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別堵著耳朵搖鈴鐺啦!”秋菱她娘帶著揭露秘密的語氣說:“俺早知道你們在挖洞,響聲聽的可清哩,我怕俺娘不同意,又不敢說,又怕她聽見,可擔心哩!”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老太太搶上的脾氣又冒起了。“別看我上了歲數,眼不花,耳不聾,麻雀飛在房簷上,我能看出黑嘴黃嘴來;夜裏老鼠爬到燈台上,偷吃我一條油燈撚,每次都得叫我趕跑了它。你們整夜空咚空咚地像敲大鼓一樣地響,還能瞞過我呀?”她見媳婦順從地低下頭,知道自己火性冒的太高了,便謙虛地說:“我也是怕俺媳婦思想搞不通;你們看,俺娘兒兩個這才叫兩個瞎子對著夾眼,看看誰哄誰哩!”說完老太太哈哈地笑了,兒媳婦也隨著笑了。


    杏花說:“大娘!你們真好,咱們堅持工作,就仗憑大家熱情幫助呀!”二青說:“既然大娘和大嫂子都同意,我們就動手挖吧!恐怕趙大娘她們早挖到咱們腳底下啦!”


    “怎麽?趙大娘也鑽到地下挖洞?她真變成說鼓兒詞上的土行孫啦!”


    “娘!你去睡吧!我幫助他們挖!”


    “不能,你們都幹活,我也睡不著覺,趁著秋菱不醒,我也幫幫手,要比鐵練他娘,我是不沾氣,我湊合著幫你們提提土還成。”


    由秋菱家出土,挖洞的速度就更快了,約有三個鍾頭,又掏了兩丈來遠。二青敲了敲洞壁,發出一種咚咚的聲音,他斷定是挖到胡望兒家牆根下了,這時他同朱大牛揮動兩把小鋤,竭力朝上刨洞口。起初,兩人是仰麵朝天的姿勢挖,漸漸挖的能直起腰來,二青又用鋤柄朝頂上硬土敲了幾下,上麵發出磞磞的聲音,經驗告訴他,這種聲音距地麵的土層是不厚了。他想這就正好,既秘密又機動,必要的時候,一陣鐵鎬就可以打開個新洞口衝到外邊去。


    他們完成工作走出村莊的時候,天色將近黎明,身體雖然瘤倦,大家心裏都很痛快,走著走著,一直走到岔河前麵的紅荊地裏。對這片地方,大家非常熟悉,誰個睡在那裏都有一定的位置,站崗放口肖也有一定的位置,這地方對他們說來,簡直是躲避拂曉包圍的一座天然別墅。朱大牛習慣地躺在他那片荊樹叢下。他說:“今天我累極啦,可得先睡!”說著兩腿一伸便呼呼地響起鼾聲。隨著別人也睡了。小鐵練是在夜裏睡了覺的——他們有計劃地叫他提前睡覺——這時站在紅荊樹叢前麵的沙土坡上,晨風吹在他的身上,他的精神感到無限爽快,眼睛像獵犬似的圓瞪著,注視著黎明前曙光朦朧的四野。


    第27章


    趙成兒犧牲的第三天晚上,田大車、王金山和胖墩他們從河北棗樹營轉移過來了。這一天敵人在河北包圍了棗樹營毗連的三個村莊,將檢查工作的縣委和三個區的領導幹部都包圍住了。敵人這次出來是有計劃的,他們在包圍三個村莊之前,先派出部隊從周圍四五裏遠的曠野裏搜起,一直壓縮到棗樹營、槐樹莊、雨令村,然後逐村進行挨戶搜查。縣委和三個區的幹部們,統統鑽到棗樹營村支部書記家的大洞裏,整整呆了一天。薄暮時分,敵人在雨令村集結部隊準備滾蛋的時候,他們從棗樹營朝南衝出來。縣委為了避免損失,決定分散傳達布置工作,並先到接近安國和深澤兩縣境的七區去,藉以觀察和吸取鄰縣堅持環境、堅持鬥爭的經驗。這樣,田大車他們匯報工作要拖後一兩天,趁這個空隙,趕到沿河村來看一看,因為趙成兒等犧牲的消息,他們已經聽到,這消息像塊大石頭係住他們的心,兩天來,一直是很難過的。


    他們是連夜趕到沿河村的,因為近來敵人的活動非常瘋狂,迫使他們的行動也更加秘密。他們由村外繞著悄悄地進入趙大娘家,僅是二青、杏花和趙大娘母子知道他們來,其他的人都沒有告訴。王金山和胖墩連自己家裏都沒去。


    區委聽了二青匯報情況之後,批準了朱大牛入黨,並同意二青他們在高房廣播向群眾進行教育的積極鬥爭精神;分析到轎子內的漢奸,也認為是趙三慶扮演的。根據內線的情報,趙三慶那天也是隨同敵人一起出發的。最後區委叫他們特別注意張老東他們的活動,田大車說:“沒家鬼引不進外祟來。”


    睡覺的時候,大家商量了一下,都覺得鑽了一天洞非常疲倦。這裏既然挖好有翻眼的地洞,就先睡半夜再說。於是趙大娘、杏花她們睡到外間屋,田大車他們四位睡到靠近地洞的東屋炕上。他們計劃著:如果在沿河村能安定地工作上一天,臨轉移的時候再到鐵鋼家慰問一下去。


    半夜裏,一種咚咚的響聲把二青驚醒。睜眼一看,月光清徹地照進窗內來,田大車他們很香甜地睡著,他一翻身坐起了。從“大掃蕩”以來,由於警惕性的提高,他的聽覺也特別銳敏了,晚上躺在麥苗地裏睡覺,不論睡得多麽熟,隻要從頭上飛過一隻蜻蜓,或是甲蓋蟲爬行碰觸的麥苗微微一響,他都能立刻驚醒的。


    外麵咚咚的聲音繼續作響時,他輕輕地提上鞋溜下炕來;走到外間屋,腳步一響,趙大娘也坐起了。她又通醒杏花。他們的動作都是非常輕微的,為了盡可能的叫區委他們多睡一會,三個人輕輕地開開門。剛走到院裏,驀地傳來了一聲尖銳的馬嘶,它的聲音在夜裏聽來是這樣的悽厲而嘹亮,以致把屋裏甜睡方酣的田大車和王金山他們也都驚醒了。他們也走出來,大家蹲在院裏一交換情況,就肯定是敵人馬隊來包圍村莊了。胖墩認為敵人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提議由他帶頭馬上衝出去。二青他們沒說話,都拿眼瞟著區委書記。區委沒有立刻回答沖不沖的問題,他同王金山輕輕地爬到房上聽了一陣,下來後,又把洞口洞身翻眼氣眼的各種情況問了一遍,最後,他把大家叫到屋裏說:“我們不向外沖,一來月亮太明不好出村;二來敵人是騎兵,人腿不如馬腿快;即便跑出村去,根據敵人近來的規律,一包圍村莊都要搜窪的;如果窪裏有敵人張網等著,我們正好自投到網兜裏。”他的話經常是簡短扼要,有條有理,每講完一段,照例是兩手平伸一低一揚的。“我的意見是一塊鑽洞堅持。老王,你看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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