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這名少女的緊張,身邊那位僧衣禪修反而鎮定得多,隻是他的僧衣也染上了不少深紅,平素裏佛香梁饒的禪杖更是添了幾分不容忽視的殺伐之氣。


    “嘿嘿嘿,不管之前是誰的,現在都是大爺們的,要是不給,你們兩人就等著當一對鬼鴛鴦好了。”那名尖嘴猴腮的中年修士嘿嘿一笑,眼中卻流露出幾分邪佞之色,“瞧不出來,這個小丫頭還挺有幾分姿色的,殺了那隻禿驢,這個丫頭就帶回去當爐鼎好了。”


    少女一聽,巴掌大小的小臉瞬間一僵,變得死寂灰白,“你們敢動我一下,小心我爹……”


    聽到少女這麽說,圍攻他們的修士直接哄笑不停,甚至有人拍著膝蓋大腿猛笑。


    笑夠了,那名散修撇了撇嘴,不屑說道,“那算哪門子的老家夥?還真以為你爹是附近散修需要討好的宗門門主?不過是一個連二品丹藥都拿不出來的窮酸貨,老早看他不順眼了。”


    少女是附近一個很小的小宗門的門主女兒,雖然宗門很小,但依舊是附近散修眼饞的對象。


    這個宗門的門主是個二品煉丹師,門內也有百來名弟子。那位門主仗著自己的本事,在這片地方相當桀驁,完全就是一方霸主,很多散修為了求取一顆丹藥,不得不向對方搖尾乞憐。


    如今這個修真界太過落寞,煉丹師可不是那麽好培養的。秀暖瑩接觸的都是大宗門,她本身也是一名煉丹師,若是很難理解那些散修拚死拚活也攢不起丹藥的窘境。


    有些時候,這些散修受了重傷,一顆一階的培元丹能就拉回他們的性命,但因為手裏沒有治愈的傷藥,隻能眼睜睜被傷勢拖累,甚至是命喪黃泉。


    人人都說修士運氣好,但隻有他們才知道這條路有多麽難走。現在一朝翻身,呼朋引伴獵殺妖獸,積攢下來的財富是他們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同時也深深嫉妒大宗門的可怕底蘊。


    以前受夠了少女父親的鳥氣,現在怎麽會不趁機找回場子?


    一開始隻有散修投入這場獵殺狂潮,一個一個賺得盆滿缽滿,甚至有資格去吃一品靈膳坊的靈膳,修為更是蹭蹭上漲,而那些自持為宗門弟子的修士卻不屑去,現在眼饞了。


    就好比眼前這名少女,她雖然是宗門的大小姐,但隻是一個十分渺小的小宗門。和散修相比,他們的日子過得還行,但若是和其他大宗門的弟子相比,實際上也是捉襟見肘。


    漸漸的,他們也派遣弟子出來獵殺妖獸,偶爾也會碰到曾經落魄的散修欺負。


    少女有些眼紅地抱緊了懷中的乾坤袋,堅決不肯交出來。她雖然是小宗門的小姐,但實際上在宗門內的地位很低,她隻是眾多姐妹中的一個,獲得的修煉資源極其稀少。


    若是不能在修煉上有所進步,說不定她也會像之前的姐姐一樣,被父親當做禮物送給別人當小妾或者爐鼎,換取更多的資源和保護。為了避免這個下場,她才鋌而走險出來獵殺妖獸。


    當然,她隻有練氣七層的實力,本身又沒什麽實戰經驗,手中隻有一件可憐的下品凡器,隻能對付普通的狂暴妖獸,碰上真正的一階妖獸就得逃。忙忙碌碌好幾天,也沒多少收獲。


    不過好在她的運氣比較棒,偶然碰見一名很溫和的禪修,對方還答應幫她的忙。


    少女也不喜歡自己的爹,甚至是有些怨恨,但對方畢竟是自己的父親,怎麽能允許旁人詆毀?她忍了忍,嘴角緊緊抿著,良久才說道,“不許你這麽說我爹爹!”


    那幾名修士嗤了一聲,似乎對此並不在意,“你那個爹爹是什麽為人,也不用哥們兒幾個說了。自己長得醜,行事糟糕,還不允許旁人說兩句?現在誰願意受他鳥氣?你以為現在還是你們那個破宗門到處仗勢欺人的時候?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鬼模樣。”


    少女幾乎要被這些話說得哭了,這時候,她身邊一直不言語的禪修猛地看向某個方向,溫和道,“既然是故人來了,何不現身一見?多年不見,妙蓉道友實力越發精進了。”


    幾人聽到禪修這麽說,紛紛警惕起來。


    站在這裏那麽久,他們根本沒有察覺到還有陌生人的存在。過了一會兒,巨大樹冠的葉子抖了抖,跳下一名蒙著麵紗的女子。身上的服飾看似簡單,卻都是好貨。


    更加重要的是,她衣裳之上還有清華宗的獨特標誌!這東西可是模仿假冒不來的!


    一想到現在風光無限的四大宗門,幾個散修紛紛變了臉色。他們現在碰見四大宗門的弟子都不敢過去招惹。生怕惹了人家,就被拉進兌換獎勵的黑名單,斷了財路。


    “湛清禪師,多年不見,現在可好?”秀暖瑩跳下藏身的樹冠,笑著看向那名僧衣禪修。


    湛清,湛遠小和尚的師兄,秀暖瑩在法華宗看過他幾次。湛遠小和尚對這位師兄相當尊重和推崇,說他心性好、佛性通明、對低下的師弟十分照顧……是個十分好的好師兄。


    當年湛遠遇險,還是這位湛清禪師帶著一群法華宗的和尚跑出來救人。


    記得湛遠曾經說過,這位湛清師兄不大喜歡出門,一年到頭都在研讀禪修經典,整日吃齋念佛,修煉不停,暮鼓晨鍾更是不曾停歇。在這裏遇見湛清,秀暖瑩也挺驚訝。


    湛清緩緩行了佛禮,念了一聲佛號。雖然他的僧衣沾滿了血腥,禪杖更是蒙受汙穢,但整個人麵容虔誠,仿佛置身寶相**的佛堂,看不出半點世俗戾氣。


    秀暖瑩看了一眼包圍他們的散修,嗤了一聲,說道,“湛清禪師的實力,可不是你們這些小嘍囉能比擬的。若是口舌之利逞夠了,還不快快散去,難道還要我送你們一程?”


    散修們目光飄移,神色閃爍,隱約有幾分不願之色。但秀暖瑩哪裏管得了那麽多,直接散開周身氣勢,將幾名散修震開。若是他們還不識趣,那就隻能動真格的了。


    幸好,這些散修本來也隻是過來占點小便宜,並沒有真正動手的意思。秀暖瑩身上的宗門服飾也讓他們忌憚,因為他們也不確定對方身份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豈不是斷了財路?


    更別說秀暖瑩的氣勢還那麽強橫,他們幾人根本不是對手。現在對方有心趕他們離開,當然要抓住機會離開,順便放下一句狠話找回場子,“你們都給小爺等著。”


    湛清看了一眼秀暖瑩,又看看那些散修離開的背影,不由得說了句,“多年不見,妙蓉道友倒是變了很多,不似以前那般淡薄了。”


    秀暖瑩以前那個脾氣,說得好聽是沉靜溫和,說得難聽就是太沒有脾氣了。現在一見,對方的脾氣漸長,倒是多了幾分少年修士該有的火氣,而不是朽木老人一般的暮氣沉沉。


    “湛清禪師這是誇人呢,還是罵人呢?”秀暖瑩都想翻白眼了,不會誇人就別誇,小心鬧出誤會,“對了湛清禪師,我家那個義弟在貴派可還好?”


    多日不曾看到祁玉,她也是挺想念的。


    這個年紀的小孩兒一日一個樣子,說不定幾年之後再相見,她都要認不出對方了。


    秀祁玉是秀暖瑩帶到法華宗的,並且認了他為義弟,這件事情全宗門上下都知道。


    想到那個年紀小小,卻相當有悟性的師弟,湛清平淡溫和的表象也多了幾分真實情緒,連帶眉梢都帶著幾分笑意,“祁玉師弟十分聰慧乖巧,這些日子已經開始跟隨沙彌閱讀早課,經常得到誇獎,每每總有驚人之語,佛性比湛遠師弟還要強很多,當真後生可畏啊。”


    畢竟是自己收下的義弟,聽到他最近過得很不錯,秀暖瑩自然覺得開心。


    “他年紀還小,以後怎麽樣都不知道呢,這麽誇獎他,還不將他誇得不知東南西北了?”雖然心中很自豪,甚至想要翹起尾巴了,但該謙虛的還是要謙虛,“湛清禪師,你怎麽離開法華宗,跑到這麽遠的地方?”


    她一直以為湛清屬於蹲在宗門就不肯挪步的人呢。


    湛清苦笑了一聲,說道,“南州的獸潮暴動雖然得到了遏製,但其餘三州的情況不容樂觀。整日吃齋念佛,佛卻不會庇佑世人,既然如此,還不如用手中禪杖護一方安寧。”


    法華宗那邊有了防禦機關,很多散修為了兌換方便,有不少修士都在那邊,那裏的獸潮情況是最好的,普通人的生活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湛清準備去其他地方看一看。


    禪修不像凡人中的和尚,他們需要遵守的清規戒律也沒有那麽多。


    不過大多禪修都比較溫和,對殺生並不熱衷……當然不排除禪修之中還有性格偏激,喜歡獵殺的禪修,但這些人畢竟是少部分人。湛清願意放下佛書木魚,倒是十分難得。


    兩人像是熟人一樣談論起來,旁邊的少女安安靜靜聽著,垂下眉眼,遮掩住閃爍的神色。


    少女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有些忐忑地問道,“兩位前輩,你們若是要離開……能不能帶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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