過這一嫌疑早就被洛川給排除了。


    所以說到底,洛川與這位大師兄之間還真沒什麽好敘舊的。


    他更好奇,今日廖曇來找自己的目的是什麽。


    從之前的一番對話來看,似乎是太上長老委托這位大師兄來勸諫自己的,所以下一刻,洛川不禁笑了。


    “師兄是擔心我會大開殺戒嗎?”


    廖曇毫不遮掩地點了點頭道:“不錯。來之前我聽說,師弟已經對徐長老動手了?”


    洛川斷然搖頭道:“非也,是徐成想對我動手,被謝長老及時阻止了。”


    按常理來說,洛川的這番話當然更具有說服力,但廖曇卻輕輕歎了口氣道:“不管是誰動的手,不可否認的是,徐長老已經殞落了。”


    洛川笑著道:“看起來師兄很為之惋惜。”


    “不。”廖曇搖搖頭:“我惋惜的並不是徐長老這個人,而是惋惜我宗門又失去了一位洗星境巔峰強者的護佑。”


    洛川沉了一口氣:“但他畢竟該死。”


    對此,廖曇不置可否,而是轉言道:“我知道,這半個月以來,師弟受了很大的委屈,百草堂也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我希望師弟能聽我一言。”


    洛川開口道:“師兄請說。”


    “凡事,不能太計較個人的得失,而應該考慮整個宗門的利益,對於我們每一個淩劍宗弟子來說,都應如此,這是本分。”


    說這句話的時候,廖曇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悵然,也有些無奈,似乎他的這句話並不隻是說給洛川聽的。


    更是說給自己聽的。


    洛川也隨之歎了口氣:“所以此番我之所為,已經足夠克製了。”


    廖曇搖搖頭:“那畢竟是一位長老。”


    聞言,洛川非常認真地看著廖曇,沉聲道:“長老的命是命,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嗎?”


    廖曇暗暗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洛川擺擺手:“於師兄也好,於太上長老也好,你們無非是不希望宗門再蒙受更大的損失,但實際上,每一個偉大的政權,其腐朽與衰亡,都是從內部開始的,如果能趁著這次重傷的機會,徹底割去體內的毒瘤,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呢?”


    廖曇立刻出言反駁道:“徐長老並不是我宗的毒瘤。”


    洛川頓時笑了:“師兄可知,為何太上長老明知我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還是把執劍令給了我?”


    廖曇點點頭:“因為現如今的淩劍宗,缺不得師弟與星殿之間的關係。”


    “所以……”


    洛川輕輕抬起了下巴:“自誇一句,我現在可還算得上是宗門的中流砥柱吧?”


    “那是當然。”廖曇的回答斬釘截鐵。


    “那麽,肆意殘害宗門的中流砥柱,這還不能算是毒瘤嗎?”


    麵對洛川這一聲無比平靜的質問,廖曇突然沉默了。


    片刻之後,他才喃喃道:“有人的地方,就自然有爭鬥,就自然有衝突,洛師弟不能將所有與你有仇怨之人,都歸入毒瘤當中。”


    於是洛川再次話鋒一轉:“那麽師兄可知,在見到你之前,我去了哪裏?”


    廖曇轉頭看了看洛川來時的路,開口道:“應該是勳祿堂吧?”


    洛川點點頭。


    “許長老還活著。”


    這句話很簡潔,但其中所蘊含的意思卻絕對不簡單。


    廖曇再次皺起了眉頭:“那麽現在師弟去神兵堂……”


    “當然也隻是想給杜方一個警告而已。”


    頓了頓,洛川又開口道:“常言道,事不過三,我可以放他們一次,二次,但如果再有下回,就算再怎麽以宗門為重,我也不會再留手。”


    聞言,廖曇突然開口道:“如果隻是為了此事的話,師兄可以陪你去。”


    洛川沉吟片刻,隨即笑著點了點頭:“莫敢不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星隕神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慕白公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慕白公子並收藏星隕神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