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抬起頭來,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因為他並沒有看到什麽宗門的大人物出現,倒是慕容小卿賊頭賊腦地從外麵溜了回來。


    然後洛川忽的意識到,原來之前慕容小卿並不在百草堂,難怪自己一直沒有看到她。


    隻見慕容小卿有些風塵仆仆地一路小跑到洛川身邊,氣兒還沒喘勻實,便甜甜地一笑:“師父新年快樂!”


    洛川趕緊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紅包塞到了慕容小卿的手中。


    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聽得謝長京搶先一步急聲道:“怎麽樣了?”


    慕容小卿有些毛手毛腳地從桌上拿起洛川的水杯喝了一口,這才喘勻了氣,笑著道:“呼……打聽清楚了,今年的賜宴還是按照老規矩,先從中峰開始,然後是東峰,最後才到咱們西峰。”


    “已經開始了嗎?”


    慕容小卿點點頭:“開始了。今年中峰得了十道菜,演武堂照例還是最多的,足足有三十二道,勳祿堂也不少,有十九道菜。”


    到了這個時候洛川才聽明白,原來慕容小卿被謝長京派去調查敵情了。


    然後他有些好奇地問道:“東峰呢?”


    慕容小卿猶豫了下說道:“我走的時候隻聽說神兵堂得了九道菜,東峰不知道。”


    慕容小卿的這番話雖然是對洛川和謝長京說的,但也同樣被同桌的幾人聽了個真切。


    因此不可避免的,來自勳祿堂和演武堂的兩位弟子眼中都露出了傲然之色,隻是礙於這裏是百草堂才表現得沒那麽明顯,但卻是不自覺地將腰背都挺直了很多。


    相反,孟成餘的臉色卻不太好看,畢竟在慕容小卿的這番話裏麵,神兵堂獲賜的菜品是最少的。


    這也多少讓他有些臉上無光,隻能悶頭喝了一口酒。


    放下酒杯之後,孟成餘感受著喉頭的一片火辣,隨即意識到,九道菜雖然不算多,跟演武堂、勳祿堂比起來自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也絕對不算少了,怎麽說,也應該比東峰和百草堂多吧!


    念及此處,孟成餘的心中頓時平衡了不少,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說道:“不知今年貴堂能獲得多少道菜?”


    今夜代表勳祿堂來此處賀年的弟子叫黃文波,聞言頓時笑道:“憑借洛藥師在對天元門的藥道比鬥中所作出的貢獻,想來至少得有十三四道吧!”


    這番話乍聽之下倒是沒什麽問題,畢竟去年百草堂才得了一道鳳尾蝦,今年若能拿到十三四道菜也算是一種質的飛躍了,隻是黃文波眼中的優越感卻令在座的淩劍宗眾人暗暗皺眉。


    話音落下,來自演武堂的趙橋卻反駁道:“我看不止,至少得有十七八道菜,別忘了,今年的冬雪小比,洛師兄可是代表百草堂拿了榜首頭名呢!”


    洛川與蔡長諱關係不錯,是以趙橋言辭間也有偏幫百草堂的意思。


    隻不過礙於黃文波在這裏,所以趙橋在菜品數量的預測上,並沒有超過勳祿堂的十九道菜。


    且不說黃文波心裏麵服不服,至少孟成餘更加鬱悶了。


    他沒想到,竟然大家都看好百草堂獲賜菜品的數量會超過神兵堂。


    一時間,孟成餘隱隱中有些後悔自己問了那個問題,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洛川並沒有注意到孟成餘那變幻莫測的臉色,隻是微微一笑道:“多猜無益,待宗門來人答案自然就揭曉了。”


    說著,洛川叫人給慕容小卿加了副碗筷,就讓她在這張主桌旁坐下了。


    席間的氣氛重新變得熱鬧了起來,但洛川卻注意到,場下不少淩劍宗的弟子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看起來麵色無比的緊張。


    想必是慕容小卿帶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所有人都知道,宗門的賜宴已經開始,更聽說了演武堂獲賞三十二道佳肴的豐功偉績。


    今年剛加入百草堂的李大壯等人一臉的期待,紛紛猜測百草堂能得到多少道菜,更有人趁著酒興打起賭來,賭本兒自然就是洛川給出去的歲幣。


    另外一邊,諸如阿大、阿二等百草堂的老人,卻緊張得手心冒汗,畢竟去年隻獲得一道鳳尾蝦的尷尬場景還曆曆在目。


    順道提上一句,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這四人便是一直待在藥房的那四個小藥童,也就是想出“百草洛川,霸氣凜然!威風八麵,名震河山”這句口號的始祖。


    說起來,他們四人的名字還是曾經的孔管事起的,久而久之,反正大夥兒也喊得順口了,他們也就舍棄了自己的本名,洛川在接管藥房之後並沒有讓他們換回來,也就這麽一直叫下去了。


    此時的他們非常清楚,若是今天百草堂還是如去年一樣隻拿到一道菜品的話,恐怕這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人心就要散了!


    雖然四人對洛川抱有絕對的信心,但事涉百草堂的臉麵,誰也輕鬆不起來。


    謝長京比他們更懂這個道理,所以才會提前讓慕容小卿去打探情報。


    但他沒想到,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洛川仍舊表現得雲淡風輕,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宗門會賞賜百草堂多少道菜。


    當真是應了那句話:皇帝不急太監急!


    事實上,此時場中一點兒不著急的除了洛川之外,還有紅豆。


    小丫頭才不管今天百草堂能從宗門那裏獲賞多少道菜呢,此時的她正一個頭地埋頭吃菜,就像洛川出門前給她交代過的那樣。


    “好不容易不用花咱們自己的錢吃頓大餐,一定得吃回本兒來!”


    洛川也正在不斷地往紅豆碗裏夾菜,不多時就堆得像一座小山似的了,主仆二人看起來就像是沒見過世麵的鄉野小民一樣。


    除此之外,大白也很好地繼承了家族血統,雖然這家夥不是洛川親生的,但論起占便宜的態度,還是非常認真的。


    不多時就已經吃完了一大筐最新鮮的高麗菜,已經開始向瓊山最負盛名的胡蘿卜發起衝刺。


    便在這一家三口吃得不亦樂乎之時,謝長京再次繃直了身體,一驚一乍地說道:“宗門來人了!”


    洛川有些戀戀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鴨腿,擦了擦油膩膩的嘴角,這才慢條斯理地抬起頭來,看向百草堂的大門外。


    果不其然,這一次正如謝長京所言,來了一位大人物。


    此人一襲白衣,青緞纏腰,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麵容更是生得俊俏無比,紅唇白齒,目沉似海,毫無疑問,這是洛川平生所見過的,長得最漂亮的一個……男人。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白衣少年的穿著並沒有大富大貴的感覺,就連食指上所佩戴的翡翠靈戒乍看之下也有些小氣,但若是仔細觀察,卻能發現那靈戒上的青光仿佛具有某種震懾心魄的作用,不論是色澤還是做工都極有質感。


    與熊原相比,就像是貴族與暴發戶的區別。


    此人便是勳祿堂堂座,蘇長見。


    被譽為整個淩劍宗的財神爺。


    這是洛川第一次見到蘇長見,所以他有些意外,對方看起來竟然年紀這麽小,若一定要說與自己年歲相仿恐怕也有人相信。


    但事實上,蘇長見入宗已經超過三十年了。


    然後洛川很自然地想到了勳祿堂的喬遠城,喬長老,如此看來,勳祿堂的人全都是些駐顏有術的老怪物啊!


    淩劍宗的賜宴,當然也算是宗門對三峰五堂的獎賞,由勳祿堂發放當然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所以今夜蘇長見來了。


    跟在他後頭的幾位弟子全都是勳祿堂的精銳。


    剛一進門,蘇長見便笑著對洛川遙相拱了拱手,開口道:“哈哈,洛師弟新年好啊!”


    眾所周知,洛川與勳祿堂的關係一向不是太好,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麵對蘇長見的主動示好,洛川也不矯情,當即起身相迎。


    “沒想到今夜是蘇堂座賜宴,有失遠迎,還望堂座勿怪。”


    蘇長見笑著擺擺手:“洛師弟太客氣了,大家同門之間別這麽見外,可惜愚兄還有要務在身,無法多留,否則一定得跟洛師弟多喝兩杯!”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麵麵相覷,貌似,這位財神爺有些客氣得過分了吧?


    沒聽說他跟洛師兄有什麽交情啊?


    相反,在剛剛結束的冬雪小比中,洛師兄可是才殺了一位勳祿堂弟子,算計了一位勳祿堂長老呢!


    這蘇堂座的心也未免太大了吧……


    還不等眾人想明白蘇長見的態度為何如此怪異,便見蘇長見從袖中抽出了一卷薄娟,朗聲而道:“宗門禦令,百草堂於昔歲成績斐然,為宗門所做之益良多,特賜瓊漿酒一壺、花攬桂魚一條、杏仁佛手一份、祥龍雙飛一盅、鱔段紅粥一碗、翠玉豆糕一盤、八寶兔丁一份、沉骨醉蝦十隻……”


    隨著蘇長見口中的每一道菜名落下,其身後的勳祿堂弟子便熟練地在桌上擺了一道佳肴,而百草堂內一眾弟子的眼睛都瞪得越來越大,不時有吞咽口水的聲音接踵而起。


    唯有謝長京,始終顯得有些緊張,不斷地在心中默數著菜品的數量。


    很快,蘇長見的口中便說出了超過十個菜名,卻絲毫不見停下來的態勢。


    於是孟成餘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而黃文波的心中則變得越來越忐忑,就連呼吸也沉重了幾分。


    至於阿大、大二四個小藥童,則早就幸福得險些暈倒過去了。


    王藥師等人雖然看起來比較冷靜,但實際上全都握緊了雙拳,眼中透著咄咄逼人的精光,時隔一年,他們終於能夠在除夕夜揚眉吐氣一把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蘇長見終於說出了最後一道菜名。


    “參芪燉白鳳一盅,共計……二十八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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