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那雙野獸般銳利的眼睛盯著對麵的百裏辛,她白皙修長的手臂從長袖露出來,骰盅被她抓在手裏在半空搖晃了兩下,就如流星般擦過骰子,將三枚骰子收進盅內。


    接著,老板娘原地轉了一圈,手中的骰盅在半空劃出一道道漂亮的黑色弧線。


    那條細白手臂在空中飛舞,快到幾乎出現殘影,乍一眼看去,好像是一尊千手觀音。


    眾人眼中紛紛露出癡迷的神情。


    這是老板娘的獨門絕技——千手觀音。


    聽說這位老板娘曾是京城一絕,無數達官貴人慕名去她所在的賭場,隻為一睹這一手千手觀音。


    她就是靠著這一手千手觀音拿下了“賭神”之稱,且屹立多年不倒。


    自從老板娘半隱退在青城鎮開了這家賭場之後,她就很少再用這招千手觀音。


    今天她用這招,看來是認真了。


    老板娘搖骰子搖得叮鈴作響的時候,她的眼睛並沒有從對麵青年的身上移開。


    隻見青年生疏地將骰子放在托盤裏,又蓋上骰盅,兩隻手捏著托盤在半空搖搖晃晃。


    完全就是個門外漢啊!


    這到底是從哪兒來濁世佳公子?被家人保護得太好了吧?


    不過世間就應該有這樣的貴公子,沒有這樣人傻錢多的貴公子,她上哪兒掙這麽多錢?


    老板娘思及此,原本謹慎的目光越來越傲慢。


    隨著最後一搖,骰盅被她重重按在了黑色托盤上。


    對麵的青年見狀也停了下來,他似乎是也想學習一下老板娘的氣勢,同樣用一股極大的力道將托盤連同骰盅整個按在了桌子上。


    按下的瞬間,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砰”。


    他落下的瞬間,老板娘已經急不可待地開口:“落盅抬手,來人開盅!”


    這是他們的規矩,骰盅落桌之後,就要立刻將手拿開,不能再碰骰盅。


    同時由另外的人打開骰盅。


    百裏辛依照規則,將手從骰盅上拿開。


    與此同時,兩個穿著相同衣服的男人同時來到了他們麵前。


    老板娘眼神已經十分急切,但還是耐著性子看向對麵的百裏辛:“少爺,您準備好了嗎?準備後就要啟盅了。”


    百裏辛:“我剛才沒聽明白,後來我們不是又加注了嗎?如果我輸了,是隻把夜明珠和金片子給你,還是依舊一賠一百?”


    老板娘:“自然是後者。剛才一開始我就說了,贏了是一賺兩百,輸了一賠一百。你如果輸了,就要再給我你賠的數。”


    百裏辛皺了皺眉:“可我沒這麽多錢。”


    老板娘:“小少爺,我這還沒開盅呢。願賭服輸,賭局已經開始,就沒有退場的意思,懂嗎?”


    百裏辛:“那你呢?如果你輸了,我贏了,你給我多少東西?”


    “你剛才的話,大夥也都聽到了。應該是我這顆夜明珠的價值,和你這個賭場還有你倉庫的那些錢同等價值吧?如果我贏了,你就要給我兩百倍的店鋪和財寶嗎?”


    老板娘想都不想回答道:“當然。”


    我怎可能會輸。


    先不說我搖的骰子絕對不會輸,就算他們兩人最開始搖的一樣,她還有後招。


    對麵的青年這才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老板娘真豪氣。江湖兒女,令我佩服。”


    老板娘暗笑。


    佩服?


    等下就怕你輸到褲子都不剩。


    老板娘朝著百裏辛旁邊的店員示意了一下,“既然沒什麽問題了,那可就要開盅了?”


    百裏辛頗有禮貌地向後退了一步:“好,開始吧。”


    店小二微不可察地朝著老板娘點了點頭,兩邊的店小二同時出手,眾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兩人開盅。


    兩人同時抬手,老板娘胸有成竹地看向自己的骰子。


    周圍響起嘩然聲。


    老板娘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她早就習慣了這種聲音,在她的豪賭生涯中,讚美聲和驚歎聲一直環繞著她,那是對她的肯定,更是她成神路上不可或缺的鮮花和掌聲。


    驚訝吧,讚歎吧,好好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讓你們這群沒見過世麵的土狗見識一下,賭神的真正實力。


    她低下頭,不會自己所料,三個骰子摞在一起,最上麵露出來的點數是一點。


    三顆骰子,總點為一,絕對最小,毫無懸念的贏家。


    老板娘剛才在投擲骰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然而現在骰子打開的瞬間,她卻有些索然無味了。


    她忽然失去了對財富的興趣。


    隻一顆夜明珠,她就可以買下好幾個城池了,更何況是一百倍。


    當財富足夠多的時候,好像再也提不起賺錢的性質了。


    這就是有錢人的人生嗎?


    好無趣哦,索然無味。


    周圍的喧嘩聲中,漸漸出現了竊竊私語。


    “怎麽會這樣?太奇怪了。”


    “那是什麽啊。”


    “這能行嗎?”


    “應該行吧,可是,他是怎麽做到的?”


    老板娘皺了皺眉。


    好吵,在說什麽呢,什麽行不行的?


    一群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老娘不過就是三顆骰子投了一點而已,老娘還有更厲害的本事呢。


    而且規矩早就說了,隻要骰子在骰盅裏邊就行,可沒說非要三個都在平麵上,有什麽好吵的。


    聒噪。


    老板娘眼神狠戾,扭頭朝著身後說話的人們橫了一眼。


    周圍聲音立刻少了很多,緊接著更多的聲音卻又響起來。


    “哎,老板娘這才栽跟頭了。”


    “你看到她,現在的不淡定了。”


    “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太出乎意料。”


    談話的內容越來越奇怪,老板娘不由皺緊了眉頭。


    什麽情況?


    什麽叫“栽跟頭”?我不是贏了嗎?


    他們為什麽都在擔心我?就好像是我輸了一樣。


    可是,我不是贏了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老板娘終於抬眸看向了對麵。


    當看清對麵黑色托盤裏的骰子後,她先是一愣,接著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裏。


    黑色托盤裏,根本沒有什麽骰子,隻有三堆粉末。


    老板娘倏然瞪大眼睛,伸出食指指著對麵吼道:“你這是什麽東西?!”


    對麵的青年隨意聳肩:“你不是賭神嗎?這都看不出來,骰子啊,變成粉末的骰子。”


    “三個骰子,我零點,你是一點,我贏了。”


    原本懵懂的青年忽然勾唇一笑,這一笑帶著殘忍和瘋狂,哪兒還有剛才不諳世事的模樣,完全就是個作惡多端的大反派,“我贏麻了,謝謝你啊。”


    老板娘呆若木雞,她茫然地看向青年身邊的店小二,發現店小二同樣也一臉呆滯地看著托盤裏頭骰子,滿臉不敢置信。


    老板娘深吸一口氣,“不對,你,你這是犯規!”


    “怎麽會是犯規呢,開賭前我問過你,是不是隻要骰子在骰盅裏就行,你可是親口承認的。怎麽,堂堂賭神,輸不起?”


    “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們可是親眼看到我把骰子放進去,落桌後又立刻拿開了手。我從頭到尾都嚴格遵守了你定下的規矩,一點都沒有出錯呢。”


    “反倒是你,三個疊在一起?嗤——你可真行。你就能鑽規則漏洞,我就不行?”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老板娘,你這可不行啊,做生意不能這麽沒誠意。”


    對麵的青年嗤笑道,“真不知道你剛才在那兒滿天亂舞的幹嘛,花裏胡哨的。”


    老板娘腿瞬間有點發軟,她十指扣在桌邊,用上了吃奶的勁兒才沒有讓自己跌坐在地麵上。


    就在她還想繼續狡辯的時候,對麵的青年繼續開口:“而且,如果說要犯規,那還得是你們許家賭場。”


    老板娘此刻腦子嗡嗡作響,她已經沒有任何思考能力,隻能茫然地問道:“什麽意思?”


    百裏辛:“什麽意思?你會不知道?”


    他說著,忽然伸手抓住身邊店小二的手臂。


    店小二立刻意識到百裏辛想幹什麽,努力想要將手臂掙脫出來。


    可虎背熊腰的他,在纖瘦的溫柔書生手裏,竟無法移動分毫。


    他驚恐地看向百裏辛,又慌亂地朝對麵的老板娘投去求救的目光。


    這根本就不是什麽人傻錢多的主,他們都被這個人給騙了,他就是來扮豬吃老虎的瘋子!


    “各位看好了,”百裏辛說著,將店小二的手掌靠近了那三堆粉末。


    他的手掌懸空放在上麵,並沒有真的接觸到三堆粉末,可粉末竟然自己動了。


    眾人瞪大眼睛。


    百裏辛拉著他的手轉了一會兒,就見兩顆綠豆大小的鋼珠從粉末裏鑽了出來。


    慢慢悠悠朝著店小二的手掌移動。


    周圍人看到,頓時一片嘩然。


    “老千,是老千!許家賭場竟然出老千!”


    “草,難怪老子總是輸,原來是因為這老千!”


    “還我的錢,把我的錢還給我!”


    “三個骰子,兩個鋼珠,你們怎麽不幹脆給我三個做過手腳的骰子?”百裏辛緊緊攥著店小二的手腕,將那隻壯碩的手掌都攥成了青紫,“你將吸鐵石藏在指腹的肉裏,剛才你給我開盅的時候特意左搖右晃,不就是為了想要將骰子打亂成你想要的點數嗎?”


    “隻是可惜了,我的骰子早就變成了一堆粉末,不管你怎麽移動都沒有用。”青年說著,看向張彪,“張捕頭,借佩刀一用。”


    張彪簡直看呆了,“你用佩刀幹什麽?”


    百裏辛捏住店小二的中指:“把他這根手指的指腹切下來,裏麵藏著磁鐵。”


    張彪瞬間怒目圓睜地抽搐佩刀,“先生,這種見血的粗活怎麽能由你來?放著我來就行!”


    說著,他大步一邁抓住店小二手掌,鋒利的佩刀狠狠落下,店小二的中指瞬間被切了下來。


    將慘叫中的店小二交個年輕捕快,他將血淋淋的斷指拿起來看了一眼,果然從肉裏麵找到了一塊金屬。


    “找到了,先生!”


    “我看你是為了錢不要命了!”張彪狠狠瞪了臉色蒼白的店小二一眼,“金屬入體,恐有生命之危,你就把這麽大一塊磁鐵塞進手裏?”


    “真是鳥為食亡,人為財死!”


    說完他看向對麵的女人,當看到準備悄悄離開的老板娘後他怒吼一聲,“哪裏逃!給我站住,別動!誰也不能走,要不然掘地三尺,我就是把你們的祖墳刨出來也會抓到你們!”


    老板娘瞬間停下了腳步。


    賭場東窗事發,現場已經是亂糟糟的一片。


    吵鬧聲、咒罵聲、打砸聲,此起彼伏。


    張彪又是一聲怒喝,“都給我把嘴閉上,誰讓你們這群賭徒愚蠢?!官府辦案,我看誰再喧嘩,再吵都給我去大牢裏呆著去!”


    原本快要暴走的現場因為張彪的一聲怒吼,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百裏辛掃過現場:“十賭九詐,希望今天的事情能給你們長點記性。買的不如賣的精,你們覺得自己從賭場贏了錢,就以為贏錢是常態,卻沒發現你們在贏錢的時候,一定會有另一個人在輸錢,而且輸的絕對比你們贏得要多得多。”


    “而這些現在輸錢的人,前期也是賺過小錢的。”


    “說白了,這也不過是賭場的手段罷了。先把人騙進來,再溫水煮青蛙,慢慢剁了。你們就是那一隻隻沒有腦子的蠢青蛙。”


    “老板娘,既然你已經輸給我了,那這賭場現在就是我的了。既然是我的賭場,那我做什麽都沒問題吧?”


    老板娘早已沒有了剛才的囂張氣焰,此刻的她像一隻鬥敗的公雞,軟塌塌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看著百裏辛,“公子,求求您,就饒了我這次吧。我下次一定……不,沒有下次了!是我鬼迷心竅,才想起了出老千這個法子。”


    “我知道您肯定是厭惡賭,所以隻是想給我一個教訓而已。”她焦急地求饒著,“您看這樣行不行,我……我……”


    她咬咬牙,狠心道:“今天以前的所有債務,全都一筆勾銷!我不會再跟他們要一分錢,沒有了,什麽欠債都沒有了,行嗎?!”


    “喂喂喂,你可別給我戴什麽高帽子,誰說我隻是想給你一個教訓了?”百裏辛嫌棄地擺了擺手,“是你自己說的,願賭服輸。既然同意了賭桌上的事情,就不要再這麽胡攪蠻纏。”


    “既然這個賭場是我的了,那我宣布,從今天開始,這家賭場關閉,永不再開啟。”


    “青城鎮應該就這一家賭場吧?我一直奉行的理念是‘天下無賭’,在這裏也不例外。”


    “至於你欠我的那些錢,當然繼續欠著。但我可以和你談個對你有利的條件,你如果接受,剩下的錢可以不用還。”


    老板娘疾疾道:“什麽條件?!您盡管說。”


    “我贏了是一賺兩百。你庫存裏的那些錢,應該也夠再開一家賭場了吧,再加上一開始的這家賭場,那初始就算兩家賭場。”


    “兩家賭場的兩百倍,那就是二乘兩百,一共四百家。”


    “你隻需要幫我搗毀四百家賭場,我就不用你還這個錢。”


    老板娘咬咬牙,“好!”


    死道友不死貧道,如果真要選一個人死,那就讓其他同行去死吧!


    “現在這麽多人都在這裏守著,官府裏的張捕頭也在這裏看著,我們兩個立下字據。今後每年你至少給我拿回二十張其他賭場的地契,交給張捕頭,直到四百家賭場湊齊。”


    老板娘看了看百裏辛,又看了看眾人,最後目光落到了張捕頭的身上,“好!我答應你們!拿筆來!”


    下人趕緊送上紙筆,在質地厚重的賭桌上,在無數看官的注視下,老板娘一字一字將內容寫在了信紙上。


    以前,都是她讓別人簽字畫押。


    現在,卻成了自己在這裏簽字畫押。


    太諷刺了。


    忍著恥辱將內容寫完,她將信紙送到了對麵,“請過目!”


    百裏辛拿過來看了一眼,寫得內容很清楚,起因、過程、結果,需要完成的事情,並沒有什麽漏洞。


    這個老板娘這一點倒也算坦誠。


    百裏辛:“簽字畫押吧。”


    等到老板娘簽字畫押的欠條送到百裏辛手裏,百裏辛才衝著老板娘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老板娘,歡迎你加入反賭聯盟,你如果覺得不甘心,覺得在我這裏受到了屈辱,也可以像我一樣將這份屈辱轉嫁給其他人,讓其他賭場的老板和你一起,一塊加入關閉賭場的事業上來。要不然四百家,你就算每年二十家的速度,也要幹上個二十年。多幾個人,多幾個幫手,還能早點還完債。”


    “你的手法雖然花哨了點,但本事還是有的,我看好你哦。”


    老板娘簡直想原地吐出三丈高的血。


    我呸!hetui!


    周圍的看官小心翼翼開口,“這位先生,既然你說要關閉賭場,那我們的欠債是不是可以一筆勾銷了?剛才老板娘都開口了。”


    其他人立刻附和:“是啊是啊,一筆勾銷。”


    張彪也看向了百裏辛。


    “誰說我要一筆勾銷的?”百裏辛冷漠道,“既然選擇了賭,就要付出代價。你們的欠債我不會取消,不僅不取消,我還會一個一個找你們,好好認清你們。我可不是什麽善人,作為賭徒的你們,也不是什麽可憐人。我相信進入賭場的你們都應該知道進入這裏意味著什麽,而你們還是進來了,那我也沒有必要對你們心慈手軟。”


    “不過有一點你們可以放心,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我也不是十惡不赦的惡人,所以我不會搶掠你們的家財,也不會搶走你們的家人。如果讓我知道你們為了還錢販賣自己的親人,我不僅不會接受這筆錢,欠債還要加倍。”


    “我會給你們留下你們生活的必要金錢開支,還會給你們留下你們賴以生存的房屋。”


    “你們可以慢慢還錢,我不會給你們增加利息,你們隻需要償還我最初的本金就行。但你們需要明白,錢一天沒有還完,你們就背負著一天的債務。”


    周圍的客人們眼神複雜地看向百裏辛。


    有幾個人想說什麽,張開嘴後又欲言又止。


    終於,擁擠的人群中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好!我同意!謝謝老板!隻要不賣我閨女,留著我吃飯營生的家夥,我就是砸鍋賣鐵也把錢給還了!”


    這個聲音仿佛是打開閘口的開關,其他聲音也紛紛發了出來。


    “這樣好像,也不錯。如果不再漲利息隻是還我們最開始的本金,而且沒有時間壓力的話,我可以把這些錢賺出來。”


    “是啊,隻要別利滾利,越還越多,這樣就行啊。”


    “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接受。”


    “可是我欠了很多錢,根本還不了這麽多啊。我看你和那個老板娘就是以五十步笑百步,都是想賺我們的錢!”


    “是啊,老子還不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大不了殺了我!”


    百裏辛朝著說話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嗤笑道:“我從來不會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我也從來不認為進入賭場的就都是貪婪之人,更不會認為所有的人都會洗心革麵。”


    “有好有壞,這樣才是人性。有的人可以被拯救,有的人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為什麽別人能還得了,有些人卻還不了?那這些人可就要好好想想了,是不是自己貪婪過頭?既然你貪婪,就要為自己的貪婪買單。這就是世界,我可不是你們母親,不會因為你們一句‘我很慘’就慣著你們。說得再土一點,你們變成現在這樣,是你們活該。但如果你們想一直這麽下去,那你們就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下場。”


    說完這句話,百裏辛一巴掌重重拍在身後的賭桌上。


    鋪著厚重大理石麵的賭桌,瞬間四分五裂。


    現場的人頓時噤若寒蟬。


    這個人,不是善茬。


    他們惹不起,更欺負不起!


    “那麽,諸位還有其他疑問嗎?”青年揉著有些泛紅的掌心笑吟吟看著賭場的人。


    眾人麵麵相覷,一句話都不敢說。


    青年:“既然沒有,那請大家離開吧。這個賭場從現在開始關了,永不再開啟。”


    聽到青年趕客,眾人猶豫片刻後紛紛轉身離開。


    擁擠的人們魚貫而出,不過一會兒工夫,賭場裏就沒剩幾個人了。


    一個身影悄咪咪準備混入人群中離開,眼看他就要走出大門時,肩膀卻被人用力按住。


    宛如地獄惡鬼的聲音從身後冷冷傳來:“你打算往哪兒走?”


    那人渾身猛然一僵,顫顫巍巍轉過頭來,討好地看向對麵臉色陰沉的男人:“頭兒,我,我回去看看家中老母,她病了。”


    “你這個混蛋!”張彪一個拳頭重重砸在那人五顏六色的臉上,“你昨日說家中母親生病,我們哥幾個左拚右湊給你湊五兩銀子看病,沒想到你卻拿著這筆救命錢來這賭場揮霍?!你真是該死!”


    狂風驟雨的拳頭落下,張彪臉色鐵青,拳拳如肉,看樣子是恨不得直接打死他。


    年輕捕快見狀趕緊上去抱住張彪:“頭兒,你再這麽打下去就真的要把他打死了!犯不著,為了這種人渣犯不著!而且人如果打不死,重傷我們還得給他出錢看病!”


    那人抱著頭苦苦求饒:“頭兒,我錯了,頭兒!你聽我解釋,我母親沒生病,她沒病!”


    聽到這句話,張彪的拳頭才緩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向後退了兩步。


    攥成拳頭的兩隻手背在身後,怒不可遏地看向男人:“那你為什麽說你母親病了?!”


    “我錯了,頭兒,”那人的臉已經徹底腫成了豬頭,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我是因為賭癮犯了,但是手頭又沒錢,如果直接找你們借錢你們肯定不給,就想出了這麽個理由來。我想著,頭兒你這麽孝順,一定見不得別人的母親無錢治病。”


    “頭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欺騙你們,更不該詛咒我母親。”他說著狠狠扇向自己的臉,“我就是個混蛋,我經過今天這一次忽然明白了,十賭九詐,我不會再賭了!真的,你再相信我最後一次!”


    張彪冷著臉居高臨下地看向那人,然後抽出腰間的刀扔到他麵前,“自己切掉一根小指,讓那根斷指時刻提醒你,遠離賭場。”


    “以後看到那個廢手,你就會想起今天的教訓。”


    年輕捕快拉了拉張彪:“頭兒,這不好吧?”


    “我現在不信任他,”張彪冷漠開口,“連自己母親的生死都可以造謠的男人,你覺得我會再相信他嘴裏說的話嗎?我隻要結果,你做不做?不做我幫你。”


    那人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盯著那把刀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就在張彪準備彎腰撿起佩刀的時候,那人忽然拿起了佩刀,手起刀落,幹脆利落地切掉了自己的左手小指。


    血頓時噴濺而出,染紅了地麵。


    那人卻愣是一聲也沒叫出來,豬頭樣的臉上皮膚蒼白了一瞬,額頭隱隱有冷汗流出來,“頭兒,我記住了!從今兒天,我如果再賭,猶如此指。”


    說著,他再次抬起佩刀,將那根斷指從中間切成了兩截。


    張彪這才表情稍緩,他接過男人手裏佩刀,從袖口拿出帕子認認真真擦掉上麵的血跡才插回刀鞘之中。


    做完這些,他伸手扶起青年,“你身上都是傷,這幾天就先暫時住在衙門裏,我會去你家同你家人說你這幾天有公務在身外出幾日。”


    “你這樣回去也會嚇著你母親和你的妻女,等你傷好了再回去。”


    男人隻是一個勁兒地點頭:“好,都聽頭兒的。頭兒,謝謝你。”


    張彪苦笑一聲,“謝我什麽?謝我斷了你一根手指頭?還是謝我差點打死你?”


    男人用力搖了搖頭:“不是,謝謝你今天救了我一命,讓我幡然醒悟,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救了你的可不是我,你謝錯人了,”張彪扭頭朝著百裏辛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他的機勇救了你。當時如果出麵的人是我,就算對麵不出千,我也贏不了老板娘。”


    “他就是我們衙門剛剛上任的師爺,百裏辛。”


    男人聞言立刻頂著一張豬頭給百裏辛跪下。


    百裏辛側了側身,避開了男人的跪拜,“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如果真的要感謝我,今後在衙門裏就好好做事,莫要再偷懶,也別給我添麻煩。我現在剛剛當職,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希望用到你的時候你能夠幫上忙。”


    “當然沒問題,”男人一口答應,“恩人放心,今後隻要是您開口,刀山火海,我常鬆義不容辭!”


    百裏辛“嗯”了一聲,“天色不早了,你們也趕緊該幹嘛幹嘛去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直播間。


    【大快人心。】


    【賭場害人,自古至今都是如此。】


    【是啊,十賭九詐呢。客人可能會今天贏十塊明天輸一百,賭場卻每天都能賺。】


    【今天又是好愛辛神的一天,他的三觀太正了,我喜歡。天下無賭,多麽鏗鏘有力的四個字。而且他還能想出讓賭場老板去當反賭者,妙啊。】


    【咱就是說,這老板娘有沒有可能,還債著還債著,就這麽慢慢轉化成了反賭小衛士。】


    【可能性很大哦。】


    【哎,不過辛神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並不是所有的賭客都無可救藥,但也不是所有的賭客都能被拯救。有些人早就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這就是人性,你不用替他們感到惋惜,人生的路是自己選的,他們已經放棄自己了。不過,我們雖然無法決定別人的路,但我們可以決定自己腳下的路,隻要我們走好自己人生的每一步,不要被喧囂的誘惑所蒙蔽,那就可以了。】


    【對,說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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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彪將男人交給年輕捕快,“把他帶回衙門吧,去醫館找個大夫,讓大夫好好瞧瞧,給他開些藥。”


    快速囑咐了兩句,張彪趕緊追著百裏辛的身影離開了。


    百裏辛走的速度不快,張彪很快就追上了百裏辛的身影。


    “師爺,您這是要去哪兒?”


    百裏辛:“逛逛,然後回家。”


    張彪:“那先生,如果您不嫌棄的話,可以去我家做客嗎?我很敬佩您,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希望您能給我這個機會,為我之前的魯莽道歉。”


    百裏辛:“當然可以,什麽時候?”


    張彪:“什麽時候都可以。”


    百裏辛思忖兩秒:“行,那就現在吧。這太陽也開始落山了,你應該不用回衙門了吧?走吧。”


    張彪瞬間有些緊張:“啊,今晚嗎?”


    百裏辛:“不行?你家今晚不方便?”


    張彪:“不不不,當然可以。”


    他又是激動又是局促:“走吧先生,我來帶路。”


    跟在張彪身後在鎮子裏走了一會兒,他們在一座不算大的平房前停下了腳步。


    牆外麵是灰色的磚頭,雖然看起來有些老舊,但很整潔,牆上幹幹淨淨的,並沒有什麽髒汙。


    張彪有些緊張地搓手:“先生,這就是寒舍了,我家同先生的家肯定沒法比,先生別嫌棄。”


    百裏辛:“不會,我很喜歡這裏。”


    張彪的神情這才稍緩,“先生請進,小心門檻。”


    s419m默默吐槽了一句:【放心,你的先生不會嫌棄你的,因為你的先生連房子都沒有呢。】


    【……】百裏辛,【誰說我沒房子,我剛才在賭場不是剛贏了一個嗎?】


    s419m:【咦,對哦,我把這茬給忘了。不過有一說一,宿主大人,你剛才簡直帥呆了!超酷!】


    逃生係統:【對啊對啊,百裏辛大人,沒想到您扮演起反派來這麽迷人,我剛才簡直被您迷得神魂顛倒,如果不是我已經有了m哥哥,我一定會對您死纏爛打的。】


    s419m:【統妹!嗚嗚嗚,原來你剛才有一瞬間,已經想要拋棄我了嗎?我不好嗎?】


    逃生係統:【m哥哥,你超好,所以我才不會離開你呀,麽麽噠,不要難過啦,抱抱。】


    s419m:【嗚嗚,統妹,你真好。】


    百裏辛:【……】


    我嚴重懷疑,逃生係統剛才說那麽一句,是故意說給s419m聽到,為了增加它的危機意識。


    天呢,現在的統談戀愛都這麽有心機了嗎?


    這就是我這麽長時間沒有拿下和尚的原因嗎?!


    該死,我竟然還不如一隻統會?


    我這幾萬年是不是白活了?


    百裏辛忽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認中。


    不行,怎麽能敗給兩個統?


    賭了□□譽,他一定要把和尚追到手!


    ……


    淦,剛說了天下無賭。


    百裏辛隨著張彪進了家門,剛抬腳邁進院子裏麵,他就聽到了一陣朗朗讀書聲。


    張彪也聽到了這個聲音,“這是舍弟,他很勤奮,每天都會讀書好幾個時辰。”


    一向帶著幾分狂傲的張彪在說起他這個弟弟時,臉上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驕傲,想來他應該很喜歡這個弟弟。


    “我弟弟很優秀的,他從小就愛讀書。當時家裏沒錢,我又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就出去賺錢養家,供我弟弟去私塾學習。”


    “我弟弟腦瓜打小就聰明,我學了十遍沒學會的字,他看一遍就會了,而且寫得還特別好。他背書也很快,長得也是公子模樣,不像我是個大老粗。”


    “十六歲我弟弟就考上了秀才,今年馬上就要參加鄉試了。以我弟弟的才智,肯定能考上舉人,然後進京趕考,說不定到時候還能考個狀元探花什麽的回來呢。”


    百裏辛還是很少聽到張彪這樣侃侃而談的,他認同地點了點頭:“一定可以的。”


    “不過呀,考不上也沒關係,”張彪撓著頭嘿嘿笑了笑,“去京城當官也未必是好事,平平淡淡才是福。我弟弟考個舉人,回鎮子上開個私塾教書什麽的,也很好。而且我弟弟長的俊俏,到時候再娶個漂亮媳婦,他們的孩子肯定會像我弟弟一樣好看又聰明。”


    “隻要他快樂就行了。”


    “若是將來能夠為國效力,那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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