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也是!”劉油兒自不肯放跑這大好的機會,但隨即又苦起了臉,為難地道:“隻是小人並不識字,抓個人倒是不難,可看書寫字,對小人來說就如上刑一般!”


    “公子,有這等好差使,怎麽沒有叫上我!?莫非是嫌棄司墨拙手笨腳,難堪大用嗎?”司墨撅著小嘴,一臉不高興地走了過來,順手將整理好的供詞遞給了張允。


    “嗬嗬!”這話倒把張允給問住了,撓了撓頭,裝出一副可憐相道:“這可是大大的冤枉,要將積壓多年的案卷審閱一遍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你這年紀本該無拘無束,玩耍嬉戲,先前見你在公堂之上紀錄供詞已經讓本公子大大的心疼,又怎麽捨得讓你再陪著我們去幹這等苦悶的活計!要是累壞了身子,公子我到哪裏買後悔藥來吃!”


    張允的本意是想說兩句甜言蜜語,把司墨哄開,卻不料事與願違,幾句熱乎乎得貼心話入耳,聽得司墨是眉開眼笑,執意要跟在張允身旁盡心服侍,張允是既覺得幸福又有些無奈,恨不得狂抽自己的嘴巴,心道:“都說孩子的天性就是遊戲,司墨怎就這麽與眾不同呢!”


    鬱悶歸鬱悶,該幹的活是一點折扣也不能打。


    昨夜和魏良辰閑聊之時,張允知曉前麵的兩任知縣全都是酒囊飯袋之徒,颳起銀錢來恨不得天高三尺,可斷起案子來卻隻擅長徇私枉法,屈打成招,因此冤假錯案無數,原本也沒太在意,等到翻開案卷,張允恨不得找到那倆糊塗蛋,當堂仗斃。


    一些稍微動一下腦子,簡單推理一番就能辯清是非的案子,卻因為隻聽一家之言或者主觀臆斷,而在棍棒之下冤枉了好人,或被當堂打死,或定了死刑。


    張允本想替這些倒黴蛋翻案,可問過劉油兒及魏良辰才知道,這些人早就已經被砍了頭。


    這麽一來,張允也隻有長嘆一聲,在心裏替那些枉死的魂靈惋惜,又狠狠得鄙視了兩個前任一番,並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以後斷案務必要謹慎小心,否則錯殺了好人,一生一世良心都難以安寧。


    為了少生些閑氣,提高辦事效率,張允決定把這些已經無可挽回的案件先放到一邊,重點清理一些在押犯人的案卷,如此一來,倒比先前快了許多,隻是一多半都是些家長裏短的瑣事,無論對錯,都已經結案,此時再翻出來,且不說勞民傷財,就連張允自己都覺得有些小題大做。


    盡管如此,張允也發現了一個非常奇特的現象,那就是在押的不少罪犯其實並非大奸大惡之人,之所以鋃鐺入獄,乃是因為拖欠了官府的稅款,有的甚至被關了數年,吃喝不好,患病之後又得不到治療,竟死在了牢中。


    張允心中不忍,本想大筆一揮,將他們釋放回家,但是剛把想法說出口,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卻是司墨,其後則是對他一向信服而崇敬的魏良辰。


    張允不禁有些迷惑不解,追問原因。


    司墨猶豫片刻後,方道:“交納稅銀本是天經地義之事,欠稅不交,那就是觸犯了大明律例,按罪本該關押起來,以示懲戒,待親屬將拖欠的稅銀交上,才能出獄還家,公子慈悲為懷,想網開一麵,原本可敬可愛,可是凡事無規矩難成方圓,若是此例一開,日後如何服眾,朝廷的稅銀爭繳不上來,罪責可是要公子來背的!”


    這番話從她口中說出,聲音清脆動聽,聽在耳朵裏卻是沉甸甸的。


    張允並沒有疑心司墨小小年紀怎會知道這些道理,反倒是緊皺眉頭,苦思對策。


    他不是菩薩,沒有割肉飼鷹的覺悟,可也不是鐵石心腸,任由這些悲苦之人在牢獄之中,輾轉悲呼而坐視不理。


    司墨把話說完,先是惴惴不安得偷瞧了張允一眼,見他並沒有疑心,才長籲了口氣,可瞅著他坐在那冥思苦想,一顆剛剛落地的心又提了起來,深恐他猜出些什麽,於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嬌聲道:“公子,咱們也該吃飯去了吧,我餓了!”


    張允這才想起隻顧著清查舊案,連午飯都沒吃呢,經她這麽一說也覺得腹內空空,於是笑道:“你不說我反倒忘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急不得,先吃飽肚子再說!”說著率先走了出去,深吸了一口氣後笑道:“沒想到魏師傅不但勘驗現場是把好手,就連燉雞的本事也不同尋常,隔這麽遠就聞到香味了。”


    “老爺喜歡就好!”魏良辰謙遜地道。


    張允也不愛端什麽官架子,叫上眾差役,褒獎他們公堂之上精神十足,自己很是開心,然後大手一揮,會餐開始。


    因為下午還要辦公,張允帶頭並沒喝酒,席間張允問了些風土人情,飯罷張允把休息喊到跟前來,給了他些銅錢,命他找家木匠鋪,做個長一尺半,寬一尺,高八寸的小木匣子,上麵的蓋子可以打開,並加上鎖,一側開條半尺的縫隙。


    休息雖不知道張允要這木匣子有何用,但跟著張允辦了兩件小案子,曉得麵前的知縣老爺跟平素所見大不相同,想來這小匣子必有妙用,因此也沒多問,拿了錢一溜小跑去了。


    張允口說不急,可是心裏卻火燒火燎的,此時已經是九月,距離秋決的日子已經不遠,若不趕緊將錯案推翻,隻怕那些被屈打成招的好人就都要一命歸西了。


    因此又一腦袋紮進了案卷堆裏,案卷房裏狹小而且陰暗,即便在九月也格外的悶熱,張允也沒在意什麽儀表,將領口拽開,隻是專心查閱案卷,房中隻有紙張翻動時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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