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離開土地廟,柳絮絮就一直刻意忽略自己心中的那點疼痛的感覺。


    她不去想,不去問。


    卻與慕容亭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放任自己趴享用著暫時的溫暖。


    可是睡夢畢竟會醒,現實讓人躲也躲不了。


    “你在做什麽?”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看風景。”柳絮絮冷冷地回答。


    不用回頭,光聽這冷漠的聲音,也能知道來者是誰。


    慕容亭盯著她倔強的後腦勺,心中莫名煩躁起來。


    她暈死了兩日,一醒來就跑到江堤上吹冷風?蕭崢倒底會不會照顧人!


    他不作聲,柳絮絮自然也不會自主找他說話。


    兩人一坐一站,男的清俊女的貌美,靜靜立在江堤之上,如果不是地點不對,倒是有一種別樣的風情。


    柳絮絮從來就認為自己是弱不經風的女子,她壓根兒沒想到有一天慕容亭看她的眼神會是憐憫的。


    所以,當她終於忍不住回頭,撞到他來不及收回在的情緒時,就怔住了。


    她別開眼呶呶嘴,道:“大皇子身邊能人倍出啊。”


    大皇子三個字叫慕容亭心中一沉,那晚他背著她的時候,她還叫他“莫離,”一轉眼就陌生了麽?


    他苦澀一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就見歐陽芮關著膀子,涉身於洪流之間拿著鐵鍬與土兵眾民一樣,火熱朝天地挖溝渠排水。


    “芮世子的確是能人。”慕容亭稱讚道。


    “是麽。”柳絮絮沒多大表情,不過是扯攏人心的手段罷了。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也沒必要說出來。


    “艾……”慕容亭轉開話題,可是一開口就皺起了眉頭。


    那天在土地廟的事情,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子是郡疾縣官之女,名字他記不清了。


    “愛什麽?愛信不信麽?”她不以為然地扯了扯嘴。(.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什麽愛信不信?慕容亭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南淩侯王乃一方霸主,芮世子又豈是池中之物。”


    慕容?


    ?一怔,這才發現她還揪著歐陽芮不放。細細想到之前歐陽芮刻意接近她的事情,想必是惹她不快了。


    再聽她這語氣說得酸遛遛,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見他不說話了,柳絮絮脾氣就上來了。


    “你到底是幾個意思?歐陽芮想方設法誘我去見你,你又不惜扣著物資遲遲不出京……老娘我最不喜歡猜來猜去,有什麽話就直接說。”


    對於慕容亭,柳絮絮打心眼裏是抵觸的。


    如果他不是那個陪了他六百多個日日夜夜的莫離,她根本不會理會他。


    身後依舊沉默,安靜地似乎沒有人存在一樣。


    如要不是他的呼吸重了些,她還真以為悶不作聲地走掉了。


    好半響,他才終於道:“不重要了。”


    柳絮絮嗤地一下就開始冷笑,“別跟老娘玩這種欲擒顧縱的遊戲!”


    老娘玩的時候,你他丫的還不知道在哪裏!


    如此囂張的語氣,頓時就讓慕容亭黑了臉。


    “你是不是喜歡我?喜歡就直接說,這種事情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柳絮絮終於語出驚人。


    “你……”慕容亭瞪大眼,一對冷漠的眸子頓時破滅,更因被窺視了心中所藏的秘密而有了驚慌之色。


    柳絮絮:“你怎麽不問我是怎麽知道的?”


    慕容亭猶如雕像一般,僵得渾身都動彈不得了,聲音同樣也僵硬了起來,“你,何時知道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慕容亭詭異的看了她一眼,昨天晚上她還是暈睡之中,難不成她在睡夢中想通的?


    “我剛好摸到了屍體,你剛好出現。”她又問。


    原來如此。慕容亭頓了頓才糾正道:“已經是兩日前了。”


    “什麽兩日前?”


    慕容亭未答。


    她已經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繼續又說:“被人喜歡是件好事情,但是很顯然你喜歡錯人了,我暫時沒有婚外婚外戀的打算。”


    慕容亭的臉又黑了。


    雖然他聽不懂“婚外戀”是什麽意思,但是前麵的話卻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有些狼狽,很是幸慶兩人並非是麵對麵的對望著。她沒有回頭,至少看不到他這種狼狽。


    他一語不發,冷冷盯著她的後背,最後看了一眼,就要離去。


    卻冷不妨聽到這麽一句平淡的話:


    “如果你覺得用一個艾采琳就能讓我跟蕭崢離心,你未免把她都看得太高了。”


    慕容亭大震,不可思議道:“你以為那個女的是我刻意安排的?”


    “難道不是麽?”柳絮絮這才冷冷地轉過臉來。


    她的臉無喜無憂,平靜地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看著慕容亭的眼裏,充滿了嘲諷與不屑。


    “我竟沒料到自己在你心中居然如此不堪。”他冷冽地說完這一句,便再不看她,繃著臉決然而去。


    柳絮絮看著他離去背影,既孤傲又決斷地背影,眼中突然一澀。


    居然還不承認,她都已經發現了!


    烈日當空,江河滾滾,柳絮絮素著臉坐在江堤之上一動不動。


    花容遠遠地看著她,急得不得了。


    隻是將軍卻吩咐不許打擾,兩人之間明顯就是出了問題。


    如若不然,公子不吃不喝單薄地坐在烈日之下,將軍怎麽會不聞不問?


    就連大皇子與公子親昵地在江邊待了那麽久,他都無動於衷,這可如何是好啊!


    柳絮絮也不知道自己在江邊坐了多久,等她終於覺得這種傷情裂絕的心情都擺得差不多的時候,這才起身。


    回到帳篷的時候,蕭崢已經不在了。


    她也沒有在意,簡陋的桌上擺著幹糧,二話不說先填飽了肚子,這才跑去找柳相爺。


    柳誌手裏的事情都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這兩日已經著手回京的行程。


    柳絮絮找來時,他正好得了空。


    “爹,您何時回京,女兒跟您一道回去。”


    “嗯?”柳誌麵色沉靜地看了一眼,見她臉色還算好,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了放。


    柳絮絮摸著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爹這些日子辛苦了,女兒與您一起走,路上也好照顧您啊。”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為父若指望你來照顧,恐怕有得盼了。”柳誌毫不留情拒絕了。


    “爹,我可是您的親閨女,您就這麽嫌棄我?”


    “去去,把你那點事情處理好了再說,我柳誌的女兒何時怯過場!”柳誌大手一揮,直接要把她趕了出去。


    “你都知道了?”柳絮絮一臉驚恐。


    “艾山水都鬧到要我做主了,我如何不知道!”


    柳絮絮:“那您就給他做主了?什麽時候的事情?”


    柳誌:“你暈睡的兩日,每日鬧一場。”


    柳絮絮愣了,原來她都睡了兩天了。


    正說著,就聽到外麵一陣吵雜之聲,柳絮絮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柳相爺已經滿臉不耐煩了。


    “柳相爺,聽聞蕭夫人已經醒來了,請您一定要給小女做主啊。”


    艾山水從外頭橫衝進來,一通跪拜,動作那叫一個利索,迅速那叫一個迅猛。


    柳絮絮發誓,這艾山水壓根沒有看到她爹站在什麽地方。


    後麵跟進來的自然是艾采琳,柔柔弱弱的身段,走著小碎步挪進來,還未出聲眼先紅。


    撲通一下跪在艾山水身體,也不作聲,卻擺出一副隨時都能暈倒的姿態。


    傳說中的逼婚,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柳絮絮收回視線,看向她爹時,眼裏竟有些興災樂禍。


    柳誌一見來人就頭疼,再看一眼她閨女表情,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指著她,對艾山水說:“本相即日返京,這等事情不便插手,蕭夫人在此,艾大人不如與她商討商討。”


    柳絮絮錯愕地瞪大眼,她爹這是將她賣了,太不仗意了啊,這還是親爹呢!


    艾山水跟艾采琳顯然沒有料想到,這帳中除了柳相爺之外,還有他人。


    更沒有料想到,柳絮絮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父女倆眼睜睜看著柳相爺拂袖而去,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艾大人。”柳絮絮從容開口。


    艾山水聞聲轉頭。


    柳絮絮眉眼彎了彎,“艾大人這禮實在是大了些,我一婦道人家,怎能承認大人的跪拜之禮,快快請起吧。”


    艾山水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沒頭沒腦地跪在柳絮絮腳下,一張老臉頓時忽地青了。


    艾采琳也愣住了,這才抬眼看去。


    傳聞中的蕭夫人她本以為是一個明眸皓齒的奇女子,能深得蕭將軍的心,不說傾國傾城,也該有閉月羞花之貌。


    可柳絮絮這張臉僅僅也隻是容色秀麗而已,清清冷冷的,一雙眸子如墨如潭,看著自己時還有些諷刺的意味。


    她突然就一個激靈,這是蕭崢的正妻,往後自己若是進了門,少不了要在她身邊伺候。


    艾采琳默默垂下頭,她從小貌美,心氣也高。如今與柳絮絮一比,更有幾分不甘。


    她憑什麽就不能做蕭崢的正妻呢?這個女人為何要醒過來?她怎麽直接暈死算了!


    看他們父女倆慌忙起身,柳絮絮好以整暇,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蕭夫人,請問蕭將軍何在?”艾山水的臉色不太好,想到自己居然跪在一個婦人麵前,真丟臉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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