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辛和林絕一前一後仔仔細細找了牆上的痕跡。


    和桌子上一樣,牆上也有很多劃痕,深淺不一,帶著斑駁的血汙。


    百裏辛指尖放到牆上,粗糙凹凸的摩擦感立刻傳遞到了大腦中。


    他將兩隻手的指甲扣在縫隙中,手指微微曲起,沿著指甲刮出來的凹槽滑下去。


    曾經待在禁閉室裏的人已經離開了,不過這個房間還殘留著他們的呐喊。


    狹窄的密室,到處都充滿了痛苦和悲慟絕望。


    極致的快樂,極致的恐懼,極致的絕望。


    這個副本中的情緒好像太過膨脹了,總覺得這種極致有些不對勁。


    指甲順著痕跡滑下,一直落到牆角,百裏辛看到牆角草垛裏閃過一點微弱的亮光。


    百裏辛心中微動,向著亮光的方向移動。


    牆角的位置,有一塊石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凹陷的空隙。


    那個亮光就是從空隙中發出來的,百裏辛走過去,就看到一個細小的鏈條露出了一個小尖端。


    剛才就是這個鏈條反射了手電筒的光照,引起了百裏辛的注意。


    捏住鏈條的一端,百裏辛小心翼翼將藏匿在裏麵的東西拽了出來。


    在鏈條另一端懸掛著的,是一個精致的懷表。


    懷表表麵和鏈條都已經有些生鏽,不過絲毫不影響它的美觀。


    百裏辛打開懷表,懷表的表盤指針已經停了,永久地停留在了7:00這個時間。


    表盤的另一麵,是一張老舊的圓形照片。


    照片已經泛黃褪色,有些地方幹脆失真了,隻能模糊辨認出人物的模樣。


    照片中,是一個女人和兩個小孩。


    女人穿了一件最簡單的長裙,頭發挽起來,五官大氣漂亮。女人坐在椅子上,而在她的兩邊,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看起來都隻有**歲的模樣,一男一女,男的個子稍微高一點。


    三個人看向鏡頭,女人笑容恬靜淡雅,兩個孩子笑起來也很可愛,很像兩個福娃娃。


    “你看看這個,”百裏辛走到林絕身邊,將懷表中的照片指給林絕看,“是這個小男孩嗎?”


    林絕手電筒落到懷表上,將本來有些昏暗的照片一下子照得清晰了。


    隻是掃了兩眼,林絕就收回了目光:“應該是吧。”


    百裏辛:“什麽叫應該是吧?”


    林絕隨意地聳了聳肩:“因為如果你見到那個男孩,也隻能說一句‘應該’。”


    總覺得林絕的話後麵還有東西,但林絕並沒有繼續多說什麽,他抿唇垂眸,顯然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話題戛然而止,百裏辛也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從包裹裏取出了一個小收納包,將懷表放了進去:“走嗎?”


    手電筒被塞回百裏辛的手中,百裏辛指尖放在林絕剛才一直握住的位置,這個地方比其他地方更冷了幾分。


    冰冰涼涼的,讓百裏辛的指尖生理性抖了一下。


    百裏辛:“你身上好像很冷。”


    林絕已經挺著挺括的肩膀向外走,他站在門口等著百裏辛,聽到這句話倒也沒有之前的不耐,隻是簡單回了一句:“晚上這裏很冷,像冰窖一樣。”


    “走吧,回去了。等下那老東西看不到我們,恐怕會生氣。”


    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和曲折的樓梯,依舊沒有看到任何身影。


    百裏辛特意去看了下其他人。很奇怪,紅蘋果之家看似將他們照顧得很好,但臥房卻不能從裏麵落鎖。


    沒有任何**。


    百裏辛路過其他臥室時,推門向裏麵看了看,發下大家都睡得很安穩,每個人臉上都麵帶微笑,先前蒼白的臉色也紅潤起來。


    林絕也跟著向裏麵探了探腦袋,毛茸茸的毛刺頭不小心蹭到了百裏辛的脖子,弄得百裏辛脖子有些發癢。


    林絕嘖嘖兩聲:“這藥效還挺強,一個個醉生夢死的。”


    百裏辛暗暗揉了揉脖子,默不作聲地回了房間。


    還有些時間,百裏辛坐到沙發上後,從背包裏拿出了那個水晶球。


    水晶球比百裏辛的掌心小一點,剛好能夠握在手心裏。透明色的水晶球裏,能看到神秘且幽深的湛藍海洋在旋轉,就像這個水晶球本身一樣神秘未知。


    百裏辛將後背嵌入綿軟的沙發絨裏,一隻手懶洋洋把玩著水晶球,另一隻手放在沙發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思緒有些飛遠。


    “你脖子上是什麽?”


    林絕的聲音響起,百裏辛拉回思緒,就看到對麵挺括的男人斜斜倚靠在牆邊,一條腿隨意倒勾在另一條腿後,脖子微歪拿著手指指了指自己鎖骨的位置。


    百裏辛眨了眨眼睛,兩秒後總算回過神來了。


    他扭頭一看,那個一直被自己小心隱藏著的黑手掌印不知何時露了出來。


    百裏辛臉不紅心不跳地重新拉上衣領,隨意道:“沒什麽,胎記。”


    “胎記?”林絕走過來,高大的身影直接擋住了百裏辛麵前的光線。


    陽光灑在林絕的身後,本該是陽光暈染成朦朧的情景,安在林絕身上卻十分違和。


    他的後背浸泡在陽光下,他的臉龐卻在黑暗中。


    林絕一隻手扶著窗台,身體下傾,高大的身影就將百裏辛完全籠罩在了自己的陰影之下。


    身體緩緩向下,十分有壓迫感地逼向百裏辛,“讓我看看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在百裏辛詫異的目光中,林絕朝他伸出了手。


    不過轉瞬,詫異被寒光替代。百裏辛忽然一個抬腳,朝著林絕踢去。


    目標十分明確。


    林絕伸到一半的手立刻縮回,改成扶著沙發扶手,修長的雙腿在空中一個飛旋,避開了百裏辛的攻擊。


    百裏辛語氣裏已經帶上了要挾:“你如果是想試探我,不如我們開誠布公一點。你如果想找刺激,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來點刺激。你到底是誰?”


    林絕馬丁靴踩在地板上,嘴角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收了起來,“我是林絕。”


    百裏辛:“你既然是林絕,就做林絕該做的事情。”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注意到手裏的水晶球,閃爍了一下亮光。


    幽藍色的海洋像活了一樣,在水晶球中旋轉著。


    林絕沉默兩秒,試探著問了一句:“林絕該做什麽事情?”


    百裏辛:“……”


    你還說你是林絕!


    真當他是瞎的嗎?那個躁動的黑影就差沒跑到他眼皮子底下跳舞了,他是有多看不起自己的洞察力?


    他起先是不想拆穿對方的,主要是想看看對方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才一直在後麵暗中觀察對方。


    但對方好像是為了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似的,黑影到處亂放。


    百裏辛揉了揉眉心,“林絕……應該更溫和一點,你現在太凶了。”


    “林絕”坐在床邊,竟然真的在認真思考百裏辛的建議,臉上過分凶狠的銳利收起來,隻剩下了張揚,“這樣?”


    還真的接受了建議?


    百裏辛:“你到底是誰?”


    “林絕”認真思考了兩秒,才指了指百裏辛手裏的懷表,“我是哥哥。”


    哥哥?


    百裏辛眉頭跳了一下。


    接著,“林絕”說出了下一句讓百裏辛大跌眼鏡的話,“而你是妹妹。”


    “我找你很久了。”


    百裏辛:“……”


    我不是,我真不是。


    我一個堂堂185男兒,雖然以前被迫女裝過,但我真的不是“妹妹”。


    百裏辛打開了手邊的懷表,指了指婦人身邊站著的小男孩:“你是他?”


    “林絕”點點頭。


    百裏辛:“您今年貴庚?”


    “林絕”:“這是我小時候的照片,我死的時候20歲,現在鬼齡多少歲忘記了。”


    百裏辛:“那這個呢?你的親妹妹?”


    “林絕”又搖了搖頭:“不是,撿的。媽媽沒生孩子,我是撿的,你也是撿的。放心,哥哥會保護你的。”


    保護自己?


    所以在他們被鬼遮目時,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林絕才會出現在那裏。


    是為了特意去救他?


    百裏辛腦海裏湧現出了昨晚那個“媽媽”和那句“迦哥哥”,又看向麵前刻意壓製陰冷氣息的男人,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了一句:“你不會就是,昨晚的‘迦哥哥’吧?”


    “林絕”臉紅了一下,又很快恢複正常:“還是直接叫‘哥哥’吧。”


    百裏辛:“……”


    你也知道“迦哥哥”喊不出口嗎?你還知道丟人嗎?


    百裏辛:“你是附身了?”


    “林絕”:“白天不是我的世界,我隻能通過這種方式出現。這個人在禁閉室裏見到了我的幻影,通過契約我們聯係到了一起,我白天可以寄宿在他的身體裏。”


    他頓了頓,補充道:“晚上也可以。白天我的力量會減弱,到了晚上才是我的主場。”


    到了現在,百裏辛終於確定,眼前附身在林絕身上的男鬼,就是帝迦了。


    隻是有些奇怪,剛才帝迦看起來還像隻惡靈那般凶悍,現在怎麽這麽聽話了?


    百裏辛眼角餘光落到了手中的水晶球上,忽然看到了裏麵奇怪的湧動和漂亮的熒藍色光芒。


    他看了看水晶球,又看了看對麵的男人。


    難道帝迦的異常,和他手裏這個水晶球有關?


    莫非水晶球可以控製別人的心智?


    百裏辛心裏“咯噔”跳了一下,手中的水晶球還在散發著漂亮的藍色光芒,可百裏辛甚至不知道怎麽就觸發了它的啟動。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百裏辛將水晶球收進了自己的背包裏。


    上一秒還溫和如狗的“林絕”呆滯了兩秒,表情重新變回了先前的銳利張狂。


    他遲疑地看著麵前的百裏辛,眼神中帶著審視。


    百裏辛試探道:“我真的不是你妹妹。”


    “林絕”站起身,目光陰惻惻的,“以前不是,但你現在必須是。隻有你是妹妹,才會被鬼媽媽保護起來,懂我的意思嗎?”


    百裏辛愣了兩秒。


    他大概明白帝迦的意思了。


    對方是知道自己不是“妹妹”這個身份的,但恐怕隻有用這個身份,才不會被晚上出現的“鬼媽媽”攻擊。


    水晶球收起來的瞬間,“林絕”又恢複了之前的表情,說明他已經擺脫水晶球的作用範圍了。而且他能夠順利和自己對話下去,也就意味著剛才發生了什麽,他是有記憶的。


    可麵對自己不小心動用了水晶球力量這一點,帝迦好像並沒有生氣。


    這個水晶球的能力到底是什麽?


    “林絕不會有事吧?”雖然潛意識相信帝迦的人品,百裏辛還是問了一句。


    “林絕”:“沒事,我隻是借用一下他的身體,等我離開之後他什麽都不會記得。”


    百裏辛:“你為什麽要附身林絕?”


    對麵的“林絕”皺了皺眉,顯然覺得這個問題十分無聊且弱智,“當然是為了保護你,要不然我閑得慌?”


    “所以這才是我想問的,保護我的原因是什麽?”百裏辛目光緊緊盯著對麵的男人,但透過這具軀殼,他看到的卻是另一個身影。


    這一個問題,倒是把對麵的男鬼問懵了。他仔細想了想,“不知道,看到你的一刹那,心裏有個聲音告訴我,這個人要好好保護起來。”


    就算靈魂切片,就算失憶了,刻在靈魂深處的使命也是保護自己嗎?


    百裏辛忽然笑了。


    對麵的男人定定望著青年,青年這一笑,就仿佛冰河融了大地,枯木抽了嫩芽,細小綠苗從土壤中冒出來。


    男鬼的心裏,伴隨著這個笑容,也有一株小小的嫩芽從幹涸開裂的心口鑽了出來。


    百裏辛:“最後一個問題,你叫什麽名字?我可不想叫你哥哥。”


    男鬼:“帝迦。”


    看著對麵被黑暗浸染的男鬼,百裏辛漸漸收起了笑容。


    他越來越想知道,帝迦到底發生了什麽。


    帝迦剛進入這個遊戲世界的時候,恐怕是有記憶的,而他在最後應該也推演到了自己的出現。


    從這些不斷出現的碎片來看,這些碎片大概率不是帝迦被迫分離的,而是他主動分離的。


    因為每一個碎片的出現,或多或少都曾經幫助過自己。就算這些碎片失憶了,就算一開始對自己帶著某種聽起來很微妙的企圖,但他們做的事情,其實都是在幫助自己。


    999層上的帝迦是本體,照這麽看來,當初帝迦不光推演到了自己會來到這個遊戲世界,還推算到了自己前往的每個副本。


    大概率的情況是,為了幫助自己,他強行進行了碎片分離,可能就是這個分離的後遺症,造成了帝迦的失憶。


    而且帝迦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很重要的訊息,900層以上很危險。


    但隻有前往900層,他才能真正見到帝迦。


    在快穿世界裏,為了尋找帝迦被撕裂的碎片,他曾經奔走過。


    而現在,為了幫助自己,帝迦選擇了割裂。


    除此之外,百裏辛想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這一次次“巧合”出現的“帝迦”。


    就在這短短一瞬間,百裏辛的內心忽然有些感慨。


    本以為是自己掛帥救夫,沒想到老攻一直都在身邊護法。


    “林絕”兩隻手拱成小山,手肘落在大腿上,將鼻子和嘴巴藏在了手掌之下,整張臉隻露出了一雙眼瞳。


    漆黑幽深的雙目默默注視著對麵的百裏辛,對麵的青年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睛忽然變得紅彤彤、濕漉漉的。看起來像是要哭,但眼淚卻一滴都沒有落下來。


    那雙幽暗的雙眸中,忽然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藏在手掌下的嘴唇中,舌頭伸出,暗暗舔舐了一下嘴角。


    他自己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麽一定要保護麵前的青年。


    因為他最想做的事情,根本不是保護他,而是弄哭他。


    昨晚是鬼的形體,他輕易潛入青年房間,將他圈在自己的保護範圍裏。


    對方的身體很暖,心髒的跳動也十分有力,他甚至能夠感受到溫暖的血液在青年身體中緩緩流動的方向。


    那麽溫暖,那麽熾熱,讓他有些欲罷不能。


    周圍是虎視眈眈的惡鬼,可誰都不敢動他分毫。青年就安安靜靜躺在自己的懷裏,隻屬於自己。


    百裏辛從背包裏拿出了水晶球,剛才還閃爍著光芒的水晶球已經重新黯淡下來,變成了一開始的樣子。


    他將水晶球對準“林絕”,腦海中將剛才發生的畫麵重複一遍。


    找到“林絕”變化的轉折點,百裏辛試探著開口:“你既然是林絕,就做林絕該做的事情。”


    但是這次,水晶球毫無變化。


    “林絕”挑眉:“這句話你不是已經說過一遍了嗎?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百裏辛把水晶球拿到手裏把玩:“就一個小玩意,我這不是擔心你露餡,所以再提醒你一次嗎?”


    “林絕”:“一群睡死過去的豬,能露什麽餡。”


    百裏辛:“……”


    又折騰了水晶球好幾分鍾,它都一直沒啥變化後,百裏辛終於放棄,在聽到走廊上漸漸靠近的腳步聲後,他果斷將水晶球塞進了背包欄裏。


    房門再次被好無禮貌地推開,那個十分機械化的高高瘦瘦神官帶著敬業的笑容::“走吧孩子們,該去音樂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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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鍾後,兩人來到了一間音樂室。


    音樂室中央放著一架鋼琴,還有四五個凳子,而在音樂室的前麵,則是一個巨大的屏幕。


    神官招呼著百裏辛和帝迦坐下,“馬上就是山姆老師的表演了,這可是曾經世界上最著名的鋼琴家,你們兩個要仔細欣賞,特別是你。”


    神官看向百裏辛,“山姆老師的表演,你要仔細看,認真學,懂嗎?”


    單獨點名自己?


    百裏辛心中有些詫異,麵上卻不顯山露水,隻是點了點頭,“知道了。”


    山姆老師?又是一個新的nc嗎?


    就在一人一鬼靜靜等待山姆老師到來時,他們麵前的大屏幕卻忽然亮了起來。


    隨著一道短促的鋼琴按鍵彈起,屏幕裏麵漸漸顯露出了畫麵。


    畫麵中,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色燕尾服的男人。


    男人的臉並沒有錄進去,巨大的屏幕上,隻有身體和那雙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


    那雙手很白皙,十指像十根漂亮的玉器,纖細修長,又帶著力量感。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鋼琴上優雅地快速彈跳,十指紛飛,像翩躚起舞的蝴蝶。


    舒緩動聽的鋼琴聲也隨著手指的律動從音響中衝出來,鋼琴隱約從四麵八方湧來,環繞在兩人身邊。


    的確十分動聽。


    可隨著鋼琴的舞動,百裏辛的臉色卻開始有些凝重,雙眸也若有所思地盯著麵前屏幕裏的男人。


    十分鍾左右的時間,一首鋼琴曲緩緩結束。


    神官全程站在旁邊,當音樂結束的那一刹那,他激動地鼓起掌來,口中也是毫不吝嗇的誇獎,“太棒了,不愧是山姆老師,這是世界上最動聽的鋼琴音樂,就算是機械聽了都要被感動。”


    百裏辛和帝迦對視一眼。


    一首鋼琴曲結束,幾分鍾後,又開始了循環播放。


    還是這個鋼琴曲,還是那個白色燕尾服的男人,還是那個視頻。


    這天下午,百裏辛和帝迦一直聽了五次單曲循環。


    本來以為會親臨現場的山姆老師,竟然是用錄播的方式出現的。


    等五次循環播放完畢,神官問向兩人:“你們學會了嗎?”


    百裏辛帝迦:“……”


    真當學鋼琴跟學跳皮筋一樣簡單嗎?還問他學會了沒,一般人能學會嗎?


    雖然是問的兩個人,神官的目光卻一直看向百裏辛,“要不你試試?”


    神官手臂抬起來,指向旁邊的那架鋼琴。


    百裏辛倒也不推辭,大大方方走過去,身體筆挺坐好,一隻手有模有樣地在鋼琴上滑了一道。


    頓時,錯落有致的按鍵音回蕩在整個教室,比剛才電視裏的音樂逼真多了。


    神官眼睛亮起來,“繼續。”


    百裏辛修長脖頸微微揚起,雙眸闔上,仿佛已經沉醉進了優美的鋼琴音中。


    神官眼睛直勾勾看向百裏辛,目光追隨著百裏辛抬到半空中、位置恰到好處的手臂。


    下一刻,手臂重重落下。


    一串刺耳的樂符落到了他的耳中。


    神官表情僵住,眼裏的光,在那一刻消失了。


    “停停停,”神官叫停百裏辛,嘴角是牽強的微笑,“孩子,我已經感受到了你的優秀,不用彈奏了。”


    他張開嘴,還想要說什麽,就看到一個修女出現在了門口。


    修女神色慌張,似乎有什麽大事。


    神官:“這樣吧,你們兩個再多學習幾次,我還有事情,一個小時後來這裏接你們。”


    扔下這句話,神官便僵硬著身體大步離開。


    音樂室的房門關上,大屏幕上,男人的鋼琴表演再次開始從頭播放。


    這一次,隨著大屏幕中那人手指第一次落下,百裏辛也分毫不差的按在了鋼琴上。


    帝迦默默坐在大廳中。


    在他的麵前,屏幕上,是純白燕尾服的表演,現實中,是穿著純白毛衣的百裏辛表演。


    每次,十根手指都能和屏幕中的男人同時落下。音樂室中,婉轉曼妙的鋼琴音帶著些許疊音,響徹房間每一個角落。


    陰沉深邃的黑眸貪婪地注視著穿著純白毛衣的青年。


    青年微仰著下巴,隨著音樂的響起,身體也跟著一起起舞。


    百裏辛不是不會彈奏,隻是剛才在nc麵前藏了拙。


    這一首鋼琴曲不算超高難度,但也絕不是低難度。


    十分鍾的演奏時間,百裏辛竟然分毫不差地跟了下來。


    一首鋼琴曲結束,百裏辛緩緩睜開眼,眼中全是冷肅。


    他看了眼身後的帝迦,手臂抬起來,指了指那個巨大熒幕裏的男人身影:“有沒有發現,我和那個人長的很像。”


    百裏辛伸出手,舉到帝迦麵前:“你看看這雙手,再看看屏幕裏的那雙手。”


    十根白玉一樣的手指驟然伸到自己麵前,十指張開,好像在向自己索取牽手。


    帝迦暗暗吸了口氣,幽深黑眸將暗藏其中的洶湧藏起來,目光鎮定地在兩雙手之間做對比。


    帝迦:“是挺像的。”


    百裏辛“嘖嘖”兩聲,十指收回來,伸出右手食指擺了擺手,“不不不,不能說很像,應該說是一模一樣。”


    “這上麵的人,”百裏辛手臂一甩,食指指向了那個大屏幕,“是我。”


    帝迦詫異。


    他對音樂沒什麽好感,從一開始就沒認真看什麽音樂視頻。剛才之所以陶醉在青年的音樂中,也完全隻是被青年的美色迷惑。


    聽到百裏辛的話,帝迦這才認真看向屏幕裏的男人,那人的身形的確和百裏辛如出一轍。


    帝迦:“你什麽時候錄了這個視頻?”


    百裏辛:“或許不是我錄的,而是另一個‘我’錄的,你沒聽神官說嗎,這個人叫‘山姆’,是世界上瑰寶級別的鋼琴家。”


    “那是他的身份。”


    “而我的身份,是未來的希望。”百裏辛的聲音有些冷,“我想到了點什麽,但還需要一些驗證。”


    音樂室在三樓,透過窗戶,外麵的湛藍海麵清晰可見。


    在海麵之上,有幾隻海鳥從海麵上掠過。


    “這個海島,已經有些曆史了。”百裏辛站起來走到窗邊,看向外麵平靜的海平麵。


    帝迦:“的確如此。”


    百裏辛:“我能從你這裏得到什麽信息嗎?”


    穿著皮衣的男人目光冷靜,他猶豫片刻,就在準備開口說話時,男人的身體在原地僵住。


    濃稠的黑色在男人的眼球中暈染,身後的影子忽然張開棱角,鋪在牆壁上,像一隻暴走的野獸。


    幾秒鍾後,黑影縮了回去,男人眼中濃稠也散去。


    空氣中,一道若有似無的聲音飄入了百裏辛的耳朵裏。


    “看來這個世界的規則,禁止我向你傳遞過多信息。如果你想知道世界的真相,隻能由你自己來探索,晚上的蘋果園……”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了空氣中。


    百裏辛麵前的機車男人,在原地踉蹌兩步,緩緩睜開了眼。


    他先是迷茫地看了眼四周,眼中閃過詫異。


    等看到自己麵前的百裏辛時,詫異才硬生生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帶著警惕的目光,“百裏辛。”


    百裏辛:“林絕,你怎麽了?”


    林絕抿著唇,表情十分地不開心。


    昨天被一個狡猾的鬼忽悠了,借著做任務的名義和他簽訂了契約,結果他丫的竟然被那隻臭鬼上身了。


    自己好歹也是382層的老玩家,如果被麵前這個隻有72層的小玩家知道自己被鬼玩了,那他的麵子往哪兒擱?


    他這段時間的記憶斷斷續續的,上一段記憶,還是自己躺在蘋果園裏偷懶睡覺,把夏池和百裏辛扔給了埃米爾,現在人就出現在音樂室。


    還是和百裏辛單獨待在一起。


    要不是因為那個人,自己才懶得管那個叫夏池的小鬼,還順便搭上這個叫百裏辛的家夥。


    林絕煩躁地揉揉本就淩亂的頭發,“那個,我……”


    我沒對你做什麽奇怪的事情,說什麽奇怪的話吧?


    可這話如果問出來,不就坐實了自己被附身了?


    靠。


    百裏辛歪頭,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林絕:“沒什麽!”


    算了,看百裏辛表情這麽正常,肯定沒發生什麽!


    林絕左顧右盼,忽然被鋼琴音吸引走了注意力。大屏幕上,正在放著不露臉的表演。


    所以他們在這裏是在聽鋼琴?


    就在林絕打算以不變應萬變時,音樂室的房門被推開,神官走了進來。


    “好了,孩子們,吃飯時間到。”


    林絕下意識看向任務欄,時間竟然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多,馬上就到五點了。


    房間裏隻有他們,那其他人呢?


    可惡啊,被那隻鬼上身,自己根本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就在林絕感覺異常束手束腳時,百裏辛輕飄飄地一句話飛出去:“神官,其他人都因為上午難受,吃了你給的藥還在睡覺,要不要把他們叫起來?”


    林絕默默看了眼百裏辛。


    雖然是問神官的,但百裏辛的這一句話信息量巨大,剛好將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林絕看向百裏辛的目光,忽然帶著些疑惑。


    這麽詳細,是出於巧合?還是百裏辛知道了些什麽?


    餐桌上,吃飯的隻有他們兩個人。


    林絕心裏揣著事情,吃的又快又狠。今天太陽落山好像比昨天要早一些,不過是晚上五點多,遠處的海平麵已經被夕陽染上了火焰的顏色。


    不等百裏辛吃完,林絕直接上了二樓。


    他今晚打算夜探禁閉室,所以要先休息一會兒。


    哪知他一推開門,自己的床上竟然躺著那個叫夏池的少年。


    林絕:“……”


    麻了。


    這要是換成別人自己就把人扔出去了!怎麽偏偏是這個臭小子。


    好煩。


    夏池在自己床上,難道自己睡覺的地方是在百裏辛的房間?


    接下來的幾分鍾裏,他挨個打開了臥室。每個臥室裏都躺著人,隻有最裏麵的臥室是空蕩蕩的。


    看到那個房間就是自己和百裏辛暫時的宿舍了。


    此時,百裏辛也上了樓。


    外麵,夕陽的顏色開始變得濃鬱起來,太陽也開始緩緩從海平麵上消失。


    林絕麵無表情走進最後一個空房間。


    房間裏有兩張床。


    窗外,陽光再一次下落,海風開始吹拂起來,地上的的影子也變得影影綽綽、斑駁起來。


    就在海平麵隻剩下一絲亮光時,林絕驟然呆在了當場。


    濃黑的影子像一隻勇猛的野獸,從四麵八方向林絕飛去,將他包在裏麵。黑霧在雙眼中暈染。


    下一刻,黑色完全融入進了林絕身體裏,等他再睜開眼時,雙眼已經變得銳利且陰鷙。


    男人立在當場,看了看房間,又看了看外麵的夕陽,走到窗邊關上了窗戶。


    窗簾也被緩緩拉上,做完這些,男人和衣而眠躺在了床上。


    幾分鍾後,百裏辛走了進來。


    推門的刹那,他看了眼床上的林絕,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秒接著問道:“你這樣一會兒進來,一會兒出去的,林絕確定沒問題嗎?他不會被你弄成傻子吧?”


    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睛,有些詫異,“你是怎麽發現我換過來的,我可一句話都沒說,眼睛都閉上了。”


    百裏辛:“氣場不一樣。”


    被百裏辛發現,男人索性直接坐起來,“我氣場更足?”


    百裏辛:“呃……你更惡毒。”


    帝迦:“……”


    百裏辛:“你剛才消失的時候,是說讓我晚上去蘋果園?”


    帝迦想了想,搖搖頭:“還是別去了。”


    百裏辛:“為什麽?”


    一連串的畫麵出現在帝迦的腦海裏,“畫麵不太美觀,你也看到了,你的同伴吐了好幾個,你能確定你不是其中的那一個。”


    百裏辛笑了,“我其實還挺好奇的。”


    帝迦:“……”


    隨著遠處最後一絲光線消失,紅蘋果之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百裏辛沒有睡,帝迦也醒著。


    兩人對視一眼,帝迦指了指外麵,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百裏辛闔上眼睛。


    走廊上,緩緩響起了和昨晚如出一轍的拖拽聲音和皮球拍打聲。


    那聲音一次又一次推開門,等到快到百裏辛的房間時,他才終於闔上了雙眼。


    而就在他雙眼闔上的那一刹那,麵前驟然飄過一道黑影。


    黑影在眼前一閃而過。


    房門,被緩緩推開。


    依舊是那一聲聲的問話,百裏辛依舊沒有理會那一聲聲急促的呼喚。


    等到那個鬼徹底放棄離開,隨著走廊上漸行漸遠的聲音響起,百裏辛感覺身後被一個力道拉了一下。


    黑暗中,百裏辛緩緩睜開眼。


    就和一雙血紅的凸出眼球四目相對。


    那對眼睛幾乎就要從眼眶裏出來,眼球周圍遍布著蜘蛛網狀的紅血絲,正在虎視眈眈地盯著百裏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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