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就這樣活下來了,因為社會太腐敗,無法懲罰壞人壞事。


    另一位拉比,另一個城市。和剛才的故事一樣,他走到她身邊,製止群眾的行為,說:“你們中誰沒有罪過,就讓他擲出第一塊石頭吧。”


    大家局促不安,他們想起了各自的罪過,不再抱成一團急於懲罰這個婦人了。他們想,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像這個婦人一樣,我也會希望得到眾人的寬宥,希望大家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他人如此待我,我也應該如此待她才是。


    他們鬆開手,石頭掉到地上。拉比彎下腰去,撿起一塊,高高舉在婦人頭上,用盡力氣砸下去。石頭砸碎了她的頭骨,她的腦漿濺在卵石鋪成的地麵上。


    “我也同樣是個罪人。”他對群眾說,“但是如果我們隻允許沒有絲毫瑕疵的人執行法律,法律便會死亡,我們的城市也會隨之死亡。”


    婦人就這樣死去了,因為社會太僵化,不能容忍不合規範的行為。


    這個故事有個最出名的版本,之所以出名,正是因為它在我們的經歷中是如此罕見。大多數社會在腐敗和僵化中搖擺不定,一旦超出界限,這個社會便告消亡。隻有一位拉比敢於要求我們保持平衡,既能維護法律,又能包容差異。結果是很自然的,我們殺死了他。


    ——聖安吉羅,《致一位異教徒的信》103:72:54:2


    minha irma。我的妹妹。這句話在米羅腦子裏轟鳴不已、震耳欲聾,直到響得他再也聽不到,成為無時不在的背景聲:歐安達是我妹妹。她是我的親妹妹。他的雙腳習慣性地把他帶出廣場,穿過遊樂場,翻過山丘凹處。稍遠處更高的山頭坐落著教堂和修會,聳立在外星人類學家工作站之上,像監視圍欄大門的堡壘。他為什麽到這兒來?來見他母親?他們約好在外星生物學家工作站見麵嗎?或者隻是按平時的習慣下意識地走到這裏?


    他站在外星人類學家工作站門外,想找個理由說服自己進去。今天在這兒是幹不成什麽事的。今天的工作報告他還沒寫呢。去他的,反正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寫。魔法,就是這麽回事。豬仔們衝著樹唱上一陣子,大樹自己就變成種種家什了。比辛辛苦苦幹木匠活兒強多了。看來,當地原住民比以前所認為的更複雜。同一件東西能派好多用場。每棵樹既是圖騰,又是墓碑,還是一座小小的鋸木廠哩。我的妹妹!好像該做件什麽事,但我想不起到底是哪件事了。


    豬仔的生活才是最明智的。像兄弟一樣共同生活,從來不去操心女人的事。這種生活對你最合適不過,利波,這可是千真萬確的大實話。不,我不該叫你利波,應該叫爸爸才對。媽媽沒告訴你,真是太可惜了。不然的話,你還可以把我抱在膝蓋上顛著玩兒哩。一個膝蓋上坐歐安達,另一個膝蓋上坐米羅,兩個最大的孩子。咱們這倆孩子可真棒,同一年生,隻差兩個月。老爸當時可真忙啊,偷偷摸摸到媽媽地盤上跟她幽會。大家還替你難過哩,沒有兒子,隻有幾個女兒。家族的名字沒有人繼承了。真是瞎操心,你的兒子大把抓,多得快從杯沿溢出來了。我的妹妹也比我想像的多得多。可是比我希望的多了一個。


    他站在大門旁,仰頭望著豬仔的山頭上茂密的樹林。夜裏去那兒實現不了什麽科研目的。這樣的話,我幹脆實現非科學目的好了,去瞧瞧他們部落能不能多收留一個兄弟。我的個子可能太大了,木屋裏的豬仔鋪位多半盛不下。睡外麵好了。我爬樹不大在行,但懂點技術呀,我現在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約束了,你們想知道什麽,我就說什麽。


    他把右手放在識別盒上,伸出左手想拉開大門。瞬間,他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接著,他的手像放在火裏,又像被活活鋸斷一樣。他疼得大叫一聲,縮回左手。自從圍欄建成以後,外星人類學家的手放在識別盒上時,它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熾熱狀態。


    “馬科斯·米羅·希貝拉,奉盧西塔尼亞撤離委員會的命令,已收回你進出圍欄的權限。”


    這道圍欄自從建成以來,從未質疑過任何一位外星人類學家。米羅愣了好久才明白它說的意思。


    “你和歐安達必須立即前往警察總監波斯基娜處,後者將以星際議會的名義對你們實施逮捕,並將你們押送特隆海姆接受審判。”


    一時間,他隻覺得天旋地轉,胃裏一陣翻騰。他們發現了。偏偏是這個晚上。一切都完了,失去歐安達,失去豬仔,失去工作,一切都沒有了。逮捕到特隆海姆,代言人不就是從那兒來的嗎?二十二光年的旅途。所有親人都將不復存在,隻有歐安達。我唯一的親人,她卻是我的親妹妹——


    他的手猛伸出去,又一次狠拽大門,無法忍受的疼痛再次傳遍他的胳膊:所有痛覺神經全部觸發,全部同時傳遞出燒灼感。我不可能就此消失,無影無蹤。他們封死了大門,沒有一個人出得去,沒有人能到豬仔那裏去,沒有人把消息通知豬仔。豬仔們等著我們去見他們,但再也不會有人走出這扇大門了。我出不去,歐安達出不去,代言人也出不去。沒人能出去。不作任何解釋。


    撤離委員會,他們會把我們撤走,消除我們在這裏留下的一切痕跡。這是有條文規定的,但他們的措施比條文更加嚴厲。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麽?怎麽發現的?代言人告訴了他們?他心裏隻有事實,對事實上了癮。我一定得向豬仔們解釋我們為什麽不再去見他們了,我必須跟他們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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