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今晨斥候才回報說姬仲羽的軍隊還在金城郡,離燕京還有六城十三郡,不可能這麽快就攻到燕京的。”靈瑤雖然這麽安撫自己,可當她看見展少昊凝重且認真的眼神時,她不由伸出手去,這個男人,默默地在她身後守了二十七年,他從來沒有騙過她。


    就在他們指間相觸的一剎那,一支亂箭從宮牆外破空而來,從展少昊的身上透胸而過,擦過靈瑤的麵龐,紮進石板地上。


    靈瑤整個人怔住了,可她臉上溫溫的液體將她拉回現實,她伸出雙臂摟住展少昊墜下馬背的身體,她跪坐在地,將他抱入懷中。


    “瑤兒你快走,不要管我。”展少昊喘著粗氣費力地吼道。


    此刻千離也走過來,她看了眼展少昊的傷勢,拉住靈瑤的衣袖,勸道:“他沒救了,跟我走,有亂箭射進宮內,說明叛軍就在三道宮牆外,再不走真的就來不及了。”


    靈瑤隻是搖頭,她側首回望千離,淒絕地笑道:“你說的沒錯,要的東西越多,所付出的代價就越慘重。”她曾經不就拿命才換得軒轅欲的寵愛,而此時的展少昊卻用他的命將她喚醒,她終於知道什麽叫心痛?什麽叫不舍?什麽才是愛?!


    那是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他教會她的東西。


    “可是你也說錯了一點,少昊與我從未越雷池一步,所以,我不承認你所說的他是我帳中人這種侮辱。你走,我不需要你管,就算今日我死也是和心愛的人共赴黃泉,總強過你眾親散盡……嗬嗬嗬……姬叔夜,我靈瑤總算贏了你一次。”


    說完,靈瑤抱緊奄奄一息的展少昊,她仿佛透過時空看到過去,那次他負傷,也是這般躺在她的懷裏,為什麽當時的她沒有選擇他而是執迷於軒轅欲呢?如果她當初選擇了少昊,也許結局會不一樣。


    “少昊,我們來時再做夫妻,做一對平凡的夫妻。”


    展少昊滿口是血,根本說不出話來,他隻是緊緊握著靈瑤的手,直直看著她,仿佛想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靈魂裏,這樣即使轉世他也不會找不到她。


    空中又傳來無數破風之聲,千離連忙往宮牆腳下退,貼著宮牆她看著不遠處被利箭紮透緊緊相擁的兩個人,第一次覺得死亡也可以如此幸福。


    傷懷被她收住,她沿著宮牆一路曲折來到禦宴宮,禦宴宮乃是高台宴樓,在頂層宮闕上能夠縱觀整個皇宮。


    她看著宮門被撞開,那些身著黑色鎧甲的士兵如潮水般湧入禁城,看著那些人直奔她的大勝殿和金鑾殿,她就知道他們一定是在找她,但她心裏沒有一絲恐懼,仲羽的黑羽騎還是那樣軍紀嚴明,他們沒有屠戮宮內任何一個人,隻是將人集中起來,千離覺得欣慰,他該是君王的。


    她取過放置在案頭的琵琶,抱入懷裏彈奏起來。這禦宴宮本就是為賞歌舞而建,所以設計獨特,在樓台上彈曲,音色甚至能飄出宮外。所以這一曲幽怨深沉的“琵琶語”一經傾瀉而出,立即有人向禦宴宮的方向張望,在禁宮內所有人都忙著逃命的時候,居然還會有人有雅興撥弄琴弦。


    眾人尋覓之際,樓台又傳出如瓔珞般動聽女聲,和這哀傷的琵琶聲渾然一體。


    那曲調好憂傷,那首詞更是讓聽者黯然落淚。


    即使錚錚鐵甲聲也無法打斷她聲聲琵琶語,衝進禦宴宮的士兵紛紛放緩了腳步,就怕帶出的聲響將她驚擾。


    她以萬般柔情劃去剛烈戾氣。


    還以為彈奏出如此淒絕琴聲的人會是一副淒婉之貌,哪知她卻是一副傲然的神態,根本不像是亡國之君,那俾睨眾生的氣勢逼人心魄。


    這就是指點江山,操縱著天下蒼生的帝王,竟是如此威嚴,貴不可犯。


    她依然撥弄著琴弦,並不為周遭所影響。


    “不用彈了!”禦宴宮外傳來女人的輕喝,接著軍隊讓出一條通路,蘇瑾款步姍姍而至。“仲羽聽不見的,他如今在城外和軒轅無塵決一死戰……”


    “你等不及想要朕的命,所以先到一步?”千離不急不緩地打斷蘇瑾的話。


    蘇瑾倨傲一笑:“如果本宮是你便自我了斷,會少許多折磨。”


    “朕不會自我了斷,讓你失望真是不好意思。”千離放下琵琶還嘴道。


    “你以為還能有誰能夠救你?太子禧?他在半路上就被本宮派出的人所截殺,不過你毋需傷心,你很快就會去陪他。”蘇瑾冷笑道。


    千離眼中有哀傷一閃而過,她瞪向蘇瑾,質問道:“你可知道他是去送還雲遙給你們,雲遙可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那又怎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本宮以後還能給仲羽生下子嗣,隻是犧牲一兩個孩兒就能換得天下,這種代價本宮給得起。”


    “蘇瑾!你還有沒有人性?你挑起這場戰亂,讓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家庭妻離子散,死去的都是你的子民,才隻一兩個孩兒?你無法視萬民如子,根本就沒有資格成為上位者,就算姬仲羽做了皇帝,你也不配做皇後母儀天下。”


    “笑話,本宮不配誰配?!是本宮使手段幫仲羽平定的天下,他該感激本宮才是。再說了,打仗哪兒有不死人的,這就是戰爭之惡,是必要之惡,沒有戰爭庶民就不知道恐懼,而隻有恐懼才會讓人屈服,隻有嚇嚇他們,他們才會對掌權者唯命是從,隻有以武力獲取天下,仲羽的江山才會千秋萬代。你讓位給仲羽的那叫施捨,而本宮所做的才是幫他,是本宮成就了他姬氏天下。”


    “你根本就不了解皇兄,江山並非他之願,不要把你的霸權野望強加在仲羽哥哥身上!”他為她放棄錦繡河山,和她過尋常百姓的生活,那時的仲羽哥哥才是最快樂的,也隻有那個時候,她才在他的冰山臉上見到自然的笑容。


    千離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劍柄色澤清潤如玉,並無劍格,劍身薄如蟬翼,揮出時竟有青光乍現。


    “改主意了?你想自刎?”蘇瑾又是一陣輕笑,“本宮還以為你有多能耐,到最後還不是選擇死這一條路,可本宮偏不讓你如願。”未免夜長夢多、節外生枝,蘇瑾令黑羽騎射殺千離。


    可命令一出,黑羽騎的士兵卻站在原地不動彈。


    “你們都是聾子聽不見本宮的命令?本宮讓你們殺了她!”


    仍舊沒有一個人妄動。


    千離對著蘇瑾身後的人道:“翟將軍可聽清楚了朕和信王妃的對話?”


    “聽清楚了。”


    渾沉的男聲嚇了蘇瑾一跳,她忙轉身,隻見翟耀就站在她身後咫尺處。蘇瑾心下一沉,這個翟耀可是仲羽的心腹,她剛剛的話若是傳到仲羽耳裏,那她辛辛苦苦所抓住的一切又會統統失去。


    “翟……翟將軍,本宮可以解釋……”


    蘇瑾慌了神,一時間不知作何解釋,哪知翟耀卻繞過她走到千離身前,然後讓所有兵士都退出禦宴宮。之後他才對千離道:“我雖然不喜歡你,但畢竟也跟在你身邊有些時日,對叔夜殿下的為人還是有些了解,我之所以下令不許士卒傷你,那時因為我本來就有心放你一馬,我不希望叔夜殿下再待在主子的身邊,所以我對你們的事絕口不提,可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主子殺了你,所以,我想請殿下離開,這皇宮之中一定有密道,你走罷!”


    “朕不能留在仲羽哥哥身邊,那麽這個女人就配嗎?”千離拿劍尖指向蘇瑾。


    “蘇夫人的事我會如實呈報給主子,主子自有定……”


    翟耀話未說完,一聲利器刺入骨肉之聲傳來,他的眼睛隨即放大,然後撲倒在地,這時千離才看見翟耀的背心處刺入一把匕首,而蘇瑾已是雙手沾滿血腥。


    “走到這一步,本宮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本宮和仲羽的關係。”蘇瑾拾起翟耀佩在腰間的寶劍,她抽出寶劍便直刺千離。


    千離輕身避過,拉開一段距離時回道:“那好,朕就替仲羽哥哥清理門戶!”


    這不打不知道,一打嚇一跳,一向如弱柳扶風的蘇瑾,竟然使得一手好劍,即使是被幾個師兄弟的拳腳調教出來的千離,也不是她的對手,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蘇瑾出招極為陰狠,千離又是用的軟劍,這軟打硬,當然吃虧。


    很快,千離身上就多了幾道口子。


    千離知道打不過蘇瑾,於是在蘇瑾直刺一劍時故意讓其刺穿自己的左肩,用自己的身體封住她的劍路,然後千離將軟劍架在了蘇瑾的脖子上。


    蘇瑾駭然,鬆了手中的寶劍緩緩往後退:“別殺我,我輸了,我願意離開仲羽。”


    “你的話朕一個字都不信。”左肩的疼痛讓千離額上冒出了冷汗,但她步步緊逼,她告訴自己不能再放過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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