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娘笑了笑說:“你就借扁擔綁簸籮吧,旁的事就別操心啦,還能叫同誌們到老根據地餓肚子吭!”


    鐵練說:“大事你們都分辦了,放哨封鎖的事,可得讓我們兒童們參加!”


    劉抗見到這種情形,非常高興,他說:“看光景準備工作不成問題啦,過河的事,誰送一趟好呢?”


    “你會不會水?”二青問。


    “怎麽不會水!主要是過河以後道路不熟哇!”


    “那好吧!”他轉向大家,“你們大夥回村後,立刻著手準備,我親自送他一趟!”說走就動身,兩個年輕小夥子大踏步奔河岸去了。


    下午四點鍾,部隊由劉政委率領到達沿河村。劉政委就是幾個月前跟宋副團長合兵一起的劉教導員。與部隊同來的除王金山區長以外,還有縣公安局的幹部和兩位敵軍工作科的幹部,他們除了有一位敵軍工作幹部要到火線去以外,其餘同誌主要是動員民工幫助部隊過河的。隊伍抵村後,就駐紮在張生財家的房後麵的樹林廣場裏,他們派出哨兵,就原地進行休息。


    五點多鍾的時候,區長正跟二青談話,突然杏花、鐵練幾個人把張老東的兒媳婦押到院裏來。原來他們正值崗封鎖的時候,張老東家兒媳婦在村邊上探頭探腦東瞧西望,一見杏花他們的麵,扭轉頭就往回走。問她到哪裏去,先說不出村,又說到地裏去,最後說是想回娘家去,說的驢唇不對馬嘴。杏花他們聽過二青的報告,知道這人女人政治上有嫌疑,早就注意著她,現在便把她帶來了。


    這女人見到王金山和二青時,神色很不自然。王金山叫人搜她一下,沒搜出什麽,後來又叫杏花帶她到屋裏仔細搜她。杏花要她解開懷脫褂子,她死活不脫,這樣一露馬腳,從她縫緊的衣領內搜出一個紙條來,上麵是這樣一封信:


    黃弗良趙三慶兩君請轉


    皇軍部隊長麾下:敬啟者,敝人前曾建議沿河村增設據點,至今未得實現,願就管見所及再略而陳之:敝村處滹沱河彎曲處,四麵雖有皇軍駐守,但遠則八九裏,近者亦有四五裏之遙,實有鞭長莫及馬腹之感。查敝鄉乃一袋形地帶,係河南北之咽喉,村****黨基層人員,異常剽悍,加諸近日河水漲發,若不及早圖之,今後治安將不堪設想矣。


    另有稟者,今日午間,村中搜集渡河工具,並為準備炊食,據情度之,或有武裝部隊渡河擾亂之舉,深望注意及之。


    敝人張東來頓首百拜


    王金山一見這封信就急了眼啦,將女犯人交給縣公安局的幹部,立刻叫二青、銀海跟他去逮捕張老東。他這樣著急,是因為聽到縣委說:今天的任務是趁敵人集中兵力到河南來的空隙,我們派一部分兵力渡河北去解決一個偽軍中隊。這個計劃如果實現了,勢必把“清剿”的敵人誘回河北來,那時候我們就可以找機會狠狠地痛擊他一下,力求初戰勝利,打下恢復這個地區工作的基礎。現在如果真要被張老東透露出消息去,這一連串的計劃就都破產了。在急急忙忙奔走的路上,他把這種大概意思同二青說了一下,他們一口氣趕到張老東家的大門口。銀海把守大門,王金山和二青一直衝到西跨院去。小波她娘正在房簷下撒黃米餵小雛雞,見他們來勢洶洶,她的薄眼皮眨了幾眨沒敢吭氣。他們也沒理睬她,走馬燈似的到各屋轉了轉,連老傢夥個影子也見不到;返回東跨院,到客廳裏一找,客廳裏連炕席也沒鋪,八仙桌子上蒙了銅錢厚的塵土,靠窗戶的牆角上,有兩個大的蜘蛛網,顯然這個屋子早已不住人了。


    邁出客廳門,柱子滿頭流汗正走到當院,沒容二青問,他先開了腔:“二青!可糟糕啦!張老東跑啦——你們押他兒媳婦的訊,不曉的他怎麽知道了,一刻一時也沒呆,他就走啦!他前腳走我後腳給你們去送信。你們西來我朝東去,偏偏沒走一條道,把大事耽誤啦!”


    “他奔哪個方向跑的呢?”


    “不是朝北,就是朝西!”


    “估計他走出去有多遠?”


    “頂多有上二裏地!”


    “追!”王金山他們朝村西北趕下去,趕到河沿,連個蹤影也沒見。二青對王金山說:“這個壞傢夥也許藏在青紗帳裏,你們潛伏在河沿一帶盯著點,別放他渡過河去,把手槍交給我,我擦河沿往西追。”王金山說:“就這樣子,你往西追吧!隻要阻住他過不了河,事情就不會壞到底!”


    二青放開大步,拚命往西趕,一口氣趕到楊家莊渡口;那裏河水轉著漩渦,滾著浪花流的非常急。兩岸沒有船,也沒有人影,“他是不會從這裏渡河的。”二青想著,用手在臉上抹了兩把汗,又繼續往前跑。一個鍾頭以後,他跑到大堡河口。在大堡鎮敵人有兩個四層高的炮樓子,像一雙牛犄角一樣從村裏矗立起來。二青估計炮樓上的敵人,一定能清楚地看到他,假如從上麵開槍朝他射擊的話,那是很容易命中的;但是現在他顧不了這許多,好在還隔著一道河哩。大堡鎮對麵是仙人橋村,兩村隔河對峙相距僅有一裏地。張老東的兒媳婦便是仙人橋的娘家,“他會不會先藏到親戚家去呢?”稍微一猶豫,他馬上決定先到河岸看一看,如果他不渡河去大堡鎮,再追到仙人橋也不為晚。當他邁到河邊上的時候,抬頭瞧見那座高大的炮樓上麵,窗戶敞開著像睜眼睛的怪物一樣,有點陰森可怕。他很鎮靜地把手槍背在身後,像無所謂的閑散人一樣,向河周圍漫步眺望。河對岸有站立和行動的人,都是身著便衣的莊稼漢,沒有類似張老東那種模樣兒的。水麵寬有二十餘丈,在這一帶水流的並不算急,中流雖然翻著一個一個的圓浪花,捲起的浪頭也不算大。對麵的河岸上,有兩三個小席棚,看來頗像渡口休息的處所,席棚左麵,有兩隻船底朝上曬太陽的小四艙,似乎是油漆不幹尚未下水,“幸虧這個渡口沒船呀!”二青這個念頭還沒想完,忽然瞥見遠遠的下遊裏,有一個駛向對岸的小三艙,每一個浪頭的撞擊,都似乎有把它吞下水去的危險。船夫用了兩把棹,交叉連續揮動,推著它艱難地前進。船當中一個圓鼓鼓的東西,像一條裝滿了糧食的大麻袋,起初二青也還看不準確,忽然大麻袋一晃動,露出油漆葫蘆一樣的亮腦瓜,啊呀!這不是張老東又是誰呢?可是離他這樣的遠,既不能招呼他讓他停下,又不能伸手抓住他,真是急的要命。不過總算是找到了他,而且他還沒有走進敵人的炮樓去,二青仍然是興奮的。他決定不顧一切危險,馬上泅水追他去。渡河前他作了兩種思想準備:第一、過河不要叫張老東發覺了,但也不要被水流沖的太遠,以便於上岸後追趕他。第二、上岸後如果能完成任務的話,帶回活人來;萬一被敵人發覺,或是張老東已跑到據點跟前,那就不顧一切危險,當場幹掉他,無論如何不能叫他同敵人有說一句話的機會。一麵想著,他已脫下衣服並把它纏在頭頂上;這次浮水,是用了他全身的全部精力。他以自由式的姿勢兩手交替撥水,每撥一次,目測一下他和小船的距離,另一次則注視著炮樓上的動靜;時間一長,他的兩臂越抬越慢了,頭也漸漸有點發暈,後來手腳酸麻,眼花繚亂,他不再看什麽了,閉上眼睛任憑眼裏怎樣冒著金星,拚命用手撥水,一直到他兩手抓住泥沙,腦袋頂撞在一種稀軟的東西上;睜開眼一看,原來已經到了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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