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是個很神奇的國家。


    昊天道掠奪天下信仰,惟獨在大唐這裏吃了憋,若非大唐為了緩和雙方的關係,後退了一步,怕是昊天道直到如今也傳不進大唐。


    大唐所謂的後退一步,並非允許昊天道入大唐傳教,而是另開一支昊天道南門,名義上是昊天道分支,然而隻為大唐服務,雖然門下也會前往西陵天諭院修行,但實際上,昊天道南門的一切事物,西陵神殿碰都別想碰。


    佛宗也是如此。


    昊天道在長安有昊天道南門,掌門叫李青山,是大唐國師。


    佛宗在長安有萬雁塔,寺主叫黃楊,是大唐禦弟。


    黃楊大師在爛柯寺修行過,自然知道清歡,對清歡的到來也很歡迎,萬雁塔的佛經也任由清歡觀看。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清歡白天就在萬雁塔念經,晚上才回老筆齋過夜。


    雖然他可以直接掛單住在萬雁塔,但清歡喜歡看桑桑身上的煙火氣跟人情味。


    看著桑桑在鍋碗瓢盆之間打轉,看著桑桑跟寧缺家長裏短斤斤計較……清歡就沒那麽怕她了。


    ……


    書院入學考試那天,夫子帶著大師兄,又一次出門遊玩去了。


    清歡去送了行,順便知道了寧缺靠近了書院的消息。


    誰知沒過幾天,桑桑就找到萬雁塔來了,不顧清歡還在念經,直接將他一路拽到了老筆齋。


    清歡手裏的佛經都沒放下。


    好在,這段時間的念經,讓清歡又找回了些許“平常心”,能稍微坦然一些的麵對桑桑了。


    老筆齋內,清歡看著麵色烏青,氣若遊絲的寧缺,頓時嚇了一跳,脫口道:“要我幫忙念經超度嗎?”


    桑桑怒道:“你不是修行者嗎?你幫幫少爺。”


    清歡沒那麽怕桑桑了,但說到底還是怕的,聞言連忙坐到床邊,打量著寧缺,好奇道:“念力損耗過度……你是怎麽搞成這樣的?”


    寧缺烏青的嘴唇咧了咧,道:“看書看得……書院是最好的地方,也是最差的地方!”


    清歡恍然,道:“你在書院舊書樓的二層看書?那裏的書都是大修行者以念力入墨,非洞玄境無法閱讀,你的念力雖然比一般人強,但連初識都沒入,強撐著閱讀,會死的!”


    桑桑擔心的道:“那怎麽辦?你不是修行者嗎?快想想辦法啊!”


    無論是桑桑還是寧缺,都有意無意的察覺到了清歡對桑桑的畏懼,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們主仆都不是什麽要臉麵的人,自然毫不猶豫的利用上了。


    清歡攤手,道:“隻是念力損耗,隻要停下來不再看那些書,念力自然而然的就會恢複了。”


    寧缺看著清歡,沉默了一下,道:“我需要修行!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能看懂那些書?”


    清歡餘光掃了一眼桑桑,道:“這世界有一種超越凡人的力量,在冥冥之中主宰著一切!這股力量很眷顧你,必然會讓你踏上修行之路……你想修行,隻需靜靜等待即可。”


    寧缺苦笑,道:“我覺得你在說屁話!”


    清歡沒有解釋,想了想,道:“想看懂那些書,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寧缺眼前一亮,掙紮著坐起身,道:“我需要怎麽做?”


    清歡將手裏的佛經遞給他。


    寧缺接過來翻了翻,一頭霧水的道:“這上麵說的什麽?”


    “我也不知道。”


    不等寧缺開口,清歡繼續道:“我開蒙識字就是用的佛經,從小念經,後來又在爛柯寺岐山大師座下念經,念過的佛經沒有一千本也有八百本了,但我從來都沒有去思考經文裏的意思。”


    寧缺忍不住吐槽,道:“還真是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


    清歡笑了笑,道:“原來你明白這個道理啊。”


    寧缺一愣,茫然道:“我明白什麽了?”


    清歡搖搖頭,道:“當思想化作文字躍入紙上,已經與原本的意思隔了一層,當文字反射光線進入你的眼睛裏,這意思又隔了一層,你去思考文字的意思,再隔一層,文字串聯成段落連起來思索,又隔一層……


    經過層層阻隔,你所理解的意思,已經與原本的思想南轅北轍了。”


    寧缺吐了口氣,道:“舊書樓之所以稱“舊書”,就是如此,這個道理書院的教習講過了。”


    “聽過來的道理不去領悟,屁用沒有!我六歲就自己悟透了這個道理!”


    清歡嫌棄的道:“舊書樓二層那些書,就是如此,你不要去試圖理解文字,不要去思索句子的意思,那些書以念力入墨,就是在直接表達思想!


    你剛才也說了,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嘴上念念就行,心裏不要去思考文字的含義,也不要去理解經文的意思,沒有意義,隻需要通過不斷地念經,去領悟其中的“意”!”


    寧缺若有所思的道:“不去理解,不去思考,隻看文字本身?”


    清歡點頭,道:“佛經為了讓人明白這個道理,會故意寫的特別晦澀難懂,所以越是晦澀難懂的佛經,其中的佛意越是精深,如果隻顧著鑽研文字,非要將一段經文解釋出個一二三四五六來,那就已經偏離了本意了。


    二層樓那些書比佛經簡單多了,構成文字的筆墨間就已經蘊藏了書寫者的念力,直觀的表達了他們的“意”。”


    寧缺低著頭,沉默了很久。


    桑桑拉了拉清歡的袈裟,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擔憂。


    清歡低聲道:“他是書法大家,臨摹筆跡時本就要連同作者的“意”一起臨摹,這個問題難不住他。”


    果然,寧缺猛地的一拍床沿,興奮地道:“我明白了!”


    說著就要掀被子下床。


    清歡隨手一推,便將寧缺退了回去。


    寧缺不滿的道:“你做什麽?”


    清歡正色道:“不是我做什麽,是你在做什麽?你好像很急?”


    寧缺一愣。


    清歡繼續道:“你最近殺人了吧?”


    寧缺垂著眼皮,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清歡搖搖頭,道:“我有他心通,能看出你心底的殘留殺意。”


    寧缺一驚,下意識的縮了縮,脫口道:“讀心術?”


    “沒那麽玄乎!”


    清歡搖頭,道:“他心通並不能讀心,隻是能與眾生萬物共情,所以我不僅能看出你心裏的殘留殺意,還能看到你的絕望!


    是不是這次殺的人實力很強?你還打算繼續殺下去,但實力的不足讓你感到絕望,所以你才這麽迫切的希望修行?”


    寧缺沉默了一下,譏諷道:“怎麽?和尚打算跟我來“冤冤相報”那一套?”


    清歡笑了笑,道:“你殺了人,死者的親友家人也會來殺你,你的親友家人還會殺過去,仇恨就是這麽永無止境,唯一的辦法就是一開始就斬草除根!


    所以啊,冤冤相報何時了?斬草除根就能了!”


    寧缺頓時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和尚嘴裏說出來的。


    但是聯想到這個和尚一貫的作風,反而有了一絲理所當然。


    清歡拍拍他的肩膀,道:“殺人這種事跟佛爺我沒關係,我隻是想告訴你,你現在的心態不對,太急躁了。


    你的字寫得好,那你告訴我,一顆急躁的心,能寫出好字嗎?


    同樣的道理,一顆急躁的心,能看懂書裏的“意”嗎?更何況你念力大損,命都快丟了!”


    寧缺長長的吐了口氣,笑了笑,道:“謝謝!”


    清歡起身,從他手裏抽走自己的佛經,笑著道:“好好休息兩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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