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李明揚的歡宴,又由何森山陪著去逛”暗門子”。 有個私娼叫大金子,長得跟慧君很像;劉德銘一時動興,帶 了回旅館,正當寬衣解帶時,有人來叩門;想不到的一個不 速之客:小純陽。


    “原來是你!”劉德銘開大了門,”請進,請進!”


    身上隻剩下猩紅肚兜的大金子,趕緊躲入帳子;小純陽 便說:”我不進來了。”


    “怕什麽!在南京我們一房間唱’對台戲’都唱過;進來, 進來!許久不見,好好談談。”


    “我也想跟你好好談談。”小純陽歪一歪嘴:”法不傳六 耳。”


    原來是有不能為第三者聽見的話說。劉德銘想了一下說: “你先進來。”


    小純陽進門,劉德銘出門,到堂口找茶房,另外開了一 個房間,作為與小純陽密談之處。


    “劉將軍,你是怎麽來的?”


    “這,”劉德銘答說:”你不必問了。”


    “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小純陽問:”你跟何森山的事 談好了沒有?”


    既然他知道,劉德銘亦就不必瞞他,”我等他做計劃。”他 說:”事情大概可以成功。”


    “成功了以後怎麽樣呢?”


    劉德銘又需要考慮了。因為小純陽在南京雖是嫖賭相偕, 銀錢不分的朋友;但在這個極其複雜的政治環境中,他在沒 有了解小純陽何以在此的原故之前,自然不能隨便吐露真言。


    見此光景,小純陽換了個話題,”你看!”他問:”那個小 吳怎麽樣?”


    “這個傢夥,好沒有道理!”劉德銘又好氣,又好笑地將 小吳”教訓”他的話講了一遍。


    “我知道;他告訴我了。”小純陽說:”他人是不壞的。”


    “這話我也承認。至少比那個錄乩的’癟三’要高明。”


    小純陽深深點頭,臉上不是起先那樣一本正經,仿佛戒 備甚嚴的神情了。   ”小純陽,”劉德銘問道:”我倒問你,你怎麽會開碼頭開 到這裏?”   ”說來話長,在夫子廟闖了個禍,站不住腳了;有個朋友 知道我會扶乩,就說李明揚很好這一套,介紹我到這裏。你 看!”


    小純陽掏出一張名片,上麵印的銜名是”國軍第四遊擊 隊總指揮部上校秘書白子丹”。劉德銘便問:”這是誰?”   ”不才區區!”小純陽指著自己的鼻子說。   ”咦!我記得你本姓呂,所以才叫’小純陽’,怎麽改了 姓了呢?”   ”既然是避禍開碼頭,自然要移名改姓。一時想不起改什 麽名字好;我那個朋友說:呂純陽三戲白牡丹;你改掉中間 一個字,不是現成的名字?我想想也不錯,就改了叫白子丹。”


    劉德銘大笑;笑停了正色問道:”你到底要問我什麽話, 請你老實說。”   ”我不是有話要問你,是有話要告訴你。我想,你跟他們 淌渾水,總有個道理在內;老朋友了,我不能不關心。”   ”謝謝!”劉德銘答說:”你的話不錯,我淌渾水,自有道 理在內。我老實告訴你吧,我也是想開碼頭,總要有個脫身 之計。你懂了吧?”   ”當然懂。”小純陽說:”不過,我勸你不必這麽做;做了, 你是幫新四軍的忙!”


    劉德銘一驚,”怎麽會呢?”他將信將疑地問:”莫非何森 山跟新四軍有勾結?”


    “何森山不在他們眼裏;他們要勾結的是十八子。”小純 陽又說:”扶乩就是花樣,投其所好;讓他們迷住了。”


    “扶乩有花樣,我也看得出來。錄乩的那’癟三’一看就 不是好東西。”


    “對!”小純陽翹著拇指說:”我就佩服你眼光厲害。那個 傢夥叫韓紹平,一肚子的鬼。小吳最看他不得,常常要跟他 搗蛋。”


    接著,他細談韓紹平在乩壇調虎離山的情形;劉德銘不 必他解釋就明白了。


    “說四川’王啟發揚’,明明是指政府遷到重慶,原來他 是心向中央的。”


    “是啊!韓紹平一看苗頭不對,所以拿他弄走,自己來。 這種情形,平常也有;不過今天他玩的鬼花樣,毒辣得很。我 今天來,第一、要拆穿他們的花樣;第二,我不能再幹了,你 能不能幫我弄條出路?”


    “第二點不成問題,上海現在真正是遍地黃金,隻要你肯 去撿。”劉德銘拍拍胸脯,“小事一段,包在我身上:你現在 把他們的花樣告訴我。”


    花樣就是李明揚專信扶乩,”請碟仙”、圓光這一套,借 神道:”設教”。泰州在前清號稱”小揚州”,清客型的幫閑文 人很多;他們裝神弄鬼,這天關公的兩首詩,就是預先安排 好了的。


    小純陽借了劉德銘的自來水筆,將那兩首詩錄了下來說:   ”你倒看看,裏麵有點什麽’玄機’?”


    劉德銘也是首先注意到了”難封李廣揚名處”這一句,便 即問道:”’馬耳東風’指誰?”


    “你想呢!”小純陽說:”是拆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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