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兒也懂,等她晃一圈回來,姬伯雅早睡死過去,推都推不醒。


    長公主宿在小夜宮之事很快傳到蘇瑾那裏,怕姬伯雅被夜妃拉攏,以後自己會被孤立,蘇瑾便有些坐立難安。


    正巧尚宮局負責宣傳啟奏之事的司言女官遞來摺子,言上元節那天夜妃要去天隱山萬國寺進香,奏請王後恩批。


    蘇瑾沉吟半晌才準了這摺子。


    待司言女官退下後,蘇瑾的陪嫁侍兒撅嘴道:“王後娘娘幹嘛要給那討厭的女人行方便,不放她出宮,氣氣她也好。”


    蘇瑾抬指輕戳侍兒額頭,調教道:“小雞肚腸的傢夥,怎生做大事。這宮裏守備森嚴,耳目又眾多,想做些事兒都施展不開,換做宮外就不同,什麽意外都有可能發生。”說完端起一盞茶,細細品位起來。


    侍兒經主子一點,也已經會意過來,忙獻殷情般給蘇瑾換了一個暖爐讓其抱在懷中,主子地位穩,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比別人風光。


    上元節那天,每家每戶都掛上元宵燈,白日裏大街小巷已經是人來人往,千離見了便萌生出不想回宮的心思,心想等到夜晚點燈後,賞燈的人更是絡繹不絕,那種熱鬧非凡的景象,她也隻是十二歲前見過,如今人大了,反而不如小時候來的自由自在。


    宮裏太過拘束,所以千離出宮隻帶了綦連採兒,先去了衛侯府看望親爹綦渺,在家用了午膳才出金陵城去天隱山萬國寺拈香。


    這一天上山的姑娘家特別多,一個個花枝招展,俏臉兒含嬌,千離見了不覺心下好奇,等到了寺門前時,有小廝見了女孩子就發給人一張麵具,每張麵具都是同一張美人臉兒,唯一不同之處在於麵具上畫的美人頭上所戴的花卉張張不同,華貴的牡丹、艷麗的杜鵑、高潔的蓮花,還有小家碧玉的桃花、梨花、杏花……總之這天底下的琪花瑤糙都出現在這一張張麵具之上。


    綦連採兒看著自己手裏的麵具,又瞅瞅青竹傘下千離的那張麗顏,不覺莞爾:“主子,也不知是誰畫的麵具,這眼角眉梢都有主子的神態韻味,好巧。”


    “是挺像的,采兒姐姐,你那張頭上畫的是什麽花?我的是芍藥花。”


    “丫的!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廝,塞給我的竟是油菜花。”綦連採兒咬牙切齒。


    “要不咱倆換換?”千離倒是不甚在意,在她眼裏凡是花兒就嬌貴無比。


    “不了,拿到什麽就是什麽,看來我和這油菜花有緣,才不和你換。”綦連採兒把麵具戴上,搖頭晃腦,自是一番得意。


    千離也將麵具覆上,順著女孩子這一叢人流,走到月老殿前。


    殿前搭起一個高台,台上紮著彩球紅綢,台上正中一張太師椅上慵懶地坐著一位偉岸男子,他帶著笑眯眯的彌勒麵具,給人一種歡喜快活、逍遙自在的灑脫感,是個不見真容也能讓人留下好感的公子。


    公子左右兩邊各站著兩位風華絕代的女子,其中一位身段姣好者雙手捧著一張弓,一位身材高挑者抱著一袋紅羽箭,最纖柔的一位執筆和玉笏,還有一位手執一麵紅色小旗,四女麵容皆冷清。


    其中執旗的女子看了看時辰,然後上前一步,高聲道:“今日我家公子欲娶夫人一位,不論貧富貴賤,也不挑才貌品行,公子隻娶有緣人。”


    台下綦連採兒聽了嗤笑不已:“主子,這男人腦子肯定有毛病,都說要娶妻要娶賢,他什麽都不挑,娶頭豬回去好了。”


    千離也笑:“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這緣分哪是凡夫俗子說的清道的明的,我倆姑且湊個熱鬧,看看今日這月老把線牽給哪個女兒家。”


    千離話說完,已見太師椅上的男子站起身來,從身旁女子手裏接過弓和箭,搭箭、開弓,箭尖直指向遠處佛塔。


    千離眺望過去,依稀可見每一層佛塔的簷下都掛著金箔片,風拂過,盪起層層金光,真是輝煌耀眼。


    而佛塔中,正巧有一對彩鳥兒嬉戲,比翼之態讓手持弓箭的男子看了心下憤然,他稍稍將箭尖偏向那彩羽明麗的雄鳥,麵具下一雙狹長的眼冷冽而絕情,拈箭的手一鬆,箭似流星而過,聽得佛塔前兩聲驚鳴,一聲絕,一聲哀。


    再看時,箭已經穿過雄鳥咽喉直直插進一塊金箔片中,因巨大的衝擊力,金箔片帶著已經氣絕的雄鳥墜下佛塔,塔下早有小廝候著,見金箔片落下,忙上去拾,隻見那帶血的金箔片上赫然寫著“將離”二字。


    小廝飛跑至月老殿前,將金箔片和彩鳥一同獻上。


    台下,早有女子被男子精絕的箭法所迷,隻希望能嫁給那樣的俊才。


    就連綦連採兒都欣賞男子所射一手好箭,那種百步穿楊的箭法可不是人人都能練出來的。


    台上,雪心將金箔片給主子過目,徵得主子首肯後方才在玉笏上寫下將離二字,然後遞給月華。月華在台上將寫著“將離”二字的玉笏展示給台下所有的佳人過目,並冷聲道:“哪一位佳人麵具上的花卉對應的是‘將離’,我家公子便會親自上門提親。”


    一言既出,台下紛紛傳來嘆息聲,千離搖搖頭,扯了扯采兒的衣袖道:“采兒姐姐,我們走罷。”說著就拉采兒離開。


    匆忙間采兒問千離道:“主子,這將離是個什麽花?”


    千離笑道:“男女交往中相贈芍藥以作惜別之情,故芍藥花又被稱作將離糙,有依依惜別,難捨難分之意。”


    “呀!那個男人的結緣人豈不是主子你?”綦連採兒盯著千離麵具上肉粉色的芍藥花驚叫道。


    千離嗔道:“怎可能,我可是有夫之婦。”


    “怕什麽,台上那男子如此狂妄,說什麽親自上門提親,主子報上自家家門,看看那男子作何反應?”她才不信那男子敢討王上的女人。


    千離才不要暴露身份,哪知綦連採兒一時玩性大起,拉著千離就往台上走,還邊拖邊高聲叫道:“我家主子的麵具上是芍藥花,正應將離二字。”


    台上先前拿弓箭的兩個女子走下台,硬邀千離上台與她家公子一敘。千離隻怪采兒多事,可又不好拂了別人顏麵,隻得親自走一趟,見了那戴彌勒麵具的公子,千離隻覺得男子舉手投足的動作有些是曾相識。


    “很抱歉公子,我已經嫁作人婦,委實不能再應下公子的親。”


    隔了麵具,自然聽不出本來的人聲。


    “又是一個他人牆頭的紅杏花。”他運氣怎麽就這麽背。千禧氣惱下蠻橫不講理道:“無妨,本公自會向你夫家要人,相信沒有人敢拒絕本公。”


    在封國,能自稱本公而且聽聲音又這麽年輕的除了禧公,千離再也找不出第二人,千離遂戲謔道:“好狂,若是君王的女人,你也敢這麽說。”


    “若是那個女人心儀之人是我,就算是君王,本公也不會相讓。”這句話他一直就想對那女人說的。


    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倒是讓千離一驚,這才收起嬉鬧,對千禧道:“二師兄,是我,千離。”


    “哼,早知道是你,看你撐著青竹傘就知道了,要不那麽多金箔片,我怎麽就偏偏去射將離這一塊。”還不是因為看見她帶著芍藥花麵具嘛。


    “哦,你作弊!”什麽有緣人,放他娘的狗屁,“二師兄幹嘛沒事亂招親?婚姻可是一輩子的事,豈可如此兒戲。”


    “還不是被你大王夫君給逼的。”千禧欲言又止,將一切交由下屬打理,自己領千離去了給施主暫住的禪房,留了人看門後在屋內坐下,倒上兩杯清茶後問道:“你怎麽出宮了?”


    “宮裏實在太悶,所以出來散心。”千離敲桌子示意千禧別轉移話題,千禧這才鬱悶道:“陛下想讓我娶長公主。”


    “這是好事呀,長公主端莊美麗,又兼品行善德,能娶長公主是你的福氣,你幹嘛還一臉吃了大便的樣。”千離沒好氣道,這個二師兄到底要什麽樣的女子啊?長公主那樣的他都不滿意,那怎樣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


    千禧隻道:“你不懂。”他和長公主留著同樣的血脈,他怎麽可以娶她。所以他幹脆大張旗鼓娶個女人回家,以絕姬仲羽的念頭。


    “我不懂你就說呀,悶在心裏不好。”


    “陪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千禧也不答,拉著千離出了房門,找來一匹馬從寺院後山而下,一路策馬狂奔。


    千離一向對騎馬都有所畏懼,她側坐在馬背上,抱緊了千禧的腰身,她吼了好幾次讓他慢一點,可他置若罔聞,仍舊一意孤行。她氣,她惱,可她又怕掉下去,隻能閉緊了眼睛將他緊緊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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