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雪此次抵京, 感受到的鎮國侯府的態度和上一世相比, 迥然不同。她不再是孤女上門,尋求依靠,而是陪著母親回京省親, 據小崔管事說,老太君打從聽說夏老爺要回京述職的那一天起, 便日日惦記著姑奶奶的行程,還將福祿苑旁邊的荷花苑特意大大修繕一番, 隨時可以入住。


    蔣嵐聽在耳邊, 隻覺得歸心似箭。兒時趴在父母身旁膝下承歡的情景,兄長格外庇護的想念,點點滴滴, 如夢一場, 浮現於腦海之中,忍不住紅了眼睛。夏冬雪也有些悲傷起來, 隻不過相較於蔣嵐的喜極而泣, 她更多的是感慨萬千。


    鎮國侯府占了德育胡同的整個街麵,隔了兩條街便是獨立分府出去的大房,安南侯府。此時安南侯的續弦馮氏早早便到了鎮國侯府,一家人聚在老太君身前,等著姑奶奶省親。她小時便聽說過這個鎮國公嫡出的小女兒, 其才情模樣都是十分出眾,更是和當年的狀元郎結成了一段令人羨慕的姻緣佳話,讓她有幾分好奇。


    “紅秀, 你去看看門房可讓人在街口候著了?這都巳時了,也沒見個人影。”


    馮氏見狀,急忙上前安撫,道:“姑奶奶此次回京,捎了安靜王府的家眷,怕是他們的物件多,搬卸就需要些時辰。”


    “哦……”薛老太君不耐的應聲,衝著李氏道:“你幾時派人去接的?可有多安排幾個侍衛開道,晌午街麵人多,別讓那些小商小販擋了嵐兒的馬車。”


    李氏不情願的站了出來,恭敬的說:“小崔管事天未亮便帶人出門了,想必此時在往回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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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崔管事?”薛老太君皺著眉頭,一聲厲嗬,嚇了大家一跳。


    李氏不明所以,卻見婆婆衝著她不快的訓斥道:“什麽小崔管事,聽都沒有聽過的人辦事能得力嗎?怎麽不讓趙管事或者王來家的去接?”


    李氏麵色暗紅,想不到就因為派誰去接就被當眾挨了訓斥,她琢磨了片刻,解釋道:“徐管事在忙著荷花苑修繕的事情,王來家的……在做中秋節的采辦,媳婦想著,好不容易姑奶奶趕在中秋前抵達京城,咱們府上自然要大辦一番……”


    薛老太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還欲再說什麽,卻見門口的房門上來人稟報,說是姑奶奶一行人已經抵達了胡同口處。頓時,老太君眼睛一亮,瞬間眼圈紅了,等不及了似的要下了貴妃椅直奔門口,卻是被眾人勸住。


    “老太太稍安勿躁,容姑奶奶進門子呀,要是姑奶奶看到老太太親自去迎,會擔心死呢。”說話的是大丫鬟紅秀,李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這個媳婦做的憋屈,在婆婆麵前,連個丫頭的體麵都不如。老太太一掃剛才的積鬱,樂嗬嗬的坐了回去,不停的跟大家說起自家閨女小時候的事情。


    夏子旭下船後命人分成兩路,一路人馬隨著夏家管事,壓著行李,前往京城中的夏府。此次他們攜帶的物件眾多,還有許多官文,印記,信函,怕是要直接去了鎮國侯府生出亂子,再丟了重要的東西,十分麻煩。考慮到此次回京主要是為了述職,或許還有重要的任務,並非專門陪夫人省親,再加上在允州耽誤了許多時日,晚到了好幾天,夏子旭為了避嫌,沒有同蔣嵐回家,而是先回夏府,準備立刻進宮覲見皇上。所以此時,抵達鎮國侯府的一行人,主要是蔣嵐帶著的幾位管事嬤嬤,丫鬟,還有夏冬雪,東至,悠姐兒,以及早就在江南準備好了的幾車厚禮。


    上一世夏冬雪入住鎮國侯府的時候,中門並沒有開,隻是在角門留著一些奴仆伺候。那時她一個喪母姑娘沒有長輩撐腰,再加上不喜歡她的李氏舅母當家,自然不會得到太好的禮遇。但是這回大有不同,鎮國侯府的中門大開,幾位體麵的門房從街頭便開始候著,隨時往宅裏傳話。


    曾經的夏冬雪年齡小,並不懂這角門中門之說,此時看到鎮國侯府待他們夏家人如此慎重,再想起上一世的區別對待,心底不由得對鎮國侯府又多了幾分隔閡,若是我母親不在了,父親沒有陪同一起上京,這親戚可會還如此待我?


    想到此處,夏冬雪大大的吸了一口氣,不停的命令自個,忘記吧,忘記吧……


    雖然夏冬雪的心底有再多的不是滋味,卻不好打了自己母親的臉麵,畢竟,母親和外祖母就好像她和母親一般,十月懷胎,血濃於水。其實上一世外祖母待她也確實是存了幾分真心的,隻不過是在考慮到如哥兒的前程時,方生出遠近親疏的感覺。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府邸大門,上了早就備好的小轎。一直到了福祿苑的圓形拱門處方才停下。立刻有丫鬟婆子上來攙扶姑奶奶和眾位小主子,悠姐兒本能的後退了好幾步。


    她從小養在農村,沒見過此等世麵,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好陌生,這人住的地方蓋的像個大花園似的,紅牆綠瓦,樹木蔭蔭,眼前的女子們又都穿的精致體麵,花團錦簇,讓她心中有些害怕,便繃著小臉死死的攥著夏冬雪的手。


    夏冬雪善意的衝著那位服侍在前的小丫鬟笑了幾下,心頭感慨萬千。這個穿著紅衣服,梳著兩個辮子的利落丫頭不正是上一世伺候過她的胭脂。隻是此時的胭脂才是個剛剛晉升二等的奴才,她還納悶怎麽這位表小姐待她如此客氣。


    月麗見狀急忙上前,哄著悠姐兒離了夏冬雪的身子。自從上次雪落寺一事,跟著一起去的大丫鬟月盈和二等丫鬟思娟都不見了蹤影,眾人皆覺得詫異,卻因為這乃主家隱私,無人敢議論什麽。蔣嵐也打算到了京中,安排好住處之後,在本地買幾個年齡小丫鬟進府,同時升調幾個二等丫鬟,於是暫時讓自個身旁的大丫鬟月麗管著夏冬雪的房中事情。


    “姑奶奶進門了!”不知道是哪位嬤嬤喊了一聲,福祿苑內頓時慌亂了起來。馮氏,李氏,王氏一起從屋子裏迎了出來,滿臉笑容,爭先恐後似的攥住了蔣嵐的手,道:“這麽多年,嵐妹妹總算是回來了……”那李氏一臉“感慨”,抹了抹眼角,竟是流出了幾滴眼淚,看的夏冬雪一陣驚愕。


    婦人們身後站著姑娘們,他們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又時不時的望了望蔣嵐身後的幾個孩子。老太太在屋子裏麵等的著急,不停的讓人催著,見門口圍了一群的人,又著急的要下地去迎女兒回家……


    夏冬雪發現此時自個倒成了擺設,回過身讓丫鬟幫著整理至哥兒和悠姐兒的衣襟,好一會給老太太請安。這一世她可沒死了娘親,自然不需要大哭特哭,倒是母親多年和外祖母未見,此時已經是泣不成聲的樣子。蔣嵐被一群人簇擁著扶進了屋子,一看到薛老太君紅著眼睛坐在貴妃椅上,更是噗通的跪倒在了她的膝下,淚如雨下,哭道:“女兒不孝,見過母親!”


    薛老太君本就思念女兒,看著眼前的女子哪裏是當年出嫁時的二八年華,哇的一下子也哭了起來。不利落的腿腳抖抖著著急下地,倒是兩個大丫鬟急忙蹲下身子,道:“姑奶奶趕緊起身吧,老太太都快受不得了。”


    蔣嵐見母親動容,起身坐到了她的旁邊,薛老太君一下子將女兒摟入懷裏,繼續大哭。旁邊站著的人都隨著喜極而泣,哭了兩聲,就連夏冬雪看到這幅場景,也忍不住掩麵流淚。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太太才被勸住了,淚眼朦朧的望著心肝似的小女兒,道:“回來便好,我早就讓你哥哥們把荷花苑給拾到了出來,你且安心住著,最好永遠住著才好……”


    蔣嵐抹了下眼角的淚水,點了點頭。望著眼前滿頭銀發的母親,如鯁在喉。她走時母親雖然已經露出衰老之象,可哪裏是如今的白發老人……隻覺得胸口被什麽堵住了似的,強打著精神道:“雪兒,至哥,快來見過外祖母。”


    夏冬雪從人群中走出,稍微打理了下至哥的衣服,兩個小人正兒八經的跪在地上了,行了大禮,一旁的丫鬟拿來了蒲團,墊著主子們的膝蓋。老太太抬起頭打量外孫和外孫女的模樣氣度,心裏十分滿意,隻覺得不愧是女兒教導出來的孩子,才會如此知禮懂事,臉上多了幾分笑容,讓紅秀取來了早就備好的玩意,遞給他們,道:“快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夏冬雪拘謹上前,心底略顯不安,她明明應該表現出第一次見外祖母的模樣,可是終歸無法抹除上一世的記憶,垂下眼眸,乖巧中帶著幾分疏遠。至哥兒隻覺得眼前的老人慈眉善目,以他自來熟的性子毫不客氣的投入到了老人的懷裏,相較於夏冬雪的淡漠,他倒是熱切的很。


    薛老太君隻當夏冬雪年歲大了,有些不好意思,並未多想什麽。滿是皺紋的手捏了捏至哥兒紅撲撲的臉頰,煞是歡喜,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哥兒,道:“快去看看如哥兒他們可是下了私塾,喚來給他們姑母行禮。”


    “母親,這還有個悠姐兒呢。”蔣嵐示意丫鬟將夏悠抱了過來,輕聲道。


    老太太早就曉得了夏悠的來源,見到自家閨女有意將其養在膝下,便待她同其他兩個孩子一般,道:“這姐兒日後就隨著雪兒姐弟,叫我外祖母吧。”


    夏悠在下船前曾得到過夏冬雪幾次囑咐,大大的眼睛裏雖然帶著幾分懼意,卻依舊按照早先姐姐教好的跪下行了大禮。老太太看著高興,嘴角微微上揚,眼含笑意的點了點頭。此時門外突然一陣慌亂,幾位年輕的少爺由遠及近走了進來,薛老太君指著那最前頭的玉麵人兒,衝著女兒道:“這便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如哥兒……”


    蔣嵐一怔,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手絹擦幹淨臉上的淚痕,順著眾人的目光望了過去,隻覺得眼睛一亮,那如哥不過十歲左右的年齡,卻生得極其出彩,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皮膚如雪,眸子好像寒星般璀璨明亮,整個人顯得異常俊美,一頭烏亮的黑發盤在腦後,露出來的臉頰讓女子都會覺得嫉妒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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