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現在怎麽做。”


    他沒有回答蘇搖鈴問的那個問題——他是如何獲得上場遊戲的勝利的。


    蘇搖鈴竟也沒有追問,而是說:“當然是去看看那個被萬眾矚目的444號是誰。”


    sl01444是一個很長的編號,不利於記憶和稱呼,但444就不一樣了,不僅好記,而且不吉利。


    關心問:“你知道她在哪了?”


    蘇搖鈴走向門口,“99層啊,廣播不是說了嗎,而且,你也看見了我的那些‘東西’了吧。”


    關心跟了過來:“那些亡靈,還有那隻……?”


    怪物?還是什麽別的?


    那蒼白的四隻眼睛的怪物,看得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因為太像人了,也太不像人。


    蘇搖鈴打開門,點頭,“沒錯。”


    兩人走出房門的時候,電梯正好打開,一個渾身是血,滿臉殺氣的人獰笑著走了出來——


    但蘇搖鈴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從天花板突然跳下來的蒼白怪物,一口咬斷了這人的脖子,將他的手環扯下來,和另一個手環一起送到了蘇搖鈴手上。


    關心抬頭,隻見在晦暗的天花板上,還有遊動的影子,這自然不是走屍,這一層不止一個房間,那寫恐怖的走屍藏在哪裏,他不知道,但顯然天花板上的厲鬼不止一個。


    哪怕是站在這裏,也能感覺到陣陣陰風。


    走廊上沒有屍體血肉和手環,沒有血肉是因為被吞噬了,沒有手環,是因為所有的手環積分都被轉移到一個手環裏,然後——交給蘇搖鈴。


    蘇搖鈴使用手環,賬戶裏立刻多了1241點積分。


    “這麽多人。”


    積分就是命,每十點積分背後都是一條命,關心對蘇搖鈴的判斷有些動搖,他問,“你到底是善良還是……”


    狠心。


    蘇搖鈴回答,“能上99樓來的人,都是因為聽到了廣播,為了殺殺死廣播目標才上來。”


    她的話讓關心陷入沉默——


    “既然他們想殺人,那為什麽不能被殺呢?”


    “你說的也有道理,是我想的複雜了,你不是一個可以用善良和邪惡來定義的人。”


    關心轉頭看向地上的屍體:“隻要有人從電梯上來,就會被你的怪物咬死,那444怎麽沒死?”


    蘇搖鈴的目光轉向趙普通的房門,“因為我也想見一見444號。”


    兩人走進趙普通的房間時,趙普通嚇得叫了一聲。


    她正躲在床邊的角落瑟瑟發抖,一動也不敢動。


    地上有一把帶血的刀,而一個頭發散亂的女生,臉色青紫,站在房間中間,她身邊什麽也沒有,卻一動不動,眼看就要窒息而死。


    蘇搖鈴說:“別弄死她了。”


    女生的背後,一張鬼臉一閃而逝。


    趙普通看著進來的蘇搖鈴,懵了一下,隨後有些害怕,“你,你又是誰?”


    蘇搖鈴:“鄭吃人,不認識我了?”


    趙普通指著那個女生:“她說她也是鄭吃人!你憑什麽,憑什麽說自己……是……是……”她緊張的結巴。


    女生轉過頭,用猩紅而帶著仇恨的眼光看向蘇搖鈴和關心,“是你們兩,你們的能力,為什麽可以比我們強這麽多!……可惜之前沒有殺死你們……!”


    關心看清那張滿是血汙的臉時,也愣住了,但他愣住不是因為他分不清眼前的人是不是蘇搖鈴,出現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絕對就是用了同一套基因的複製人。


    但是,蘇搖鈴說過,她是外來者,她絕不會有複製人的。


    而且,兩人也不是完全一模一樣,還是有看的出來的差別的。


    蘇搖鈴直接道:“你就是444號。”


    不是詢問,而是確定的語氣。


    女生仇恨的盯著她,忽然笑了起來,“原來是把我認成你了,早知道我們長得這麽像,就應該先把你殺了,然後再——”


    “然後再替代我,繼續殺人?”


    蘇搖鈴幾乎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和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生就是444號,關心說的沒錯,整個99樓都在她的控製下,來一隻蒼蠅,那厲鬼都能盯上,剛才趙普通開門的時候,鬼就貼在這兩人的背後,跟著他們一起進了房間。


    這之後發生的事情的確驚險,趙普通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捅了一刀,好在有厲鬼的幹擾,隻是劃傷了手臂。


    而眼前的另一個“自己”,


    之所以說是幾乎一模一樣,是因為眼前的人和現在的她區別還是很大的,她身上的衣服染了血,早就變黑了,披著頭發,臉上也是血汙,如果洗過臉,可以很清晰看出來,五官和現在的她有細微的區別,更加接近一個“普通人”。


    蘇搖鈴說,“反正你都被抓了,能不能讓我知道,監管者用了什麽方法,讓你在廣播之後還敢來99樓。”


    女生隻是盯著她,卻不說話,顯然不願意配合。


    蘇搖鈴又說,“你和剛才的那個男生是一起的,你們在100樓,殺了我們一個同伴。”


    女生捏緊了手,恨恨的看向關心:“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方法也很簡單,你把你的這兩個同伴殺了,我就告訴你,你還能拿到他們的積分,多好。”


    關心:“……”


    提出的條件很合理,但是下次不要再提了。


    眼前的女生顯然看出來了蘇搖鈴是他們之中最強的一個人,而且掌握了自己生死的厲鬼,似乎很聽蘇搖鈴的命令,而且,蘇搖鈴也是唯一一個有問題要問她的人。


    既然有需求,就有做交易的可能。


    積分可以掠奪,信息卻不可以。


    “我的確有很多猜測,沒有證據,也希望得到確切的回答,”


    蘇搖鈴還認真思考起來,然後才回答,“不過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女生盯著她。


    蘇搖鈴:“不是你要和我做交易,而是我要和你做交易,我的條件也很簡單,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另一個同伴還活著沒嗎?”


    眼前的女生渾身一僵,但隨後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們都想要積分,十個積分在你們麵前,而且還是你們的仇人,你們怎麽可能讓他活下去。”


    關心站在蘇搖鈴身側,低聲,“她在意那個同伴。”


    蘇搖鈴自然也從她的反應和嘴硬的話術裏看出來了。


    “你也看到了,我要殺人很簡單,”


    蘇搖鈴一抬手,女生就感覺到脖子上多了一雙冰冷的雙手。


    “我的手環裏積分多的用不完,襲擊你的蒼白怪物,也聽我的,有了怪物和鬼,我要殺人輕而易舉,”


    蘇搖鈴微微一笑,“你更看出來,比起殺人,我對信息更感興趣,所以,你怎麽能確定,我就一定把你的同伴殺了。”


    女生終於忍不住問:“他還活著?”


    蘇搖鈴:“這屬於交易的內容,隻要你讓我知道我想知道的,我當然也會讓你知道。”


    關心和角落的趙普通都默默閉麥了。


    100層那個襲擊他們的男生死沒死,他們能不知道嗎……


    趙普通:“……!”


    這麽能忽悠,後麵進來的這個女生是我的吃人妹妹沒錯了!


    女生問:“我怎麽確定我說完了,你不會殺了我。”


    蘇搖鈴:“我沒說不會殺你。”


    女生:“?”


    你是怎麽理直氣壯說出這種話的。


    “但是我會告訴你真話,因為我要殺你輕而易舉,所以,我也沒有必要騙你,你看,這是不是對你很有利。”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沒給對方思考的事件,蘇搖鈴直接問道,“你和100層的男生,是一起偷襲我們的人,這一點從剛才的反應來看已經確定了,我就不問了,我想問的是,你為什麽要來99樓。”


    “監管者告訴我,你們在99樓,我沒想到來了之後,會有那個廣播。”


    所以是監管者先把人騙了過來,然後才發了廣播。


    關心皺眉,“可你來了也不一定能殺死我們,你來不是送死嗎?”


    女生冷冷道:“如果不是你們能控製這些鬼東西,剛才你們的同伴不是早就也被我殺了嗎,殺了床邊的那個女生,下一個就是你們兩,遲早你們也會死在我手裏。”


    蘇搖鈴:“年輕人不要打打殺殺,那麽大仇恨,殺來殺去的,報複是無窮盡的,子子孫孫無窮盡也,而且,也是你們先殺了我們一個同伴,你看,你可能還和我用的同一套基因。”


    “同一套基因就不會自相殘殺了嗎?不殺你們,我們就會死,你們之前上來也是為了殺人搶奪積分罷了,”


    女生冷冷道,“輪到我提問了,你是如何控製我背後的這個東西的,進化室裏可沒這個選項。”


    蘇搖鈴:“我是驅鬼大師,進入這裏之前學會了驅鬼之術,而且已入化境,這是我家祖上三代單傳的厲鬼,路上我還收服了一隻怪物,就是你看見的四隻眼睛的這個,它喜歡聽故事,而我很會寫,所以它為了聽故事,就隻有聽我的命令。”


    關心/趙普通/女生:“……?”


    你是在胡說八道還是來真的?


    女生:“……什麽是化境?”


    蘇搖鈴:“你不懂,專業術語。”


    關心忍不住裝作揉鼻子,但小聲動了動嘴巴提醒:“這怪物喜歡聽所以被你驅使這一點編的有點太離譜了。”


    蘇搖鈴:“這麽說我家三代單傳厲鬼這一點比較可信?”


    關心:“……?”


    這一點也很離譜好嗎,你要不要看看現在這個世界的設定是什麽,哪有三代單傳抓鬼的世家啊,現代人類和複製人類都沒有好嗎!


    誰家的傳家寶是厲鬼啊!


    蘇搖鈴:“第二個問題,你是不是犯罪分子。”


    女生:“什麽是犯罪分子。”


    蘇搖鈴:“你不知道,好,你不是犯罪分子,看來,你是直接進入石樓的複製人。”


    女生:“複製人?原來長得一樣的人,被叫做複製人。”


    她的腦子轉的也挺快。


    蘇搖鈴還是第一次看見和從前的自己長得很像的人,這種感覺很怪異,她長得和自己很像,但完全就是另一個人,從樣貌,性格到經曆,完全不同。


    關心說,“不對,你說她是444號,但是444號在石樓裏永遠不會碰到另一個“自己”,因為除非她死亡,否則不會出現新的她的複製人,但現在——”


    蘇搖鈴:“這個樓裏,恐怕的確隻有她一個複製人,用著鄭吃人的這一套基因。”


    關心:“那你呢?”


    蘇搖鈴反問:“誰說我是複製人類?”


    關心:“複製人類用的基因都是幾百年,幾千年前的先祖人類的基因,你不會要告訴我……”


    蘇搖鈴:“是的,我是她所使用的基因的原型,我來自過去,用你們的分類來說,我不是複製人類,也不是現代人類,我是先祖人類。”


    關心後退了幾步,盯著她和麵前的444號:“不可能,如果是先祖人類,那麽經過這麽多年,你應該死了。”


    蘇搖鈴卻說:“無論是哪個世界,都沒有絕對正確的規則,所有的規則都隻在特定的條件下生效。比如,時間永遠不會倒流,死人不會複生。石樓裏不會出現第二個我的複製人,但並不意味著不會同時出現兩個我,因為我並不是複製人。”


    她說,“我是一個時間旅行者,我曾經去過一艘飛船,叫做梅森號。”因為去過,所以被梅森號的人,留下了她的基因。


    “而你們的先祖人類,就來自梅森號。”


    深空迷航第二集尾聲。


    回憶鏡頭插入,倒敘手法。


    光消失了,從舷窗外照進來的光一點點消散,但是牆上的燈亮著。


    飛船是轉動的,為了模擬重力,當這一麵的舷窗轉到背麵的時候,恒星的光就會被擋住,從而形成了“黑夜”。


    通道的牆壁上,有歪歪扭扭的線條。


    飛船上是沒有晨昏線的,孩子們卻模仿行星的晝夜,給飛船畫了一條“晨昏線”。


    一個小女孩躲在牆壁的凹槽裏。


    牆上的燈光照不到凹槽,氣急敗壞的老餘匆匆走過,也沒發現躲在裏麵的孩子,他邊走邊罵,“老子的書呢!看我抓到是誰幹的,扒了他一層皮!”


    女孩屏住呼吸,悄悄躲著。


    很快,外麵的光又出現了。


    像是一層金光,經過飛船外殼的過濾,已經不會刺傷人的眼鏡,那層淡薄的金光落在女孩的臉上,可以看見輕微的絨毛,還有那雙眨了眨的明亮眼睛。


    舷窗外的背景是整個星係和龐大的星雲,是閃爍的群星,是肉眼看不出有什麽標記物的、上下四方皆是虛空的旅途。


    【彈幕】[遲默]畫麵好美啊啊啊


    【彈幕】[夏露]我永遠為這個係列的鏡頭而瘋狂,太好看了嗚嗚嗚!!


    【彈幕】[吧唧一笑好甜哦]這是什麽,回憶嗎,孟九小時候?


    小孟九從凹槽裏跳出來,翻開了手裏的書。


    這是老餘自己打印出來的,上麵還有塗塗改改的痕跡,顯然還在“創作”,封麵上印著三個黑體的大字——《星辰集》。


    往後一翻,陌生恒星的光落在扉頁的文字上——


    【我們有希望,有未來,我們的征途在星海。


    億萬行星將見證我們的旅途,


    億萬恒星將照亮我們前路。


    我們終會重建新家園。】


    來自老餘的航行日記出現——


    給孟九留了一份我本人最偉大的原創詩集,是我的畢生所學的精神瑰寶,我取名為《星辰集》,詩集的扉頁是我們的偉大先人留下的話,後麵都是我的文化精髓,為了避免被你們假借燒給我的名義燒掉,我在數據庫裏備份了999份,你可以在以下文件夾找到:[文件夾][文件夾]……


    航行日記消失,鏡頭回到回憶的畫麵中,小女孩將《星辰集》藏了起來,再碰到其他小孩的時候,她說,“燒了。”


    其他孩子:“燒了?”


    女孩點頭:“對呀,免得他再逼我們背後麵那些奇怪的詩。”


    全文背誦老餘詩作,是有點痛苦的。


    男孩們點頭:“也是,還不如背密碼學呢,我覺得那個加密方式還挺有意思的。”


    但她為什麽藏起來,卻不直接燒了呢。


    ——因為扉頁的那段話,似乎真的,像是一首可以背一背的詩。


    “……”


    “你還要教育新的孩子,教他們如何反抗,如何質疑,如何尋找新的未來,告訴他們我們曾經的命運,不要有任何的隱瞞,因為隻有記得曆史,才不會重蹈曆史的覆轍。”


    “需要有記得曆史的人,活下去,告訴我們的後代,我們曾經遭遇過什麽,告訴他們我們曾經經曆的痛苦和悲哀,告訴他們,一定要反抗到底!”


    “……”


    石樓,99層,


    9903房間。


    蘇搖鈴依次看向趙普通,444號,還有身旁的關心。


    他們三個,都是複製人。


    他們身上的基因,都來自梅森號上的人類。


    ——那些用自己的生命換來後代離開梅森號,踏上自由之路,擺脫成為食物,擺脫被奴役的人生的機會的……人類。


    她輕輕說,“可如今,已經沒有人再記得梅森號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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