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處處掛著青色的帷幕,風一吹,便飄蕩起來。


    青銅製成的燈柱頂端,燃燒著火焰,精致的紋路蜿蜒而上,順著燈柱的身體,勾勒出一副粗狂的四馬奔騰圖。


    比燈柱更精細的,是腳下的台階,還有遠處的牆壁,裝飾……


    隱約可以聽見遠處飄來的絲竹聲,伴隨著輕柔的歌聲。


    這裏的場景,比某些人出生的荒郊野嶺好上千百倍。


    門外還有守衛,但沒人知道,大殿裏已經“憑空出現”了兩個人。


    江陵的身邊,站著一個戴著紅色麵具的男人。


    兩人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彼此的存在,但都沒有動手。


    奇裝異服,沒有動手,觀察四周,也不發難。


    是一起掉進來的倒黴鬼沒錯了。


    之所以說是倒黴——


    理由很簡單,這地方一看就是等級森嚴的場所。


    物品的細節和四周的環境都不像是後世模擬打造出來的,外麵也不是沒有聲音,排除影視城的可能,他們是掉進了一個古代的“宮殿”內部。


    等會但凡出來一個安保人員,接下來等著他們的就是“來人啊有刺客”以及豪華安保團隊的圍攻。


    但兩人還是要確定一下——


    麵具男人說:“玩家?”


    江陵點頭。


    簡單到極致的交流內容。


    麵具男人說:“分開看看。”


    兩人真要走,忽然一道暗箭不知從何處射來!


    麵具男人沒有閃,倒不是他大意,而是那箭矢根本就近不了他身,在距離他十幾厘米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空氣牆,那小箭猛地一震,撞在看不見的屏障上,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緊跟著,便是十幾隻暗箭,同時從不同的角度射來!


    江陵沒動手,直接一個走位,躲在了紅色麵具男人的身後,男人身形高大,又有異能,那些普通的箭矢,根本就威脅不到他,看這個異能強度,別說是箭矢了,就算是子彈,估計也能被他的空氣屏障攔下來。


    除掉了所有的武器,紅色麵具男人沉聲道:“你倒是會躲。”


    江陵道:“沒辦法,不會打架,隻能抱大腿了。”


    紅色麵具的男人並不相信他的這番說辭,能進來遺跡的,都是出身前二十城市的精英。


    兩人說話的同時,從身後呼啦一聲進來十幾個身披鎧甲,手握兵器的士兵,將他們的出口圍堵住,鋒利的刀刃對準了他們。


    看來,他們是被發現了。


    紅色麵具男人正要動手,卻聽見有人嗬斥。


    “都放下!”


    前麵殿後暗處走出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人,對方身穿深色長袍,頭戴發冠,五官普通,但看得出來地位比兩人身後的那群士兵高上一些。


    “這些都是王的上賓,你們速速退下。”


    領頭的士兵有些猶豫:“可是他們來曆不明……”


    “怎麽,你還敢質疑王的命令?”


    “不敢!”


    領頭的士兵低頭領兵退下,殿內又恢複了安靜,方才說話的長袍人轉身,朝著兩人恭敬行禮,隨後才道,“方才兩位觸發了殿內的機關,又被誤認為是賊人,才有如此誤會,先向兩位賠禮,請勿責怪。”


    這一波給紅麵具男人整不會了。


    他們也進入過各種各樣的副本世界,開放的,封閉的,但沒有哪個上來就被如此恭敬打招呼。


    紅麵具人問:“你是誰,這裏是哪裏。”


    那人回答,“我隻是一個無名小卒,是誰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王等兩位許久,此刻已經更衣,在後殿準備接見,兩位請隨我來,先換身衣裳。”


    紅麵具沒有回答。


    這人又解釋道,“兩位的衣服特殊,若日後長時間留在此地,還是換上常服為好,這也是為了二位著想,況且,以二位的能力,就算是我們想動什麽手腳,也沒機會。”


    他似乎對兩人很熟悉,也很有信心,“我想,就算是此刻,你們想要我的命,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說的沒錯,而這一路上,一直到換了衣服為止,江陵和紅麵具人也沒發現有任何異常,對方不僅沒有動手,還撤走了所有的守衛,似乎對他們兩人十分放心。


    原本給他們準備的是和這人相似的長袖長袍,但紅麵具人要求要適合行動的衣服,才換成了窄袖和褲子。


    紅麵具人一直沒有取下過麵具,穿的深色衣服,江陵則拿到了一套玉白的衣袍,就連靴子,也是最好的材料,兩人的布料怎麽看都是頂尖的,比領著他們來換衣服的年輕人還要上乘。


    等換好了衣服,年輕人將他們二人引入後殿。


    走在外麵的石板路上,才看出此處的地域開闊,但要說宮殿數量有多少,建築有多華麗,那還算不上。


    江陵去過故宮,故宮的建築群,比這裏的宮殿華麗太多。


    但想想也能理解,那群侍衛手裏拿著的武器都是青銅製作,十分粗陋,室內的很多器具也是青銅,除去當地最高統治者的私人愛好這個原因以外,隻可能這個時代的各種水平還不算太發達。


    走過宮道的時候,兩人和一隊人錯身而過,那群人穿的並不華麗,和四周的侍從護衛也格格不入,身上穿的都是粗布麻衣,年齡老幼都有。


    江陵多看了一眼,但隨後,便被年輕人引著進了後殿。


    殿裏點著香,正上的桌案後麵席地而坐著一個同樣年輕,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男人。


    但這男人因為留了胡子,所以麵相上看起來顯得較為成熟一些。


    他的衣著更加華麗,深色的衣領交叉,腰間帶玉,長袖極寬,搭攏在桌上。


    不用多看,也知道他就是年輕人口中所說的“王”。


    紅麵具人開門見山,“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麵吧,你難道認識我?”


    “好大的膽子,竟敢直稱你我。”


    王抬頭看向兩人:“我們從未見過,但是——”


    他話鋒一轉:“你們會慶幸今日的選擇。”


    紅麵具男人疑惑,問:“什麽選擇?”


    王抬手一拍,從身後的帷幕裏,站出來四個少女,身著舞服,頭戴亮色花簪,手裏還帶著托盤,托盤上,是金燦燦的黃銅。


    王說:“隻要你們二人願意為我效力,這些上幣和美人,便都是你們的。”


    紅麵具男人不為所動。


    送黃銅可還行。


    王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怎麽,嫌少?”


    換做任何一個人,見到那一個盤子裏的東西,都會笑得合不攏嘴,但前提是——他們是這個世界的人。


    對於玩家來說,黃銅不如金幣霾石,美女雖然有誘惑力,但是要讓他們賣命,還差得遠。


    王眯著眼,“你們的胃口還不小。”


    方才帶路的年輕人突然上前,主動道,“請容我與兩位先聊片刻,他們初到此地,恐怕不知道如今的形勢,自然也不知道您的親自招攬,分量有多重。”


    這話王愛聽,揮手讓他們去了隔壁的側室。


    年輕人將門一關。


    江陵覺得這人不簡單:“現在還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年輕人拱手行禮,“叫我鄭季便是。”


    他示意兩位坐下,隨後才道:“我也不耽誤二人的時間,想必你們也應知曉,此處是王的國土,沒有王得不到的東西,也沒有王辦不到的事情,二人有什麽需求,盡可提出。”


    紅麵具搖頭:“我們的要求,你們不僅做不到,甚至無法理解。”


    鄭季微微一笑:“你若不說,怎麽知道我不能理解?”


    紅麵具很直接:“我要離開這裏,難道這你也能做到?”


    光是“離開這裏”,就不是這些土著能理解的。


    誰知鄭季卻道,“自然,像您這般的人,向來目的都是如此,而要離開這裏,也不是沒有辦法,正好,王需要你們的效力,我們也可以幫助你們離開這裏,為什麽不合作呢?”


    紅麵具男人沉默片刻,問道:“你知道我說的離開,是什麽意思嗎?”


    鄭季舉手指了指天地,“若我沒理解錯,應當是這個意思。”


    紅麵具男人有了興趣:“那你說說,怎麽離開?”


    鄭季指著旁側桌上未下完的棋盤:“自然是等天地動蕩,玄門大開之際,屆時必可離開,但既然要天地動蕩,就不能做那棋子,而要做下棋的人。”


    江陵瞥了一眼棋局,爛的不行,轉頭看他,“你該不會說,跟你們合作,就能做下棋的人吧。”


    鄭季笑了笑,“我知道這麽說,我不信,你們也不信,但至少,在這個位置,在這國都之中,離王座最近的位置,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才能做成自己要做的事情,才能——”


    他頓了頓,道:“開戰。”


    紅麵具人重複:“開戰?”


    “不錯,”


    鄭季說:“隻要開戰,必然會天地動蕩,玄門就會打開,一旦打開,你們便可離開這裏,但是否開戰,取決於王的想法,王的想法,取決於他身邊的人如何說道。”


    他似乎知道兩人還有疑慮,便主動道,“或許你們還有擔憂,你我三人從未見過,為何一見麵,王便對你們委以重用,其中是否有詐?其實理由很簡單,你們也不必多疑,既然我知道離開的方法,那就代表著——”


    “以前不是沒有你們這樣的人,出現過,離開過。”


    江陵問:“這麽說來,你幫過不少人?”


    “我也不托大,與二位說些實話,”


    鄭季道:“我從未見過與你們一樣的人,但我卻知道有這樣的奇人奇事存在,這你們也不必問,乃我國秘辛,良玉也得有人賞識,才能被發掘出它的價值,而我王恰巧就是一個願意發掘美玉價值的人。”


    紅麵具人道,“你如何確定我們就是你所說的奇人?”


    鄭季回答:“這宮內守衛森嚴,大殿又是重要之地,你們二人如此裝扮,極其容易引起別人注意,但卻毫無聲息出現在了殿內,如何不算奇人?”


    江陵說:“可能我們就是輕功比較好。”


    紅麵具人:“??”


    看不出來年紀輕輕又一臉正相的你還會講冷笑話。


    不過,鄭季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個世界,或許之前就來過其他的外來者,因為他們大多都有特別的能力,對上這裏還隻是刀耕火種的土著,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但隻對付一個人,顯然不是所謂“王”的目的,他想殺某一個人,也極其簡單,用不上怎麽費心招攬他們。


    紅麵具人問:“那你們需要我們做什麽?”


    鄭季微笑:“方才也說了,既然要開戰,那必然要有把握,敵國凶殘,兵強馬壯,但我國也不弱,未必沒有一爭之力。我想,以兩位的能力和見識,必能在戰場上發揮所長。”


    他往後一退,讓開出口:“現在,可否與王一談?”


    孟村的火快要滅了。


    倒不是村民救火有多積極,而是因為著火的這幾間屋子燒光了,附近也沒有連著其他屋子,再加上村民們的一番搶救,自然燒不了多久。


    空氣中都是焦味,僅剩的一些火光照亮老人滿是褶皺的臉。


    他是眼看著陳燁等人從著火的屋子裏衝出來的,而且出來的很輕鬆——隻需要幾道劍光,就能將這些燃燒的雜物砍的粉碎。


    之前幫忙燒屍體的小孩站在旁邊,臉上都是黑灰,目瞪口呆:“神,神仙!”


    孟老頭冷冷道,“什麽神仙!你懂什麽。”


    小孩癟著嘴,不敢回聲,怕又被罵。


    但是有人不怕。


    “這就算是神仙了?”


    半分鍾後,孟老轉身,盯著說話的人:“你怎麽會在這兒?!”


    蘇搖鈴:“我路過。”


    純路人。


    她不僅是路過,身上還沒有半點被火星灼傷的痕跡,且麵容幹淨,好似剛才這場火跟她毫無關係。


    孟老頭說:“你剛才不在屋裏。”


    這是肯定句。


    蘇搖鈴說:“還好不在屋子裏,不然可就危險了。”


    她說的似乎真的像是在害怕一樣,如果不是臉上沒有害怕的情緒,聽的人都要相信了。


    但孟老頭卻不在意她的語氣,反而又說了一句:“不在屋裏,你半夜出來做什麽?”


    蘇搖鈴反問:“你和這小孩不也是半夜出來閑逛嗎,就不許我也出來看看月亮?”


    此刻的夜有些陰冷,天上都是雲,看不見月亮。


    孟老頭:“……”


    但蘇搖鈴卻話鋒一轉,“你不會以為,這樣就可以殺了他們吧?他們雖然不是神仙,但卻是可以隨便殺死山匪的人,而且,他們如果死了,你們村子的人,誰去救?”


    孟老頭說:“我聽不懂你什麽意思。”


    蘇搖鈴蹲下身,看向小孩:“你知道我剛才說什麽嗎?”


    小孩瘦瘦的,臉又黑,他有些害怕,往後退了幾步,“你說爺爺放火。”


    蘇搖鈴滿意點頭:“你看,孩子都聽得懂我在說什麽。”


    孟老頭“嗬嗬”一聲:“起火的事,與我毫無幹係。”


    蘇搖鈴目光落在他袖口的火油汙漬上:“那你應該回家先換套衣服再來。”


    孟老頭將手背在身後,坦然處之,“火油而已,說明不了什麽。”


    老用戶如山崩一般的聲音在旁邊炸響:“什麽?!是你這個糟老頭子搞的鬼???”


    他也黑著臉,但不是因為臉色不好而黑,而是因為被熏了一臉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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