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光明神殿裏,如今隻有五個人一把劍。


    光明祭那天,寧缺在無敵的天啟境下,大殺四方,順利的掩護唐小棠,陳皮皮,還有南晉劍客撤離後,他自己則衝入了光明殿。


    自那之後,整個光明殿就沒有其他人能夠進入了,西陵神殿的人都知道,這是昊天的意誌,是光明聖女的意誌。


    天女變成了一個易燥易怒的女人,每天悶在廚房,想要煮出一碗麵來,卻怎麽也煮不出來……或者說,她下意識的不想煮出來。


    所以她很煩躁,寧缺就成了她發泄情緒的對象,不過寧缺好像對此甘之如飴。


    昊天才不會發脾氣呢,會發脾氣的,隻有人。


    天女發脾氣發的越狠,寧缺就越開心,因為那代表著,自己的桑桑很快就要回來了。


    ……


    寧缺跟天女成了冤家,莫山山隻能滿心苦澀的看著。


    好在還有陸晨迦陪著,不過陸晨迦還要照顧昏迷的清歡,莫山山也經常陪著。


    如今清歡總算醒了。


    天女煮的麵,被清歡批的一文不值,她隻能沉默以對,默默地轉身離開。


    寧缺偷偷衝清歡豎了個大拇指,然後屁顛屁顛的跟上。


    陸晨迦擔心的道:“你這般苛刻,會不會讓她……”


    清歡淡定的道:“她沒得選!”


    天女想要返回神國,就必須斬斷一切塵緣,想斬斷塵緣,那她就必須重新變成桑桑。


    更何況如果天女真的發自內心的想斬塵緣,寧缺早就死了。


    說來說去,昊天有了心之後,內心真正的意圖就是變成人。


    隻不過天女現在還看不清自己的心罷了。


    無論是夫子,清歡,亦或是寧缺做的再多,根本目的都是為了讓天女看清楚自己的心。


    陸晨迦也沒有在追問,而是將一把劍捧到清歡麵前。


    柳白留下的劍,也是柳白本人。


    陸晨迦道:“我也隻能這麽捧著,劍柄根本握不住……”


    清歡隨手握住劍柄接過來,橫在麵前,感知了片刻後,道:“柳白死了,但他的意誌還在……我倒是可以試著將他複活,就是不知道他自己願意不願意。”


    莫山山微張小口,不敢置信的震驚道:“複活?”


    陸晨迦卻微笑著,似乎覺得根本沒什麽值得吃驚的。


    清歡思索著,道:“組成一個人的,除了身體外,最重要的是靈魂,而靈魂是由一點先天靈光跟後天意識構成的。


    我曾跟這柄劍共情公感,柳白的所有記憶跟情感都在我心中,而這些,都是柳白這個人的後天識神。


    如果僅僅是複活柳白的記憶跟情感,那最終出現的,也隻是柳白這個人的複製品。


    但這柄劍裏卻殘留著柳白的意誌,他的先天靈光,兩者疊加,複活的才是真正的柳白這個人!”


    莫山山表情一言難盡,咽了咽口水,道:“這種事,真的能辦到嗎?”


    清歡想了想,道:“我覺得……能行。”


    “我”覺得行,那就真的行!


    ……


    接下來的半個月,清歡除了睡覺外,每天醒著都會捧著那柄劍念經,經文晦澀難懂,無論是莫山山還是陸晨迦都聽不懂。


    反倒是天女能聽懂,每天都會來聽清歡的誦經。


    每次聽完後,她的眼神中,都會多上一絲靈動。


    天女,越來越像個人了。


    直到這一天,天女終於端上了一碗真正的麵條。


    熱騰騰的湯麵,不僅有蔥花,還有四顆花椒,麵上攤著一張金黃嫩白煎蛋。


    清歡吃的很快活,大口大口的吃著,顯得香甜至極。


    寧缺在一旁看的,滿臉的幽怨,道:“為什麽沒有我的?以前明明隻有我才能吃到加煎蛋跟花椒的。”


    天女麵容冷漠,隻是眼中藏著別扭。


    清歡將麵條吃盡,又將麵湯喝的一滴不剩,抹了抹嘴,心滿意足的道:“桑桑啊,佛爺我想著碗麵,想了好久了!”


    天女冷聲道:“以後就沒有煎蛋了!”


    清歡愣了一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扭頭問陸晨迦道:“帶銀子了沒?”


    陸晨迦翻了個好看的白眼,道:“我好歹也是個皇帝,身上怎麽會帶銀子呢?”


    莫山山微笑著摸出一塊銀錠遞過來。


    清歡一把接過,丟給天女,道:“桑桑,給佛爺笑一個?”


    這話讓陸晨迦跟莫山山都愣住了,一臉懷疑。


    天女冷漠著,片刻後道:“不是這個價!”


    “嘶——”


    清歡齜牙吸氣,道:“也是,身份不一樣了,身價自然也高了……算了,佛爺吃不起,明天就走了。”


    天女沒有說話,隻是轉身離開。


    等她走後,寧缺才急匆匆的道:“師兄,她……她……”


    清歡咂咂嘴,道:“她現在是桑桑了。”


    寧缺頓時激動地不知所措,手舞足蹈,忽然又僵住了,道:“可是她對我的態度,怎麽還是那麽冷漠?”


    “那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跟我這個出家人有什麽關係?”


    清歡沒好氣的說了一句,轉頭道:“收拾收拾,我們明天就走,山山你呢?跟我們一起嗎?”


    莫山山微微點頭,道:“那就有勞大師了。”


    陸晨迦好奇道:“可你不是說要她煮一個月麵的嗎?你這才吃了一碗。”


    “重點又不在吃麵……其他的先欠著。”


    ……


    第二天,清歡就帶著陸晨迦跟莫山山出了神殿。


    在眾多西陵神官的注視下,悠悠然的離開了桃山,無人敢阻攔,哪怕西陵掌教都不敢。


    在桃山腳下,葉紅魚攔住三人,對清歡道:“睡一晚?”


    清歡想了想,點頭答應:“那就睡一晚。”


    陸晨迦翻了個白眼。


    莫山山驚愕的張大嘴。


    晚上客棧內,聽著隔壁的動靜,莫山山麵紅耳赤的對陸晨迦道:“他們……他們怎麽這樣?”


    陸晨迦無奈的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這種事,他們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兩個過份坦然了。”


    莫山山想了片刻,最終還是紅著臉把頭縮進被子裏,捂著耳朵。


    這種境界,她終究是理解不了。


    第二天,清歡心曠神怡的告別了葉紅魚,帶著二女離開。


    ……


    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之前的戰爭,讓所有國家都默默地縮回了爪牙,躲在窩裏舔著傷口。


    但這種安靜下,又潛藏著各種鬥爭。


    青峽之戰後,知守觀行走葉蘇被君陌一劍廢了氣海雪山,淪為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


    之後葉蘇沒有返回知守觀,而是行走在市井瓦巷中,宣傳自己對昊天道的全新理解。


    曾經,他參破生死出關,被清歡一聲佛宣險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本命劍,那時候他就在懷疑從小學習的道理。


    後來在瓦山,清歡直接控製著他的本命劍,將他一路逼下瓦山,之後他就一直在嚐試正視自己的內心。


    等到修為盡失,他心中的迷霧也隨著修為一起消散,頗有一種“今日方知我是我”的頓悟。


    於是他開始宣傳自己新的領悟,新的理念,新的昊天道法。


    這無疑在撼動舊昊天道的根基,新舊之間自然有所衝突。


    好在南晉選擇庇護葉蘇,這才讓新的昊天道有了紮根的土壤。


    道門在新舊交替,佛門同樣如此,清歡的新佛法,跟懸空寺的舊佛法,也在月輪國衝突著。


    除了道佛理念外,俗世權勢也在衝突……


    世界似乎在迎接新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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