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一個先,那麽就一定有一個後。


    所以洛川的這番話並沒有說完。


    “先殺人,再救人,最後,等人。”


    這才是洛川全部的答案。


    那名雁行門的弟子必須要死,因為按照白羽以往的性情,以及在他外界的赫赫凶名,在正常情況下,他是絕不會心慈手軟的。


    這一步很關鍵,也很重要,絕不能心存任何僥幸,而且必須由白羽親自動手。


    如此,才不會留下致命的破綻。


    白羽點點頭,在洛川的攙扶之下緩緩站起身來,舉步維艱地來到那雁行門弟子的身邊,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歉意,或者愧疚,反而一片平靜。


    然後白羽伸出了手,使出了自己最後的力氣,沒有半點的猶豫,直接一拳轟在了那雁行門弟子的腦袋上!


    “砰!”


    那雁行門弟子的腦袋就像是一個熟透的西瓜被摔到了地上,被白羽一拳打爆,死無全屍。


    洛川麵露不忍之色,輕輕搖了搖頭,目中似有慨然,但卻沒有太多的悲天憫人,因為他知道,如果不這麽做,最後死的很可能就是白羽。


    以及自己。


    在打完這一拳之後,白羽的臉色頓時再白了三分,已經徹底失去了血色,油盡燈枯。


    但他仍舊撐著最後一口氣,不肯倒下。


    洛川攙扶著他來到那石柱前方盤坐,又掏出了大把的傷藥送到白羽口中,開口道:“接下來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白羽點點頭,低聲呢喃道:“其他的,交給你了。”


    說完這句話,白羽閉上了雙眼,看起來像是在感悟石柱的傳承,實則是進入了休眠狀態,在爭分奪秒地修複自身的傷勢。


    而洛川則回頭將白景庭帶到了石柱的另外一邊,從山海壺中拿出了一盒黑色的粘稠狀藥膏,為白景庭治傷。


    這便是洛川計劃中的第二步,救人。


    白羽的傷他治不了,因為那是星力枯竭,是神魂受創,但白景庭則沒這麽嚴重,憑借洛川在草藥一道上的造詣,想要治好白景庭還是很簡單的。


    唯一需要的是時間。


    隻要白景庭恢複元氣,那麽在眾人身邊也算是多了一位洗星四重的高手坐鎮,再加上白羽的威名在外,隻要不碰到硬茬子,震懾宵小還是足夠了。


    當然,若想要徹底脫離險情,單單一個白景庭是絕對不夠的,所以洛川計劃的最後一個步驟,是等人。


    等淩劍宗的人,等血獄穀的人,等白家的人!


    原本按照洛川和白羽一開始的打算,是準備主動動身去尋找同門的,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以白羽的傷勢來看,沒個十天半月別想緩過來,因此他們隻能改變策略,被動等人來找他們了。


    至於等來的究竟是友人還是敵人,就得看運氣了。


    所以洛川才會說,接下來的一切隻能聽天由命。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地流逝著,以陳斌為首的幾人在離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想來是真的被洛川和白羽騙過去了。


    白羽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石柱前,如老僧入定,氣息被斂到了極致。


    而白景庭的身上則被敷滿了一層黑色的泥漿,在藥力的滋養下,他體內的傷勢正在飛速愈合,臉色也越發明亮了起來。


    至於洛川,則擦了一把頭頂的熱汗,從白景庭身邊離開,至此,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其他的,就隻能各安天命了。


    直到這個時候,洛川才有機會打量起身邊的石柱起來。


    說起來,這已經算是他在進入月影秘境後所看到的第三處遺地了,在黑色祭台那裏他收獲了月見草和永夜傘,在那神秘的山洞前他收獲了……呃,白羽。


    那麽,這石柱又有什麽玄妙之處?


    雖然之前陳斌等人已經說過,石柱的傳承被白景庭給拿走了,但本著賊不走空的原則,不,應該是鍥而不舍的鑽研精神,洛川還是決定碰碰運氣。


    毫無疑問的是,在來到近前之後,這石柱給人的震撼更加強烈了,抬頭望去,石柱的頂端已經完全沒入了天際,讓人看不到盡頭,上麵所纏繞的鐵鏈鏽跡斑斑,仿佛一碰就會斷裂,但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滕然殺意。


    鐵鏈四周密布的各種刀斧爪痕似乎是述說著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哪怕隻是看上一眼,也能讓人聽到那來自遠古的兵戈殺伐之音。


    洛川忽然感到身上有些發冷,那是來自遠古的蒼涼。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石柱上的傷痕,心中竟無端生出了一絲悲愴之意,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拔出挽歌劍,將石柱上麵的鐵鏈盡數斬碎,還它自由。


    仿佛那並不是一根石柱,而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在此被囚禁了上千年的歲月。


    更重要的是,洛川似乎覺得,它快“死”了。


    於是更大的悲意湧入了洛川的心底,竟讓他的臉上淌下了兩行清淚。


    洛川有些迷茫地任由淚水打濕了前襟,足足用了近半炷香的時間才回過神來,然後他赫然發現,自己的星海中竟無端亮起了一片無比璀璨的光芒。


    那是他的命星。


    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


    連在一起,便是北鬥七星。


    同一時間,原本除了明月之外一無所有的夜幕,也悄然亮起了七顆若隱若現的星辰,首尾相接,以一個勺子的形狀降臨人世。


    非常可惜的是,這曆史性的一幕並沒有被人們所注意到,或者更準確的說,這七顆星辰隻允許被一人看見。


    洛川。


    此時的洛川正處在極大的震驚當中,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自己又為什麽會有這般感觸,但毫無疑問的是,他麵前的這根石柱似乎與自己有著很大的淵源。


    或者換一個說法,是與他的那七顆命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下一刻,在洛川毫無防備之下,他手掌下的石柱突然開始急促顫抖起來,震得大地轟鳴,蒼穹搖晃,一股無比恐怖的力量風暴在場中平地而起,引來飛沙走石,萬物皆懼!


    緊接著,那一條條手腕粗細的黑色鐵鏈也猛地散發出了強烈的光芒,一改之前的鏽跡斑斑,死氣沉沉,反而帶著令人驚駭欲絕的殺伐之意,如一條條長鞭,狠狠地抽打在了石柱之上!


    一道黑色的光幕在瞬間展開,將方圓十丈內的土地盡數囊括其中,光幕之外一切如常,而光幕之內則變成了一片絕對的黑域,連月光都消失了。


    洛川在如此近距離之下,被鐵鏈輕輕一掃,頓時飛出了數丈之遠,待落回地麵之時已不知被折斷了多少根肋骨。


    哪怕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開啟了星海的力量,被撐開了永夜傘,使得鐵鏈沒有直接抽在自己身上,但也仍舊在餘波之下受了重傷!


    鐵鏈抽打在石柱上的轟鳴聲仿佛變成了一道道淒絕的嚎叫,讓人耳膜被震得生疼,那飛散四方的石屑就像是一塊塊血肉,看得人觸目驚心。


    不過數息之間,石柱已是傷痕累累,而那黑色鐵鏈則猛地一收縮,將石柱勒得幾欲折斷。


    洛川看著這一幕,頓時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仿佛那鐵鏈不是鐵鏈,而是一根索命絞繩,仿佛勒的也不是石柱,而是他的脖子!


    一時之間,洛川甚至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了起來,他的口中淌著鮮血,雙手卻死死地捂著喉嚨,臉色一片鐵青,仿佛隨時都會窒息而死。


    終於,在十息之後,鐵鏈徹底將石柱再次鎮壓,先前還無比瘋狂的石柱重新恢複了死寂,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原地,隻是原本高聳天際的堅不可摧卻變得有些搖搖欲墜。


    洛川喘著粗氣栽倒在地上,雙眼滿是血絲,就在瞬息之前,他仿佛感受到了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恐懼,但更多的,卻是憤怒。


    下一刻,洛川一抬手,將數顆靈藥送入口中,很快就穩定了體內的傷情,然後他拄著永夜傘從地上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石柱麵前。


    白景庭和白羽似乎一點也沒有遭受到之前那場宛如末世的星力風暴的打擊,仍舊一坐一躺的待在原地,身上的傷也沒有再度惡化,仿佛之前的那一幕純粹是衝著洛川而來的。


    見狀,洛川的眼中頓時閃出了一絲驚疑不定之色,然後他猛地看到,在原本空無一物的石柱後方,突然多出了一個可供一人通行的豁口。


    通往地底。


    洛川來到那豁口之前,小心翼翼地向下凝望,裏麵一團漆黑,什麽也看不到。


    於是他拿出了之前白羽給自己的長明燈,毫不猶豫地將其扔了進去。


    幽藍色的燭光很快就照亮了豁口內的景象,竟然是一條盤旋而下的青石長街,深不知幾許,根本看不到盡頭。


    洞內顯得靜悄悄的,地麵鋪滿了塵埃,仿佛已有千年未有人造訪。


    洛川蹲在地上,仔細打量著長明燈所能照亮的地方,目光遊移不定,終於在某一刻,鎖定在了被掩埋在地底的石柱柱身上。


    上麵刻著五個蠅頭小字。


    九天升龍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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