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三個人影從迷霧中走了出來。


    李燦燦看著麵前的小山村,問道“辛神,這裏就是那座廢棄荒村?看起來也不是挺廢啊。”


    百裏辛聲音低沉“這裏不是。”


    孫凝“那這裏是?”


    百裏辛“是荒村的前身。”


    孫凝李燦燦“……”


    所以說,他們現在來到的,是那個拐人的村子?


    三人在村口站了一會兒,看到稀稀拉拉兩個人走到路上。


    百裏辛習慣性揉了揉懷裏狼崽子的腦門,“我們進去看看。”


    李燦燦“好。”


    今天村子裏麵沒有辦酒席,也沒有其他活動,人數本就不多的村子在沒有了集體活動後就顯得十分寂寥。


    村頭隻有光著膀子的中年男人在打撲克。


    百裏辛三人徑直往裏走,忽然聽到旁邊喊了一聲,“喂,你們三個幹嘛的?”


    三人站定,眼神遲疑地看向打撲克的那幾個中年男人。


    那幾人齊刷刷抬頭看來,眼神中帶著打量。


    百裏辛三人對視一眼,就看到那幾個打撲克的男人已經扔掉手裏的撲克,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這些村民居然可以看到他們了。


    眼看著村民越走越近,三人收起疑惑目光,迎著對方的目光看了過去。


    過來的是四個中年男人,他們快速掃過百裏辛後眼睛就落到了孫凝和李燦燦身上。


    落到他們身上的瞬間,眼神瞬間變成審視。他們看兩人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兩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李燦燦反感地皺了皺。


    孫凝將李燦燦護在身後,冷聲喝道“你幹什麽!”


    一聲厲喝,那幾名村民才把目光收回來,繼續看向百裏辛,“你們三個,是?”


    百裏辛“哦,我們三個是出來玩的,車開到一半在路上拋錨了,想找人幫忙,找了半天就找到了這裏。”


    “哦,原來如此,你們車停在哪兒了?”


    百裏辛隨便指了個方向,“那個地方,有點遠。”


    村民朝著百裏辛所指的地方敷衍一看,“是挺遠的,都看不到。這樣吧,你們看現在天也快黑了,不如現在我們村子裏麵住一宿,等明天天亮了我找我們村幾個人幫忙。”


    剛剛還詢問的語氣現在變得十分熱情,“我們村有幾間空房子,你們可以住在那裏。”


    百裏辛“好,有勞了,麻煩您帶路。”


    幾個村民聞言一改剛才的冷漠,趕緊有說有笑站在三個人兩側,帶著他們往村裏麵走。


    他們走了沒多久就停在了一個巷子口,“就是這裏了。”


    “這一戶全家都搬到城裏去了,老房子不要就空了出來。不過他們搬走的時間不久,裏麵的東西還算趕緊,你們可以將就一晚。”


    他頓了頓,“或者你們三個可以去我們家裏。”


    說著,村民再次將目光放在了孫凝和李燦燦身上。


    孫凝直截了當地拒絕“不用了,謝謝你們的好意!我們三個習慣了在一塊,住在這裏就挺好的!”


    “怎麽這麽凶?”村民皺著眉看了孫凝一眼,“再這麽凶,小心以後找不到婆婆。”


    孫凝“我找不找到婆婆關你屁事,我又不嫁給你,多管閑事。”


    幾個村民臉上忽然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其中一人哈哈笑了一聲,“那可還真不一定。”


    真不一定什麽?


    真不一定“不嫁給你”?


    呸。


    “好了好了,你跟你們三個開玩笑了,”一位村民打著圓場,“我們就是看你們太緊繃了,開個玩笑跟你們熱絡熱絡,你們可別往心上去哈。對了,今天晚上李家媳婦有好事兒,在村裏請客,你們也算是趕巧了,一塊來吃飯沾沾喜氣吧。”


    “什麽好事兒啊?”百裏辛問道。


    “聽說是她過生日,哎,城裏來的就是講究,過就過吧,李家媳婦平時對我們都挺好的,人家要過生日,我們可不能駁了對方的麵子。”


    他們正說著,有個人從小巷子裏拎著一個沉甸甸的桶走了出來。


    那是個女人,她走出來的巷子距離他們此時站的地方隻有一條小路之隔。


    看到那個女人,其中一個村民道“看到了沒,那個就是李家媳婦,長得挺漂亮的。”


    說著,他就衝女人喊了一聲“李家媳婦,在忙啥呢。”


    女人頭發有些淩亂,身上還掛著一個圍裙。


    她正抬著桶的邊緣朝著水溝裏倒水,聽到聲音隨即抬起頭溫柔笑道“哥,我在到泔水呢。”


    村民“倒那玩意幹啥,你這小胳膊小腿的,怎麽不讓你男人倒?”


    女人“我男人剛從地裏回來,我哪兒還舍得讓他幹活。晚上我過生日啊,都來村裏小廣場過給我過生日哈,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村民“哈哈哈,去去去,一定去,我們一個都少不了。李家有你這樣的媳婦,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女人“哈哈哈,哥你又笑話人了不是?”


    她看了一眼村民身邊的陌生人“他們是什麽人?”


    村民“外村人,路上車拋錨了,過來暫住一晚。你過生日的事兒我跟他們三個說了,我讓他們三個今晚也過去。”


    女人笑起來“行啊,人越多越熱鬧,都來都來。”


    “我先回去了哈哥,還要準備今晚的飯菜呢。”


    女人笑吟吟地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後就拎著水桶走進了巷子裏。


    看到女兒消失的小巷子,村民不禁感慨了一聲,“你看見沒,多好的媳婦。行了,你們快收拾吧,我們也要回去忙活忙活。”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現場隻剩下三個人的時候,李燦燦才低聲問道“辛神,那個李家媳婦是……”


    百裏辛眼眸微沉“是阿靚,走,進屋再說。”


    走進茅草屋,三人隨便找個幹淨的地方坐下。


    百裏辛打開係統欄裏的時間看了看,時間顯示的是晚上八點多,可外麵的天看起來還是下午。


    這裏的時間是錯亂的,已經沒法用他們現實中的時間來界定這裏的時間。


    李燦燦的聲音在這間逼仄狹窄的房間中響起,“阿靚不是已經逃走了嗎?為什麽還在這個村子裏?難道我們來到了阿靚逃走之前的時間線?”


    孫凝“也有可能是阿靚又回來了。”


    李燦燦“怎麽會又回來了?她不是已經逃走了嗎?難道是被抓回來了?”


    紅衣、殺戮、二十幾口人、井內屍骸……


    她為什麽回來的答案似乎已經躍躍欲出。


    李燦燦臉色莫名“她回來該不會是為了複仇吧?為誰複仇?難道是梁婷婷出事了?”


    孫凝“理論不如實踐,我們去盼盼家看看。”


    百裏辛“好,我也正有此意。”


    三人在這間狹窄又落著灰塵的屋子裏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出來。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讓他們在這裏休息,也根本用不著。


    再次往盼盼家方向走對百裏辛而言已經是非常輕車熟路,他們很快就找到了盼盼的家門。


    和百裏辛上次來到這裏有些不同,他上次來的時候他們在舉行婚禮,院門什麽的都是剛剛粉刷過的,看起來嶄新又幹淨。


    可現在再來到這裏,院門上的油漆已經脫落了很多,門口似乎是被什麽利器劃過,門裏麵的木屑都外翻了出來。


    院門歪歪扭扭掛在門框上,十分蕭條。


    百裏辛試著推了推院門,本來閉著的院門瞬間傳來“吱呀”一聲,推開了。


    大門沒有鎖。


    院子裏麵散落著許多樹葉和灰塵,看起來很久都沒有打掃的樣子。


    難道裏麵已經沒有人居住了?


    三人剛走進院子,就聽到裏麵傳來了一聲咳嗽。


    緊接著主屋的房門被人推開,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雖然有些頹廢,但百裏辛認得出來,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之前和梁婷婷結婚的那個男人,也就是盼盼的父親。


    男人的眼睛有些渾濁,他扶著門框看著他們三人,問道“你們是誰?”


    百裏辛“我們是今天來村子裏暫住的外鄉人。有幾個人說村裏麵好幾個沒忍住的房子,讓我們隨便選一間。抱歉啊,院子裏都是落葉,我們還以為這個房子裏沒人住。”


    “我還沒死!”男人重重捶了牆壁一下,“我還活得好好的,別以為我家裏隻剩下我自己就可以欺負我,我黃偉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李燦燦嘀咕了一句“可不嘛,都是你欺負別人的份兒,誰來欺負你啊。”


    “你說什麽?!”男人忽然瞪大眼睛,惡狠狠瞪著李燦燦。


    “幹嘛呢,發這麽大火,”一道熟悉的女聲從外麵傳來,還沒看到人影,先聽到了這個聲音,“我瞅瞅是誰惹我們黃大哥生氣了。”


    隨著聲音的落下,阿靚走了進來。


    和百裏辛上次看到阿靚相比,此時的阿靚臉上已經多了幾條淡淡的皺紋,原本細膩的手上也磨出厚厚的繭子。


    阿靚笑吟吟的,眼睛彎成了月亮的形狀,她掃了三人一眼後就將視線放在了對麵男人的身上,“黃大哥,我來給你送點東西。”


    看到阿靚到來,男人的表情這才緩和很多,“什麽東西啊。”


    阿靚“給你做了件新衣裳,你試試合不合身。”


    說著她就從拿著的布袋子裏麵掏出一件衣服。


    黑花色。


    看到這個衣服男人也是愣了一下,“這個是……”


    “黑色,顯年輕和幹淨,這可是我一針一針自己縫的,你快試試。”


    說著就主動將衣服塞進了男人的懷裏。


    “至於他們三個,我剛剛見過,”阿靚開口,“是村長邀請回來暫住的外鄉人,車拋錨了,村長讓他們在我們村暫住一天。”


    阿靚看著三人,“不過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還能為什麽?”男人說起這個就氣呼呼的,“還不是因為他們以為我這是個空房子,村長也是,帶頭欺負我是吧。”


    “黃大哥你別生氣,”阿靚一直在微笑,“估摸著是村長沒說清楚,他們也是頭一次來,對我們村子不熟悉,你別往心裏去。今天是我生日,你如果再生氣,就是不給我麵子。”


    男人瞬間收起了怒意,“那不能,那不能。我現在日子還算過得去多虧了有你日常幫襯,怎麽也不會在你的生日當天博了你的麵子。”


    阿靚努力點頭“嗯嗯,就是就是,對了,今天除了是我的生日,還是一個日子,你猜是什麽日子?”


    男人有些茫然“什麽日子啊?”


    阿靚微微睜眼“你竟然不知道?”


    男人有些心虛“不知道,你提醒我一下。”


    阿靚“哈哈哈,據說今天是閻王爺的生日。”


    男人“嗯?真的?”


    阿靚“誰知道呢,閻王爺在地底下過生日,也不關我們老百姓的事情。他過生日我們又不能陪他一塊去過。你說是吧?”


    男人“是啊是啊,你說什麽都對。那我進去試衣服了哈。”


    阿靚“好的。”


    等到男人走進了房裏,阿靚才收起笑容看向三人“你們三個現在就出村,過了山後再西走就有一個小縣城,你們可以去那裏住。我們村子裏今晚很熱鬧,我不太喜歡不認識的陌生人參加我的生日。”


    “姐姐,”李燦燦一把專注阿靚的手,“可是我們真的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路了,別說十裏,現在我們就是一裏也走不動。”


    阿靚笑容收了收,接著又重新拾起笑容,“今晚會很熱鬧,我這人喜歡鬧,過生日就喜歡熱熱鬧鬧的,可能會嚇到你們。”


    她意有所指道“一生難忘的那種,這樣你們還願意留下來?”


    李燦燦繼續搖著胳膊撒嬌,“好姐姐,求求你,我們就住一晚上,明天天一亮就走。”


    阿靚眼神閃爍“行吧,這是你們自己說的,明天一早馬上離開。”


    李燦燦甜甜一笑,“謝謝姐姐。”


    看到李燦燦的笑容,阿靚恍惚了一瞬。


    下一秒她將自己的手臂從李燦燦手裏抽出來,“我去拿點東西,你們在院子裏等一會兒,我走的時候把你們帶到空房子裏去,免得你們又走錯地方。”


    囑咐完,阿靚就熟練地走進了一個小屋子裏。


    過了五六分鍾,阿靚幾乎是和男人一塊從屋子裏出來的。


    不過男人是從主廳裏,阿靚是從那個小房子裏。


    阿靚出來後,百裏辛發現她的背包鼓鼓囊囊,裏麵好像多了什麽東西。


    從外麵看質地有些硬,有棱有角的。


    男人已經換好了衣服,他站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向阿靚展示自己,“怎麽樣?”


    阿靚溫和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正合身,真不錯,看來我的手藝還不錯啊。”


    “那肯定的,”男人害羞地撓撓頭,“不過你給我做衣服,你家男人不生氣嗎?”


    阿靚“他有什麽好生氣的,我跟你又沒什麽。你是我姐妹的老公,我姐妹不在了,我當然要替我姐妹好好照顧你。”


    百裏辛三人聞言頓時互相對視一眼。


    不在了?


    所以梁婷婷已經死了嗎?


    是什麽時候死的?


    怎麽死的?


    李燦燦欲言又止,她深呼吸幾下,終於還是努力克製了下去。


    阿靚在臨走之前又囑咐了男人一定要來參加自己的生日,這才帶著百裏辛三人離開。


    臨走前,百裏辛又回頭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穿著黑底黃花的衣服站在院子裏,臉色微微泛著蒼白,遠遠一看,那衣服仿佛壽衣。


    阿靚離開巷子就不再微笑,她麵無表情地將三人領到了一個院子前“這裏麵沒人,你們今晚就住在這裏吧。”


    “不過你們今晚估計也睡不著。”走的時候,眾人隱隱約約聽到了阿靚的嘀咕聲。


    等到阿靚消失在巷子口,三個人又悄悄溜了出去。


    他們在去盼盼家的時候正好路過了學校。


    上次百裏辛來這裏時還完好無損的學校,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到處都是燒過的痕跡。


    再加上他曾在荒村看過其中一個女人燒焦的臉,基本可以斷定,被燒焦的女人,應該就是梁婷婷。


    那麽有很大的可能,梁婷婷是死在了火海中,而起火的地方,正是學校。


    這次路上沒什麽人,路過小廣場的時候,小廣場上已經擺放了幾張桌子。


    趁著沒人,他們迅速溜進了學校。


    一場大火,將學校燒成了廢墟,學校大門也被燒毀。


    燃燒的大火將草木燒毀,草木灰又成了野草的養料,此時的學校裏麵雖然房子是沒了,但遍地都是瘋長的野草。


    在野草蔓蔓之中,孫凝低聲喊了一句“快來,我知道那口井了。”


    兩人剛走到井邊,就看到孫凝朝著井裏扔了一個東西。


    李燦燦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發現隻是一根火柴。


    火柴還燃燒著細微的火焰,給幽深的井底帶去了一絲亮度。


    李燦燦朝著井口看了一會兒“這個井好像是正常的,井底都是落葉和雜物,並沒有沉下去。”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他們現在能看到我們,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幹預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李燦燦看著學校門口的方向,若有所思道。


    孫凝“最好還是別,我們不能阻止一個女人的複仇。”


    李燦燦“你說得對。”


    “李家媳婦,你幹嘛去啊。”


    遠遠的校門之外,忽然傳來了一道招呼聲。


    “哦,我去學校那兒弄點草紮個草編玩具。”


    “你還真是多才多藝,啥都會。”


    三人聽到外麵越來越近的聲音,趕緊找了個地方多了起來。


    就在他們躲起來的瞬間,阿靚單間背著剛才那個背包走了進來。


    背包裏依舊沉甸甸的,從外麵看去隱約能看出棱角。


    阿靚在進入學校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瞬間收起。


    她冰冷著一張臉走到一處牆角,自言自語道“放在這裏?”


    “不行,這裏會被發現。”


    說著,阿靚朝著旁邊挪了挪,又來到了另一處角落。


    而這處角落,距離三人隱蔽的地方隻有一牆之隔。


    三人頓時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女人站在牆的這邊,他們站在牆的另一邊,時間在這一瞬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阿靚站在這個牆角發了好幾秒的呆,接著他們三人就聽到一聲低低長歎“這裏也不合適。”


    說著,阿靚轉頭,又走到了另一處角落。


    她在院子裏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停在了一處距離井口很近的雜草叢生角落裏。


    站在那裏,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地方好,隱蔽,還能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此時,阿靚才會心一笑。


    她將背包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裏麵的東西捧出來,一個一個擺好。


    李燦燦三人從牆角探出頭去,當看清阿靚手裏的是什麽東西時,李燦燦瞳孔怔了怔。


    那是兩個牌位。


    左邊的牌位上寫的是梁婷婷,右邊的牌位上寫的是盼盼。


    梁婷婷和盼盼的牌位……


    將兩個牌位小心翼翼擺放在隱蔽的草叢之後,阿靚溫柔地撫摸著她們的牌位,“婷婷,盼盼,你們乖。我今晚要和村子裏的叔叔阿姨們玩一場捉迷藏。盼盼,姨媽玩捉迷藏可厲害了,等下給你看看姨媽的厲害,姨媽會抓到很多很多人。”


    阿靚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枯井,“抓到一個,我就把他放在這裏一個。你們好好數數,看看我能抓到多少個。”


    “今晚的遊戲很精彩,你們一定會喜歡的。”


    說完這些,阿靚又一次撫摸了一下兩人的牌位,這才走了出去。


    等到阿靚走遠,三人才從角落裏走出來。


    看著擺在角落的兩個牌位,李燦燦有些失聲,“所以,這就是盼盼之前說過的,那次捉迷藏?”


    “盼盼的確被藏起來的,但藏起來的不是盼盼本人,而是她的牌位。”


    ……


    又過了幾個小時,天色已黑。


    原本隻有幾張桌子和椅子的空蕩蕩小廣場上已經坐滿了人,百裏辛三人也赫然在列。


    桌子上擺滿了美食佳釀,有的人已經開始動筷子。


    其中一張桌子上坐的人,尤為特殊。


    之所以說他們特殊,是因為百裏辛在這張桌子上竟然看到了幾個眼熟的人。


    那一女四男。


    就是先前將三個女人帶到村子裏的那幾個人。


    而這張桌子和他旁邊桌子上坐的其他人百裏辛看著都很陌生,他們並不是村子裏的人。


    隨著夜色漸黑,廣場上的小桌子很快就坐滿了人。


    阿靚今天穿了一件漂亮的白色碎花連衣裙。


    今晚的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一直盤在頭上的長發散落了下來,臉上還能看出化了淡淡的妝,嘴上塗了一抹嫣紅。


    她一笑,恍惚間讓百裏辛再次看到了曾經那個豁達的短發女人。


    阿靚衝著那兩個陌生人的桌子舉起酒杯,“感謝我的媒人們和媒人的同事們能夠百忙之中參加我的生日宴會,我真是太感動了。”


    媒人們,和媒人的同事們。


    隨意這兩桌,都是拐賣犯?


    她姿態灑脫,反倒是桌子上的有人有些不好意思,幹巴巴笑著。


    其中一個女人站起來,她和阿靚有些熟絡,顯然當初就是她把阿靚帶來的這個村子。


    “阿靚,你現在相信我們當初說的話了吧?我們都是好人,但是被外麵的人誤解了。你看,如果沒有我們,你哪有這麽好的村民朋友和老公?”


    “是啊。”桌上有個人喝高了,醉醺醺開口,“可不是嘛,我們明明是在做好事,幫男女搭橋。誰出力不得收點利息,他們竟然說我們是人販子,我們怎麽就是人販子了,太壞了,我受不了這個委屈!”


    阿靚笑容越來越大,“是啊,我謝謝你們,我替我們全村和我男人謝謝你們,要不是因為你們,我們今天就不會坐在一起,真好。”


    女人表情一臉感動“阿靚啊,還是你有良心,不像有些人,又是逃又是罵。”


    “姐,這你就不知道了,”一個上了年紀的村民開口,“阿靚以前也逃出去過,不過後來又自己回來了。”


    “可不是嘛,出去看了一圈,才發現還是我們村子好。”


    “對嘛,阿靚是個好孩子,雖然最開始犯了錯,但她懂事啊,回來後可好了,鄉裏鄉親的但凡有點事情,就都會給我們幫忙。阿靚給我們村民辦了不少實事兒呢,我們都很喜歡阿靚。”


    “老李啊,還是你們家阿靚哈,不想我們家那個,跑了就沒回來,哎!”


    “阿靚知恩圖報,知道老李不容易。你們家那個就是個白眼狼,虧我們對她那麽好。”


    村裏的男人們喝多了,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誇個不停。


    全程,阿靚隻是保持微笑,舉著酒杯。


    含笑的臉上,眼神卻是一片漠然。


    百裏辛和李燦燦孫凝縮在牆角,默默關注著麵前這場鬧劇。


    百裏辛發現,村子裏麵的人,和前幾年相比,少了很多。


    幾乎隻剩下老人和男人,大部分女人和孩子全都不見了。


    “真是邪了門了,”一個男人氣鼓鼓開口,“你說我把我家那口子關得那麽嚴實,她到底是怎麽跑出去的?”


    “你納悶,我還納悶呢,我還給我們家那個上了鏈子呢。該跑不是還是跑了?”


    “這些臭娘兒們,自己跑了也就算了,還把孩子也拐跑了,那可都是我們的命根子啊。”


    “我還指望著這些命根子給我養老呢,養兒防老養兒防老,養兒不就是為了這麽點目的嗎?女兒終究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要配上嫁妝。”


    “這女兒可不就是賠錢貨,養大了還好說,說不定還能賺回來彩禮錢,養不大死在外麵,不就全都浪費了?”


    “嘭”的一聲脆響,阿靚趕緊皺眉道歉,“真抱歉,我不小心把東西打碎了。”


    “沒事沒事,”村裏的幾個男人大度揮手,“碎碎平安嘛,你過生日,好兆頭。”


    “我把碎玻璃收拾一下,免得等下傷到人,你們喝你們的,盡情地吃喝,吃好喝好。”阿靚低頭將玻璃碴一點一點撿起來,有些很細小的撿不起來,阿靚就用土把它們埋在了地下。


    餐桌上,觥籌交錯。


    “阿靚,酒沒了!”


    “誒,好,這就來。”


    “阿靚,這個小蝦幹真好吃,下貨賊快,還有嗎?”


    “還有,我再給你添。”


    “阿靚,有煙沒有啊。”


    “有有有,這不就是嗎,給你。”


    這是阿靚的生日宴會,這些人去將阿靚當下人一樣使喚,絲毫沒有將阿靚當成壽星的意思。


    一場生日宴,壽星忙成了陀螺。


    他們並不是真心來給阿靚過這個生日,隻是想蹭吃蹭喝、貪點小便宜罷了。


    等酒足飯飽有人提出離開的時候,阿靚才停下忙碌的身影,“哎,別走別走,等下還有驚喜呢。”


    說著,阿靚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正準備走的那人趕緊停下,“有驚喜,是什麽啊?”


    阿靚,“說不出還能叫驚喜嗎?等下你們就知道了!”


    本來要走的幾人看阿靚那神神秘秘的表情,立刻又坐了回去。


    阿靚這時才將手裏的酒壺放下,“各位是不是都吃得差不多了?我這個壽星今天招待怎麽樣?”


    村民喝得舒舒服服,一個個不禁豎起大拇指,“好,好極了,還是阿靚懂事。”


    阿靚眼底笑意浮現,“那就好,我就怕招待不周,既然都吃好了,要不咱們來聊聊天吧?”


    “就從那些逃跑的新娘說起好不好?”


    有個村民不耐煩開口“說她們幹嘛,這麽好的日子,提她們晦氣。如果實在沒有話題,要不然還是趕緊把驚喜拿出來吧!”


    “別啊,”阿靚,“酒越放越醇厚,這個驚喜也一樣,多等一會兒,驚喜才會也有意思。你們剛才不是好奇,為什麽那些新娘能逃出去嗎?”


    “我知道為什麽哦。”阿靚笑了笑,嘴裏發出銀鈴般的清脆笑聲。


    村民都喝高了,搖搖晃晃茫然地看向阿靚,“你怎麽知道的?”


    “村頭王家的新娘,逃跑的那天是不是穿了一件紅花衣裳?王家還把她鎖在了小屋子裏,不讓人出來是。不過我知道,王家喜歡把鑰匙偷偷藏在磚頭下邊。隻有沒人的時候打開,就能把人放出來。”


    “還有村後邊趙家媳婦,鎖著鎖鏈那個。那鏈子可真粗,用鉗子鉗了十幾下才給弄斷。怎麽能給媳婦用上拴牛的鏈子,太狠了吧。”


    “嘻嘻嘻,還有孫家媳婦,孫二哥家的媳婦,楊家媳婦……”


    一個村民忽然打斷了阿靚的聲音,“你,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還知道鉗了十幾下才弄斷?你,你當時看到了啊?”


    “哈哈哈哈,”阿靚的表情忽然瘋狂起來,“你傻逼啊,就是我把她們放走的啊,我都講到這個份兒上了,你們還沒聽懂嗎?!”


    “我放走了趙家媳婦,我鉗斷了鎖鏈,那些逃走的新娘子,全都是在我的幫助下才逃走的!”


    原本喧嘩的酒桌上忽然寂靜一片,村民們茫然地看著阿靚,酒精麻痹了他們的神經,也阻止了他們的思考。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


    拍著桌子就要站起找阿靚算賬。


    可人剛站起來,腿一軟,就這麽軟趴趴倒在了地上。


    阿靚收起猙獰的表情,用看死人一樣的表情看著這些人,“白費力氣,我在這些飯菜和酒水裏都下了藥。現在正好是藥效發作的時候。我為了等著一天蟄伏了五年之久,我一步步取得你們的信任,把所有罪人全都聚在一起,為的就是今天。”


    村民們顯然還不知道大禍臨頭,依舊頤指氣使地指著阿靚,“阿靚,你個婊子,你想幹嘛?!信不信我們合起夥來打死你?!”


    “打死我?”阿靚猙笑,她隨手拿起一個空啤酒瓶子往石凳子上一摔,酒瓶子立刻碎成了尖銳的利器。


    阿靚握著酒瓶子的瓶口,慢慢踱步到剛才說話的男人麵前。


    男人依舊習慣性地用鄙夷的眼神看著阿靚,在這些人眼中,女人低下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他們永遠都改不來。


    在男人傲慢的目光中,阿靚高高舉起酒杯,用力刺下!


    “啊!!!!好疼!!!”


    慘叫聲猛然劃破長空,與此同時,鮮血從男人身上噴湧而出。


    “你要殺了我?嗬嗬,好啊,那我就讓你看看,到底是誰殺了誰。”


    噴湧的鮮血濺在女人猙獰的臉上和潔白的裙子上,女人那張漂亮的臉瞬間變得一片恐怖。


    她扭曲的五官中有著仇恨和大仇得報的快意,墨綠色的酒瓶子被她不斷揮舞,最終墨綠變成了鮮紅。


    在一聲聲的慘叫中,男人漸漸倒在了血泊中。


    臨死前,他雙目圓睜,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以這種方式死掉的。


    一個人的死亡,瞬間威懾到了所有人。


    原本傲慢鄙夷、高高在上的目光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和震驚。


    “啊啊啊,殺人了,真的殺人了!”


    “救命啊,瘋了,阿靚她瘋了。”


    “這個瘋女人,她就是瘋子!”


    他們想要逃,他們努力撐著桌子想要站起來。


    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也和地上的那人一樣,一個個的都站不起來。


    “哈哈哈哈哈”。


    他們在哭,在叫,在喊。


    她卻在大笑。


    她站在癱軟的人群之中,目光中的恨意將眼睛都染成了紅色。


    印著碎花的潔白連衣裙已經變成了斑駁的紅白交錯。


    “我早就說過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我救了所有的女人,卻唯獨救不了我最想救的那一個。”


    “是你們害死了她,你們所有人都該死,你們一個都跑不了,都要給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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