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傳弟子及其以上者,新年夜需於明劍閣守歲,這是淩劍宗自開山立派以來便定下的規矩。


    廖曇作為淩劍宗唯一的首席大弟子,自然是需要參與的。


    洛川清楚地記得,在自己離開明劍閣之前,分明曾親眼看到莫有雪拉著廖曇回了正堂,可當他第二次回到明劍閣的時候,廖曇卻不見了。


    這位全宗所有弟子的大師兄,去了哪裏?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


    而給出答案的人,是莫有雪。


    “師兄在今天晚些時候需入宮麵聖,所以得太上長老特批,提前離山了。”


    洛川暗暗皺了皺眉,疑聲道:“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莫有雪冷聲道:“便在你離開一炷香之後。”


    “一炷香……”


    洛川在心中飛速地計算著,卻有些不敢確定廖曇離開的時間究竟是在伏殺開始前,還是開始後。


    畢竟當時的他是真的喝醉了,也沒有刻意去留意自己從明劍閣走到伏殺地點用了多久。


    “應該不會是師兄,否則的話,以其聚星境的修為,應該能輕而易舉地發現分身之事。”


    念及此處,洛川不禁在心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也不希望大師兄是幕後黑手。


    倒不全是單純因為今夜的他已全然被大師兄的魅力所折服,而是基於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


    若當太上長老得知是大師兄要殺洛川的話,那麽,太上長老還會站在他這邊嗎?


    對此洛川顯得很沒有把握。


    好在,現在這一可能性基本上可以剔除了。


    接下來的就好辦了。


    洛川幽然一笑,對一名演武堂的親傳弟子開口道:“吩咐下去,從此刻開始,徹底封鎖我宗山門,許進不許出。”


    那親傳弟子的臉上寫著不忿,卻礙於執劍令當前,隻能沉悶地應了一聲:“是。”


    言罷,便隻身邁入了凜冽的淒風寒雨之中。


    緊接著,洛川又轉頭看向一位刑堂的親傳弟子,笑道:“我要徹查今夜所有刑堂弟子的行蹤,一個都不能少。”


    “是。”


    最後,洛川對莫有雪與馮笑一拱手:“等天亮之後,我恐怕會得罪不少人,屆時,我還需要借師兄師姐一用,以護我周全。”


    莫有雪沒有回應,倒是馮笑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我等自當謹遵執劍使禦令。”


    洛川滿意地笑了,隨即看似不經意地將目光掃過杜方與兩位刑堂長老,向眾人微微頷首致意。


    “太上長老賜我特權,並不止此令牌,更承諾於我,會讓諸位長老配合我的調查,日後如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各位前輩不要介懷。”


    所謂先禮後兵,不過如是。


    但令所有人都為之意外的是,接下來洛川不再發號施令,也沒有踏出明劍閣半步,而是就這麽迎著漫天風雨,一直站到了天明。


    天亮之後,有兩道消息率先傳到了明劍閣。


    百草堂堂座黎洪身殞東峰。


    常伴黎洪身邊的那個叫做阿福的藥童同樣死於非命。


    消息一經傳開,整個淩劍宗都炸了……


    “聽說了嗎?百草堂出事了!”


    “百草堂?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昨夜受宗門賜宴二十八道菜品,洛師兄還被請去了明劍閣嗎?”


    “不是這個!是百草堂的堂座師兄,黎洪死了!”


    “什麽!”


    ……


    “聽說那黎師兄是死在咱們東峰的……老袁,昨天不是由你和小飛負責守山的嗎?難道你們什麽都沒看到?”


    袁師兄麵色鐵青,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了。


    相比起來,倒是小飛心直口快,連連道:“我們可沒偷懶,是真的沒發現什麽異常情況!啊對了!我記得在後半夜的時候,好像看到洛師兄在急匆匆地往明劍閣趕呢!”


    “洛師兄?我想起來了!好像我聽一個在百草堂的兄弟說,洛師兄一直與黎堂座關係不太好,你們說,會不會是……”


    老袁沒有加入討論,反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小飛曾說,他在漫天風雪中看到了一抹命星投影……


    ……


    同一時間,處於輿論漩渦最中心的百草堂,則是徹底亂了。


    一覺醒來之後,不但自家堂座被殺,洛師兄徹夜未歸,就連一向負責日常事務的謝長京也失去了蹤影!


    這可把一眾守堂弟子給急壞了,李大壯更是滿臉愁容地說道:“這到底是怎麽了?昨個兒不是還好好的嗎,聶老三,你說是不是真的像外麵傳的那樣,是洛師兄把堂座師兄給……”


    話還沒說完,就見聶玄宇猛地一瞪眼,沉聲道:“別亂說話!外麵的人怎麽傳是他們的事!我等作為百草堂守堂弟子,此時最需要的是做好分內之事,穩定人心!千萬不能亂!”


    李大壯憋了個大紅臉,問道:“那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聶玄宇沉吟了片刻,一揮手:“今日百草堂閉門謝客,除了刑堂來人之外,其餘無關人等,一律給我擋回去!”


    言罷,聶玄宇直接轉過身朝遠處走去。


    李大壯一愣,隨即大喊道:“這個火燒眉毛的當口你去哪兒?”


    “我去找王藥師!”


    ……


    淩劍宗核心弟子無辜喪命,而且是在新年夜被人謀害於宗門之內,這件事可謂是捅破了天,讓所有淩劍宗的弟子都陷入了恐慌。


    一時間各種流言蜚語塵囂直上,什麽樣的傳聞都有。


    有人說是外宗奸細幹的。


    有人說是同門弟子私鬥導致的。


    還有人說是星殿出的手。


    然而,最令眾人不安的是,事發至今已經過去這麽長的時間了,為何刑堂的人還沒有半分動靜?


    別說是給出一個解釋了,甚至連象征性的盤問、調查也看不到!


    這是怎麽回事!


    緊接著又有消息傳來,說是刑堂弟子全都被禁了足,好像是在內查堂內奸細,除此之外,還有心細的弟子發現,山門也被封了,許進不許出!


    隱隱中,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籠罩在了每個人的頭頂,看樣子,似乎要出大事了……


    同一時間,在東峰的神兵堂內,孟成餘發現一向以冷靜著稱的錢師兄今日竟顯得極其焦躁,已經無故罵了兩個神兵堂的外門弟子了,甚至還險些與堂座師兄起了衝突。


    孟成餘一向與錢師兄交好,也是出於好心,找了個四下無人的機會,對錢元鑫好聲勸了兩句。


    “師兄今天是不是有什麽心事?不如這裏就交給我吧。”


    錢元鑫看了眼孟成餘,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不用,你去做你的事,我心中自有分寸。”


    聞言,孟成餘也不好多言,隻能苦笑著轉過身,打算去安撫一下堂內弟子的情緒。


    卻聽得錢元鑫突然又問道:“之前我聽他們說,山門被封了,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孟成餘愣了愣,隨即點點頭道:“應該是真的,畢竟今天百草堂那邊出了大事,恐怕刑堂的人正在調查。”


    “刑堂……刑堂……”錢元鑫顯得越發的坐立不安了,隨即開口道:“這樣,你幫師兄跑一趟西峰,看看刑堂那邊有沒有消息。”


    孟成餘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隨即轉念想到,或許錢師兄與那百草堂堂座有舊?


    畢竟大家都是核心弟子,雖然分屬於不同的宗堂,但或許兩人在私下有不錯的交情呢?


    於是他當下點了點頭,應道:“好,那我現在就去。”


    錢元鑫揮了揮手,目送孟成餘離開,臉上再度浮現了一絲焦灼之意,喃喃自語道:“事情有些不太對,該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楊師兄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錢元鑫越想越覺得事情可能出了差錯,終於徹底坐不住了,站起身來便準備去中峰打探一下楊師兄的行蹤。


    然而,不曾想,還不等他邁開腿,就看到孟成餘竟然又折身返回了。


    “嗯?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孟成餘的臉色有些複雜,猶豫著開口道:“錢師兄,有人找你。”


    話音落下,錢元鑫就看到一批麵帶鐵血肅殺的內堂弟子洶湧而至,不過瞬息之間就將整個神兵堂圍了個水泄不通。


    緊接著,一道絕不可能出現在眼前的身影,緩步從人群當中走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錢元鑫頓時感覺一陣頭皮發麻,他不自覺地瞪大了雙眼,連連後退了數步,駭然道:“你……你……這不可能……你明明已經……”


    “明明已經死了是嗎?”洛川輕輕一笑:“矮冬瓜,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分呢,你看,這麽快就又見麵了。”


    錢元鑫心中無比的驚恐,但反應卻一點也不慢,幾乎便在洛川話音落地的同一時間,竟猛地自體內掀起了一陣明橙色星浪,腳尖一點便向遠方遁去。


    可惜的是,卻有一片淒寒的風雪搶先而至,硬生生攔住了他前行的去路,隨即有一塊巨大的冰石從天而降,狠狠地將錢元鑫砸落在了地上。


    站在洛川身邊的莫有雪緩緩收回手,神色漠然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錢元鑫,一語未發。


    洛川當即一揮手,對一眾內門弟子下令道:“給我就地綁了,拖到百草堂去聽候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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