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羅地網的扭曲和絞殺可以繞過永夜傘,卻繞不過洛川手中那些價值連城的符篆。


    一道道金石之音激蕩不息。


    一片片劍刃風暴呼嘯不止。


    卻傷不了洛川分毫。


    “到此為止了吧。”


    洛川輕聲一歎,腳麵在地上狠狠一踏,四周的空氣轟然爆開,強烈的震感激起大片塵土飛揚。


    閉夜震全力開啟!


    下一刻,洛川渾身燃起了一層熊熊烈焰,仿若一顆巨大的火球,又像是急速墜落的天邊流星,徑直向周浩暉砸了上去。


    周浩暉看得膽魂皆喪,有心想要閃躲,卻根本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他抬起手,在空中虛盈一握,於天羅地網中摘得一絲金線,即刻化為一把蛇形長劍,橫欄於胸前,意欲擋下洛川的必殺一擊。


    挽歌劍的黑色幽芒在周浩暉眼中急速放大,平地有秋風起,在周浩暉的身前降下了一層水幕。


    “秋水劍?”


    周浩暉在第一時間認出了洛川所使用的劍法,頓時心中大喜,掌心的蛇形長劍驀然一抖,變橫為豎,爆開了一層暗青色的火焰,就像是一條劇毒的竹葉青在吐著信子,一口咬在了挽歌劍之上。


    “嗤……”


    刹那間,一片灼熱的水汽自劍網中彌漫開來,洛川手腕一震,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數步,輕輕挑起了眉頭。


    “業火三災?”


    他有些沒想到,周浩暉竟然修習了被譽為淩劍宗內最為高深的三道劍法之一的業火三災。


    雖然連小成都算不上,但對於秋水劍的克製卻是顯而易見的。


    一擊建功,周浩暉立刻又恢複了底氣,放聲大笑道:“洛川啊洛川,我還道你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扛住天羅地網的威壓,如今看來,應該隻是靠著你手中那件法寶和符篆的護佑,要說劍術……”


    說著,周浩暉看向永夜傘的目光不禁充滿了貪婪之色,又轉身對劉慈和陳久霖開口道:“不要再等了,一起出手,這小子身上的東西都是我們的!”


    聞言,洛川隻是微微一笑:“噢?是嗎?”


    話音未落,洛川手中的挽歌劍再一次高高揚起,劍鋒處的黑芒冷意更盛,仿佛與半空中那輪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血月融為了一體,以肉眼難及的速度墜向周浩暉的脖頸之側。


    楓橋夜泊第一式。


    月落烏啼霜滿天!


    “還不死心嗎?”周浩暉冷哼一聲,正準備故技重施,卻發現他從天地間所借來的無量業火竟然在這一刻被盡數凍成了寒霜!


    “這是什麽劍!”


    伴隨著周浩暉的一聲怪叫,半空中的劍網也被染成了冰藍色,原本對洛川那持續不斷的壓迫之力也不由自主地停滯了那麽一瞬。


    一瞬之間,便是勝負之差,生死之別。


    一瞬之後,洛川的挽歌劍已經到了。


    周浩暉勉強抬手以蛇形劍護在自己喉前,卻被挽歌劍輕而易舉地斬斷成了兩截,然後一陣鑽心的疼痛傳入周浩暉的腦中,一片濃厚的血腥氣刺入了他的鼻腔。


    “唰!”


    生死危機關頭,周浩暉憑借其強大的求生意誌,竟然爆發出了百分之兩百的反應速度,在洛川劍鋒落下的那一刻勉強向側麵橫移了半寸。


    所以他活了下來。


    但他的一隻耳朵卻被削落在地,脖子上也有一大塊血肉被生生剜去。


    洛川一劍重創周浩暉,卻並未使後者完全失去戰鬥力,來不及惋惜,洛川正準備趁勝追擊,卻有一道粗重的怒喝猛地在他耳邊炸響。


    “豎子爾敢!”


    劉慈趕到了。


    此時的洛川劍勢未盡,抽手不及,便幹脆手腕一轉,將劍鋒向側麵掃去。


    這一劍不是斬,而是拍。


    用的也不再是楓橋夜泊,而是狂風驚石錘!


    “砰!”


    劉慈應聲倒飛而回,手中的虛劍碎成了飛灰,胸口狠狠向下塌陷進去。


    與此同時,天羅地網劍陣終於尋覓到了洛川在揮劍那一刻所露出的破綻,一瞬間包裹住了他的手掌,勒出了道道血痕。


    但洛川的身體經由白焰焚身訣的恐怖改造,又豈是那般容易被粉碎的?


    一時之間,洛川將掌間的白色焰火燃燒到了極致,看起來竟是想要硬抗天羅地網的劍意!


    緊接著,洛川手中的挽歌劍破空而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無瑕的弧線,一縷純白色的劍氣光輝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沒入了劉慈的體內,將他的經脈和血肉絞成了碎末。


    挽歌劍先發後至,毫不費力地刺進了劉慈的心髒,後者瞪大了雙眼,徒勞地張了張嘴,卻連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便倒地身亡。


    劉慈一死,天羅地網劍陣不攻自破,洛川的右手布滿了道道深及入骨的傷痕,但至少筋骨無礙。


    但他的危機尚未完全解除,因為場中還有一個人。


    陳久霖。


    有意思的是,從這場戰鬥開始至今,陳久霖是唯一一個不曾靠近洛川半步的那個人。


    哪怕是在變陣的時候,陳久霖也刻意與洛川保持了足夠的距離。


    如今勝負已分,洛川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滿臉血汙的周浩暉的身上,而是抬頭看向那個沉默得像塊石頭一樣的男子。


    “你們輸了。”


    洛川說了一句廢話。


    而陳久霖則回了他一句廢話。


    “看來梵天劍陣的確是被你破掉的。”


    洛川微微一笑,對此不置可否:“那麽,你們還不跑嗎?”


    聞言,周浩暉猛地自口中發出了一聲輕嘯,一手捂住脖子左側的傷口,轉身就向著遠方逃遁而去。


    洛川沒有追,因為陳久霖還站在原地。


    陳久霖沒有跑,因為他知道自己跑不過洛川。


    所以接下來,他終於說了一句有用的話。


    “當日在煙雨樓,封鎖你星海的是來自唐國魁星閣的鄭供奉,想要殺你的是煙雨樓的大當家,因為他怕惹來麻煩。”


    活人總是比死人要更加麻煩一些,現如今的洛川便完美應證了當初煙雨樓大當家的憂慮。


    陳久霖的這番坦白來得很突然,但洛川卻一點也不為之意外,因為對方是為了自保。


    至此,洛川一直追尋的真相終於揭開了那神秘的麵紗,但他並不滿意。


    “這還不夠。”


    洛川的這句話其實隻說了一半,完整的應該是“還不夠贖你的命”。


    因此陳久霖隻能輕輕歎了一口氣:“你還想知道什麽?”


    洛川皺了皺眉頭,沉聲道:“為什麽?”


    “我不知道。”


    對於這個答案,洛川當然不肯買賬,事實上,這才是他心中最想不通的問題,要知道,四年前的他雖然展露出了一些修行天賦,但說破了天去,也隻是一個尚未降星的外門弟子,又怎麽可能引來碎星境強者的暗算?


    而且那還是一個唐國人。


    是魁星閣的供奉!


    洛川何德何能,能引來這般大人物的仇恨?


    陳久霖的回答令洛川萬分的失望,但他並沒有就此而放棄,而是換了一個問題:“那麽,知道當日真相的,還有誰?”


    這一次陳久霖倒是回答得非常幹脆:“除了那日你所見到過的之外,還有刑堂長老徐成……”


    洛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雖然陳久霖所提供的情報在一定程度上應證了他沒有說謊,可對洛川來說卻沒有半點意義。


    畢竟他早就借由新年夜的那場暗殺,挖出了徐成這個幕後主使。


    然而,陳久霖的話卻並沒有說完。


    “除了那日你所見到過的之外,還有刑堂長老徐成,以及副掌門陳安。”


    聞言,洛川的臉色終於變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徐成已經是當年在淩劍宗內藏得最深,地位最高的幕後真凶了,卻不曾想,此事竟然還牽涉到了一位副掌門!


    他終於明白,那日煙雨樓的座上賓為什麽會死的死,藏的藏,而陳久霖、周浩暉與劉慈三人又為什麽要費盡心機躲到月影秘境中來了。


    原來在整件事情的背後,還有這麽一位大人物身涉其中!


    一時間,洛川突然感到了一陣深深的後怕,若不是他今日從陳久霖的口中挖出了真相,恐怕日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緊接著,他又聯想到了一件細思極恐的事情。


    “這件事情,陳童知不知道?”


    陳久霖猶豫著搖了搖頭:“應該是不知道的,畢竟此事牽扯太大,一旦東窗事發,後果不堪設想,陳掌門沒有必要將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拖進來。”


    洛川沉默不語,他知道,陳久霖的分析的確是有道理的。


    可這並不代表著他就完全剔除了陳童的嫌疑,畢竟此番陳童也來了月影秘境,而這裏,則正好是一個殺人埋骨的好地方!


    值得慶幸的是,在洛川遇到陳久霖等人之前,他並沒有能與陳童匯合,否則就真的是禍福難料了。


    但事已至此,一個新的問題又一次擺在了洛川的麵前。


    陳童還要不要救?


    然而,還不等洛川考慮清楚接下來究竟該怎麽辦,陳久霖的聲音便忽的再度響起。


    “若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話音落下,洛川握著永夜傘的手掌驀然一緊,因為他也已經發現,身後的追兵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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