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冉吐出一口氣,神色稍緩“後麵你都知道了——我怕你送我走,刻意順著你的心意,裝作忘記一起……可誰想到,你還是要送我去哪什麽江南水鄉……嗬嗬,夏清涵啊夏清涵,你硬起心腸來竟然叫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妖女都膽戰心驚,你對我,怎麽從來就不知道心軟呢?”晏冉繞了繞夏清涵的發梢,低聲喃喃兩句,神色忽又一變,抿嘴笑道:“你這樣沒良心,又是凶我,又是斷我手腳,又是要我忘了你……我現在,要向你討債了,你有什麽要說的?”


    夏清涵的聲音輕輕的,聲音雖然還是幹澀,但語調卻柔和了很多“你要代鬼嘯嶺的人向九大派尋仇,九大派為此必然容你不下……他們人多勢眾,你到底是要吃虧的……”


    “我吃的虧,跟他們吃的虧比——還是他們更多些,不是嗎?”


    “這樣比,有意思嗎?”夏清涵苦笑。


    “血債血償,我隻知道這個,況且目前看來,還是我更勝一籌。”晏冉語調輕快,似乎心情好了許多。見夏清涵指上被自己刺的血肉狼藉,似是覺出了幾分心痛,又用手帕仔細包紮起來。


    “那為什麽……會是南宮家呢?當日他並未直接參與鬼嘯嶺一役。”


    “你說南宮家置身事外?”晏冉冷笑一聲“莫說南宮本就跟唐門暗通曲款,就是當真沒關係,他的名字也還列在九大派中,我絕不放過!”晏冉的手帖上夏清涵的麵頰,語調柔軟了些,抿嘴一笑道:“當然,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但你又跟他們不同,你一直都是不同的。”


    果真是不肯放過九大派的一草一木,卻不知,她怨恨自己,是因著九大派的緣故多一點呢,還是因著她做過的事情多一點……夏清涵咳出一口血,有點恍惚的想,許久才再次開口道:“這場婚禮,非是一朝一夕能布置妥當……你花了多大功夫布置?酒水裏下蠱蟲,如何這般輕易的就瞞天過海呢?”


    “嘻,莫急,這盤棋我準備了三年呢,讓我慢慢講給你聽,”晏冉仿佛炫耀一般麵露得色,環顧一圈周圍的屍體,心滿意足的道:“鬼嘯嶺一役,南宮家是幕後推手,唐門是實際利益獲得者,其他門派除了丐幫外都元氣大傷,不患寡,患不均,這些怒氣怨氣大部分都落在了明麵上利益最大的唐門和最初拍板的盟主身上,但又因為元氣大傷,無力爭鬥,矛盾暫時被壓下了。南宮家藉機崛起,纏噬吞併不少地盤,但又怕自己風頭太盛搶了唐門的戲,當出頭鳥,便裝作無欲無求的樣子,隻是斂財,還為了減少旁人憂慮,對兒女聯姻也不管不問,放棄聯姻,這才叫我有機可乘。不過南宮家到底不是笨蛋,準備借著婚宴來網羅一下人才,這才把婚禮的排場浩浩蕩蕩鋪開了——這正合我心意。”


    晏冉嬉笑道:“可是九大派的人那麽多,隻一個我,到底是殺不完的……”


    “你找了人當幫手?”


    “嗯,”晏冉應了聲,輕捏了下夏清涵的耳朵,知無不言的說:“你大概不清楚,快活林跟鬼嘯嶺,其實同出一脈——雖然往年間大小爭鬥不休,但鬼嘯嶺一役,還是叫快活林有了唇亡齒寒的危機感……我稍加撩撥,就引得他們上鉤,心甘情願的幫我做事……兩年前在人胸口上畫惡鬼的人,並非是我一人。”


    夏清涵道了一句“果然”


    “之前讓柏伯伯給你尋奇珍異草上的東西時……就已經在打這般主意了吧,你從開始……就沒想著跟九大派硬拚,隻是想以大張旗鼓的復仇來麻痹他們,然後伺機在各派下蠱……咳,解蠱蟲必要用到珍稀的藥草,缺一味都難製解藥……所以你才想方設法的提前搜羅這些東西……”晏冉不知給她下的什麽毒,像上頭的酒,時間越長,便越沒力氣,眼下連說話的聲音都是軟綿綿,斷斷續續的。


    晏冉歪頭看了一眼枕在自己腿上的夏清涵,笑意更深:“你啊……該說你是懂我呢還是不懂我呢?”


    “當初他們用毒,那我就用蠱,雖然因著你這負心人的緣故遲了這麽久,但到底還是叫我做成了,以牙還牙,很公平,不是嗎?”


    這時,北方夜空炸開了一朵煙花,絢麗繽紛。晏冉抬頭看了一眼,輕描淡寫道:“看來快活林那邊,把唐門也處理差不多了。不能親自動手,實在便宜了唐門跟快活林。”


    “快活林?”夏清涵胸口燜疼,聞言茫然的看著晏冉。


    “九大派圍攻鬼嘯嶺,快活林卻不聞不問,該殺。”晏冉哼了一聲,陰森道“不過,我已經放了消息給明教以及九派剩下的殘兵老將……今夜之後,哪一門哪一派都撈不到好處。自相殘殺去吧,殺個幹幹淨淨的,這世道才清淨些。”


    “你竟是……要將這江湖攪個天翻地覆嗎?”


    “我不快活,便也要天下的人都快活不起來。”晏冉吐字雖冷,可給夏清涵的笑意卻又是溫和的,混在一起,便是真情實感的殺意。


    夏清涵沒有說話,也的確的,無話可說。


    晏冉便順勢看進了夏清涵的眸中,笑意盈盈:“是不是後悔當初不該斷我手腳經脈,該直接殺了我?也省的我日後興風作浪”


    “我不會殺你……再選擇一次,再選一次的話……大概也還會那樣做吧,你若還覺得怨恨,便也斷我經脈,斬我四肢……又或者,殺了我吧”夏清涵聲音輕如囈語,語氣卻有些倦怠了。


    晏冉眼底浮現一抹戾氣,半響盈盈一笑:“你知道我最恨誰嗎?”


    也不等夏清涵回答,晏冉便自顧自的回答說:“是你啊!夏清涵夏宗主!”話音未落,一把柳葉短刀,猛地紮進夏清涵心窩處——卻又偏開一點,沒有直接攪碎心脈。這個角度十分刁鑽,拔出匕首,人會心脈盡斷失血而死,而留著匕首,也不過是忍受著刀鋒痛楚苟活一時半刻。


    “你的命,我自然是要收下的。”晏冉附在夏清涵耳邊低語,麵上笑意不變:“今天這一切都是為你準備的——我要送你一場熱鬧,你喜不喜歡?不是一直說想看我穿嫁衣的模樣嗎?那我穿給你看了,你覺得好不好看?”


    “最……恨我嗎?”夏清涵恍惚道。


    晏冉便撫上她的眉眼,如在說最溫柔最動聽的情話,道:“自然是你。”


    “是你救我,是你蠱惑我,是你斷了我的手腳,是你逼我喝忘憂草——是你拋棄我……”晏冉用手去堵住夏清涵心上的刀口,好叫血流的慢一點,再慢一點……先還柔情蜜意,後來的語調就越發的陰鬱森冷。


    “我,恨你。”


    “夏清涵,去死吧。”聲音仿佛凜冬,寒心徹骨,再無迴轉餘地。


    她是真的,想叫她死。夏清涵看懂了晏冉的表情,不摻一絲一毫雜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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