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汙染的數量。”


    圖苔看向沈亦,以及走過來的蘇搖鈴,“你,你們也這麽想?”


    隻有閻小滿聽不懂:“什麽叫汙染?數量?”


    沈亦懶得解釋,蘇搖鈴讓圖苔說他自己的推測。


    說到分析和推理,圖苔就不結巴了,語速也快了起來害:“這一篇規則看起來很簡單,隻是告知我們一些注意事項,但是也有矛盾的地方,全篇唯一矛盾吧的,就是最後兩條,按照我們碰到的各種規則來說,規則都是複雜的,縝密的,條件多樣的。”


    “某樣東西是什麽,一旦附加了詳細的表述,就表示我們可能對這種東西產生認知和概念上的偏差,比如礦泉水是無色無味的透明液體,且隻能在餐飲窗口購買,就是因為我們可能在不知不覺當中,對礦泉水的認知產生偏差。那個穿著背心的男人未必不知道他喝的東西是粘稠的,有鐵鏽味的,紅收割的液體,但他以為那就是礦泉水!”


    閻小滿像是聽精神病發言,“怎,怎麽可能呢?”


    圖苔說:“簡單來說,這就是因為他的認知,精神出了問題,你說的對,他看起來是個正常人,我們都是,但在他收到了‘汙染’,你可以理解為有一種我們看不見的病毒,感染了他,而我們暫且還不知道病毒的傳播方式,傳播載體是什麽,”


    他思考了一下,補充道,“或許那個紅顏色的購物券是傳播載體,也就是我們說的汙染源之一。”


    蘇搖鈴提醒道:“說數字的事。”


    圖苔反應過來:“抱歉,我,我偏題了,我接著說矛盾的地方,第五條和第六條是不嚴謹的,問題在於,第五條說,除了登記的時候——我想指的就是我們剛來這裏時,保安來登記人數和姓名,除了那個時候,保安是不會來這裏的,如果見到他,不要理睬。”


    “但是第六條卻說,保安回來查房,如果夜裏來查房,請不要開門配合。”圖苔說,“如果第六條是正確的,那麽按照規則的嚴謹性來說,一定會在第五條增加一個附加條件‘保安夜間查房除外’,但是沒有。”


    閻小滿說:“或許是寫這個規則的人忘了呢,畢竟之前的員工手冊也是漏洞百出……”


    “不,”圖苔的語氣比平時聊天嚴肅多了,他說:“這些規則一定是嚴謹的,因為這是涉及生死的規則,是世界規則的內化……”


    閻小滿:“……”


    她求助的看向蘇搖鈴,很想問問這個大哥哥是不是也是剛出院什麽的……


    蘇搖鈴說:“你讓他繼續說下去。”


    圖苔沒注意閻小滿的眼神,而是繼續激動道,“沒有標注這種情況,而我們之前的經驗表明,遺跡內部出現了某種汙染泄露,導致很多規則都出現了汙染,但汙染的情況各不相同。”


    “我們做一個假設,這一篇也被汙染了,但汙染的力量是有限的,因此導致真正的規則和被汙染的規則之間出現了衝突,這裏,就體現在第五條和第六條,有兩種可能,第一,第五條是假的,我們應該配合保安,和手冊說的一樣,配合保安的一切行動,那麽第六條就是真的,是合理的。”


    “第二,第五條是真的,我們不應該搭理保安,不管保安以什麽名義過來,包括巡邏或者查房,因為保安是絕不會來員工宿舍的,甚至可以這樣理解——來員工宿舍的,自稱是保安的人,絕不是保安,而是某種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閻小滿想到剛才離開的那個穿著保安服的人,那張空白的臉著實讓人覺得恐怖。


    是塑料模特嗎?


    “既然手冊說保安的一切行動我們都要配合,那不是說明保安查房我們應該配合嗎?這麽說,第五條,保安不會來員工宿舍是錯的?”


    閻小滿怎麽說也是高中生,多少會些邏輯推理。


    蘇搖鈴搖頭:“手冊不一定就全是對的,手冊上也有數字。”


    如果血色的數字代表汙染的規則數量,那麽手冊上可是有一個大寫的“4”。


    圖苔說:“手冊上矛盾的地方太多了,規則數量也非常多,因此我不能確定數字就一定和錯誤的規則數量有關,但是這一篇不一樣,隻有一個數字1,而矛盾的地方也隻有一處,所以,這隻是我的一個推測,並沒有證據……”


    他說著說著,語氣又低弱下去,有些不好意思。


    沈亦說:“第五六條確實是矛盾的,汙染並不一定是隨心所欲的,一定有某種限製,血字的出現,就是對我們的提示。”


    他肯定了圖苔的推測。


    閻小滿說:“那我們應該相信哪一條?”


    蘇搖鈴問:“如果你是汙染源,你想方設法要汙染這些新來的倒黴鬼,而規則告訴了他們避免被汙染的方法,你隻能改動其中一條,你會改動哪一條?”


    改動第五條,是讓他們不要理睬保安,除非不理睬保安會讓保安黑化,從而造成某種不利後果,否則反而避免了他們和“保安”接觸。


    改動第六條,是讓他們配合查房,讓他們和保安接觸。


    這是一個在簡單不過的選擇。


    蘇搖鈴走回女宿舍,選了個上鋪躺下休息。


    她的選擇很簡單——


    明天還要上班,今晚誰吵到她睡覺誰死。


    查房?你一個保安查什麽房,不知道女孩子的宿舍不能隨便進嗎?


    要查房讓房主來。


    顧客宿舍可沒員工宿舍那麽和諧。


    這裏麵住不起顧客宿舍的大有人在。


    因為有閻小滿給的購物券,周慧雨給自己和父母都買了住宿資格,她偷偷拿到了花盆下麵的購物券,去保安亭找到胖臉保安。


    保安給了她三個號碼牌,“這東西可別被別人搶走了,不然,你們住不了。”


    她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什麽叫做住不了。


    畢竟顧客宿舍有那麽多床位。


    離開保安亭的時候,一側的通道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周慧雨轉頭,聽見那聲音像是巨物轟鳴,又像是怪物咆哮,令人耳朵發疼。


    王富芳看著不太對,周章守著她,生怕她跑錯了地方。


    她算是知道了,商場裏鬧不幹淨的東西,這個要割人肉的地方,肯定不簡單,如果亂跑,說不定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正準備離開,王富芳忽然朝著和轟鳴聲相反方向的甬道笑了起來,然後喊了一聲:“媽!”


    周慧雨和周章看過去,那通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


    隻有紅色的走廊燈,將走廊照成一片血色。


    周章拉著王富芳往前走:“你怎麽了!”


    王富芳咧嘴一笑:“我媽也來買東西了。”


    她笑的太滲人。


    周章低聲:“你糊塗了,你媽前段時間不是去世了嗎?”


    王富芳皺眉。


    她邊走邊想,“是啊,你看我這腦子!”


    說完,臉上又浮現詭異的笑容:“明天,明天咱們可以繼續消費吧?我和你說,咱們必須要消費,在商場哪有不買東西的道理?”


    周慧雨環顧四周,隻看到遠處的服裝店門口站著幾個塑料模特:“媽,媽你可別嚇我……”


    她已經夠害怕了。


    這不會真是什麽地獄吧?


    他們難道死了嗎,不然怎麽會到這個地方來!


    眼看快走到顧客宿舍,周慧雨把號碼牌放在媽媽的衣服內兜裏,也讓周章藏好,“別被那個男的發現了。”


    她自己的藏在襪子裏。


    這樣,應該就不會被輕易搶走。


    沿著陰冷的走廊走到了顧客宿舍,裏麵是一個很大的空間,床位全是上下鋪,背心男人果然已經在裏麵坐著,背對著他們,一動不動。


    孫曉花背著兒子,坐在床鋪上發呆。


    周章問:“你,你怎麽不把展鵬放下來?”


    孫曉花抬頭對他陰冷一笑:“這樣安全。”


    這幾個人看著精神都不太正常,周慧雨拉了拉父親的衣服,示意找個遠離孫曉花和背心男人的地方。


    三人選了靠近的床鋪,周慧雨說,“門口那是什麽?”


    她爬起來,走過去看了幾眼,發現是顧客宿舍守則,內容和員工宿舍手冊一樣,同樣有一個1字,她讓周章也過來看看。


    兩人看完,走回各自的床鋪上,周章問:“富芳,你二哥是不是沒進來?”


    王富芳嫌棄道:“他那個窮鬼,肯定沒錢!”


    話音剛落,門口就出現了王富貴的身影。


    王富貴朝著王富芳徑直走過來:“三妹,你怎麽來這兒也不和我說一聲,要我說,我就和你們擠一擠……”


    周慧雨說:“二叔,沒有買床位,是不能進來的。”


    王富貴不以為然:“沒事,這麽多床位,他哪裏管的找我!”


    話音剛落,頭頂的燈忽然熄滅了。


    周章低聲:“熄燈了!”


    門口的規則上寫著,會有熄燈時間。


    王富貴在黑暗裏說:“什麽也看不見,黑燈瞎火的!唉,我找個床位對付一晚上,真可惜,到手的房子……”


    遠處傳來孫曉花的聲音:“房子是我們母女的,你想都不要想!”


    王富貴冷哼一聲。


    忽然,周慧雨聽到黑暗裏什麽東西淅淅索索的響了起來。


    是二叔在地上摸索嗎?


    她試探的問了一句:“誰,誰在那?”


    王富貴的聲音響起:“什麽誰,是你二叔我!”


    周慧雨驚恐道:“不,二叔,不是你!”


    聲音的來源處更低,而且,和王富貴的聲音不是一個方向,但,那個聲音在靠近他!


    像是什麽東西在地上爬行,發出的摩擦聲!


    緊跟著,便是什麽東西撲通撞在床邊的聲音。


    有人摔倒了?


    “什麽鬼東西!放開我——滾開,滾遠點!媽的——”


    王富貴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就變得遠了,仿佛什麽東西將他拖了出去!


    “放開我!!——”


    掙紮的聲音瞬間變遠,宿舍門砰的一聲狠狠關上!


    門口什麽人也沒有,誰關的門?


    緊跟著,周慧雨聽不見王富貴的聲音了。


    這窒息般的安靜,在什麽也看不見的黑暗裏,令人心髒狂跳。


    黑暗裏,響起了孫曉花的笑聲。


    女人的笑聲有些尖銳,但不大,持續的時間很長,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房子,房子還是我們的。”


    她神經質的突兀的,又笑了幾聲。


    周慧雨不敢再聽,驟然躺回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頭。


    “消費,消費,買東西,我們得買東西。”


    “咚,咚,咚,咚,咚。”


    持續而沉重的撞擊聲,像是腦袋撞到床板,一次又一次,不重,但是重複。


    “媽,媽我餓了。”


    一陣笑聲。


    “噓,小鵬,快睡了,明天給你買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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